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刻,周濂清踹开身边的椅子站起身,抬手用力扣住了枪口,他如夜的眼深深地直视他,带着压迫,挑衅。
成一场无声,一触即发的对峙。
“高总!”郑辞恩站起来,盯着那把枪。
程扬也正色起来,“喂——”
窗外,江上遥远地晃过一束光。
郑辞恩看了一眼,心中的不安却蔓延开来,她低声道, “船来了。”
程扬回头看向窗外。也就是在此刻,外头传来混乱的声音。
在那短暂的,没有给人思考的半分钟里,这间屋子的门被踹开,杨丞持枪大步走进来。
程扬在一片乱的嘈杂声中,终于听见那声迟来的呐喊。
“哥!快跑,警察来了——!”
–
祝晚吟记得,那是一个很寻常的长夜。
江城雷雨交加的夜晚,北城也迎来了彻夜不眠的风雨。
整夜如交响曲一般的雨声,让人无法安稳。祝晚吟开着夜灯,在窗边望着深夜雨幕,直至天明破晓,云开雾散。
那夜之后,接连许多天晴空高朗。天碧蓝如洗,阳光慷慨地让人心生感动。
祝晚吟也因此时常在想,江城的天气是否也如此明媚。
平静的生活与过去的轨迹重合,她仿佛从未遇见过那些她原本从不该遇见的人。
直到江城的风浪终于涌向北城,将祝家也翻倒。
常青资本终究不是轻易能割断的一条线,但祝晚吟的合同至少保全祝明渊这一脉。当一个家族延续长久,便不再能被掌控,平衡也终有一日要被打破。
在程渭淮的势力被剥皮抽骨,曝于光下之日,就会发现与其连着筋脉的北城祝与周无法干净地脱离。
大厦倾倒,连尘连土。
“不破不立,祝家这一遭也算是脱胎换骨,日后便是全然重生了......好事。”
祝明渊望着海天一色的远方,低声说着,语气沉缓平静,带着秋一样沧桑感。
城郊周边有一片广阔的海,海水清蓝如天,海面在夕阳下闪着碎钻一般的粼粼波光,让人移不开眼。
这里的岸上可以看见整片海滩,祝晚吟扶着石栏,静静听着祝明渊的话。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如此和谐的父女交谈,还是祝晚吟二十多年来人生中的第一次。
他不年轻了,可一点也不难看出,他所能够吸引杨芸那样的女人的魅力,并没有随着年岁增长而消逝。反而该是愈发沉淀,虽与年轻时不同,但却更深刻。
“北城祝与周这许多年,到如今早就不干净了,早该如此......”
祝明渊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沉吟半晌,缓声道,“程渭淮终于判刑了,死刑。他这座遮阳蔽日的高楼,总算被推倒了。江城现在该是风平浪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他静了许久,才抬眼看向她,目光深远。
“晚吟,你想知道你母亲怎么样吗。”
祝晚吟顿了顿,看向他良久才开口道,“你愿意提她吗。”
过去他们好好说几句话也不能,这个话题更是逆鳞一般的存在。一碰就毁。
祝明渊笑了声。
祝晚吟从没见他笑过,她对这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无比陌生。她看着他,想到了杨芸。
“都恨了半辈子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好好怀念罢。”他轻声道,“毕竟无论我再如何痛恨她,也无法否认我从未停止过思念她。”
“我想,你在江城大概见过她了。”
“嗯。”祝晚吟说,“她很美。”
“是很美。”祝明渊看着她,声音是沉缓的温和,“你和她很像。”
从见过她之后,祝晚吟有时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便能轻易地勾勒出她的样貌了。是挺像的。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祝明渊偶尔看着她会有一瞬恍神,现在也知道了。
“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了。她的罪,要用年月来赎。余下的半辈子还来得及,你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祝明渊说, “我也......还能再见到她。”
“你爱她。”祝晚吟认真看着他,想到杨芸的话, “她说——你爱她,也爱我。”
祝明渊片刻失神,随后低声笑,“狂妄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自大的女人。她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