如水的月——太上不病
时间:2022-06-05 07:45:45

  程渭淮同他闲聊一般,嗓音缓慢松散,“你有时候,让我也觉得狠。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男人,不够狠成不了大事。”

  他似笑着道,“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怎么总有人喜欢当好人,喜欢当英雄。又为什么有人崇拜英雄主义?什么是英雄,好人吗?可好人,几个有好报啊。”

  周濂清道,“嗯,拿命换来的英雄,有什么用。”

  程渭淮笑道,“就是这个道理,用命换,你去问问几个肯当什么英雄?那些人,不过是有人替他们去死了,虚情假意又轻而易举地造起一个神。然后没多久就彻底将神遗忘。”

  “你只要看看,一旦到生死关头,那些崇拜英雄的人,暴露出来的人性里就只剩丑恶了。”

  周濂清想了想,咬了支烟点燃,若有所思道,“比如,新闻里那些医闹的人?”

  程渭淮低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船离岸越来越远,孤立在寂静的江上。放眼望去,只剩遥不可及的光辉,和越来越暗的夜。

  天上没有星辰,江上的风从未停歇。

  “人,只要有欲望,欲望一旦产生,那么不论多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世人遇到不公,都喜欢口口声声喊着光明,正义。那是因为不公落到自己身上了,想要别人当英雄去带来光明和正义。当作为旁观者,他们可以比任何人都冷漠。”

  程渭淮微微眯着眼,感受着冷冽的劲风,望着广阔掀浪的江水,声音沉稳平静——

  “正义是什么?卑鄙者罪恶滔天,到头来,人们只会怪正义姗姗来迟。他们并不懂得迟来的正义不会失去光芒,只会埋怨自己受到的苦。”

  所以,值得什么呢。

  程渭淮只觉得可笑。

  周濂清目光深远幽静,望着江上一道道被不断划开又合上的涟漪。冰冷的江水翻涌,随船身激荡到甲板上,打湿裤腿。

  深不见底的江水,如渊如崖。一旦坠入即会立刻被淹没,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可这样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又如此自由。像是昭示着毁灭性的解脱,让人想要甘愿坠入,沉沦。仿佛会蛊惑人心,诱惑灵魂。

  跳下去,的确是自由。

  周濂清被自己的念头引的失笑,他任猩红的烟在冷风里不断燃烧殆尽,沉着目色缓声道, “没错。”

  没错。

  迟来的正义并不会失去光芒。

  他只有到来和缺席,永远不会、也不该责怪他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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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水的凉夜。

  临岸的一间酒屋里, 橘色的灯光烘托着温和空荡的氛围。

  程扬半躺在沙发里端着酒杯,看杯子里折映的光影,低声问。

  “姐, 程叔要我去哪?”

  郑辞恩坐在一旁, 平静地开口,“反正是安全的好地方。”

  程扬似是而非地扯了个笑,“那还能回来吗。”

  郑辞恩看向他, “不知道。”

  “不过是避风头而已。”高越川转了半圈桌上的玻璃杯,静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是吗。”程扬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满酒, 转头看向周濂清, “闻哥, 你觉得, 还能回来吗。”

  周濂清凝视着手上在燃烧的香烟,闻言抬眼,隔着窗户的玻璃看向外面深深的夜幕。

  他声音有些缥缈, 答非所问, “你们看今晚江上起风压云的样子——怎么有种大厦倾倒的感觉。”

  程扬的视线随之望去,看不到夜的尽头。郑辞恩也望向窗外, 长久安静。

  高越川收回目光, 抽着烟沉沉道,“要变天了而已。”

  “不知道岛上怎么样。”程扬喝了口酒躺回沙发, 叹道, “船来的应该比拍卖会结束早,我大概等不到见程叔最后一面了。”

  “别乱说。”郑辞恩垂着眼淡声道,“又不是见不到了。”

  总能再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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