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於梦心中那块柔软的领土在不断漂移,它离开了它的初心,像被磁铁石一步步引导着,最终邢凯这颗种子在於梦的心上生根发芽,以至于几年后,放弃百般伤害她的邢凯对於梦来说都像是辜负了自己的青春。
2
於梦渐渐留意到邢凯,感叹于他的数学高成绩,渐渐发觉他长得的确很好看,只是她没注意去看罢了。每次和他在过道里相遇的时候却又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即使一直和他是在一个组里值日,两个人也没说过话。
或许是大家普遍觉得不爱说话的女生心细,於梦不论在哪个组里值日,她都是被安排擦黑板、讲台和饮水机的那一个。11班的传统是黑板不但要擦还得用湿抹布擦一遍,因为粉笔末在黑板上堆积久了,字迹会越来越不清楚。
於梦虽然有165的个子,但她做起事来喜欢要求完美,所以即使是够不着的黑板上端,她还是得边向上跳边擦。於梦喘气低下头整理抹布的时候,突然一只手轻轻拿走她手中的抹布,於梦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邢凯已经将黑板上围擦干净了,然后拿着抹布和沾满粉笔末的黑板擦走了出去。於梦看着在外面走廊外墙抖黑板擦的邢凯一时有些恍惚。
时光逝去几年之后,当知道於梦心中秘密的人再问起於梦为什么会喜欢邢凯这样一个公认的花花大少的时候,於梦都说了这个细节。於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邢凯的,或许是第一次的匆匆对视后的心悸,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荒谬,在这物质横流的时代,又有谁会相信真的存在一见钟情呢,或许这样的喜欢理由听起来更让人可信罢了。况且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於梦暗恋的邢凯,而邢凯,那个在於梦记忆里快要逝去的少年,似乎即使毕业后都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当年他种下的因,於梦花了五年的时间去承受果。
3
一中的高一生活还算较人性化的,在於梦的记忆力,梅林初中好像从来都没让他们重点班学生参加过任何文艺活动。然而在一中,越会玩的也越会学。
这天晚自习,一直喜欢在早读课上哼汪苏泷和徐良的歌的何哲俊拉着他的好基友谢攀一同去参加校十大歌手竞选了。就像大学里出现的高频词汇“裸考”一样,他们则是“裸唱”徐良和汪苏泷合唱的《后会无期》。
“你去参加比赛就好了,干嘛拉上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五音不全,我会给你拉后腿的。”
谢攀嘴上虽这么说,但他也实在待不住,教室里大家在跟着老班练大合唱。一首《团结就是力量》每天都得花个晚读报的时间去练习。
“重在参与嘛,说不定还真能被选中呢,再说了你想站在教室里一直张大了嘴□□歌啊?”何哲俊边和谢攀往体育馆走边说。
“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我腿软。”
“怕个鸟,冒得出息的货,出都出来了,你就把他们当空气,你说我们好好的青春年少高中生,为毛要学那些中年人大合唱啊,一点朝气都没有。”
“就是说啊,羊还选了这么首老气横秋的歌,我也是醉了。”
“I\'m drunk,too!”
4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
教室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家都笔直地站立着,一群少年先锋队员的既视感。老班拿着黑板擦激动地在指挥着,邢凯等一行人互相眼神示意着在后面偷笑,时不时转过头来假唱。不一会儿三楼各班响起了大合唱的声音,然后是二楼和四楼,然后是一楼和五楼,就像击鼓传花一样,由近及远,瞬间让人联想到了以前学过的文言文--《口技》。
老班似乎嫌加入的班级越来越多练习效果不是很好,即使11班是男生大班,但只是多了几个人而已,其他班也都是男生大班。一中的男女比例本来就是3比1,大合唱中女生的声音就更微乎其微了。于是他带领着11班合唱大军们带着他们的凳子来到了一中的逸夫楼后广场。
大家在老班的指示下放好凳子后就凑到前面去,先练唱。
然而在中国社会,形式永远比实力重要。即使你唱得不好,只要你队形,出入场顺序让人看上去赏心悦目,你所得到的评分仍不会低。所以老班带着他的合唱团去楼下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整理队形。
练完歌后,老班杨老师让一排女生蹲着,二排女生半蹲着,三排男生站着,四排男生打倒椅子站在椅子上,五排男生直接站在椅子上。其实找个有台阶的地方不就好了,一中的桌椅质量本来就差,这么一折腾椅子都散架了,还时不时有男生从椅子上摔下来,接着就是男生们的哄笑声。
练了半个多小时,老班终于说今天就到这里了,於梦的喉咙快哑了。她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找自己的凳子,她刚入高中的时候就有在凳子反面做记号,因为他们的桌椅都长一样。她还没开始找,大家就都陆陆续续走了,老班在前面催促,剩下几个人还在找自己的凳子,於梦放弃了,随便拿个凳子走了,想等回去再说。
这个凳子一看就不是个女生该有的凳子,最上面的木板已经因为缝隙裂成三块了,靠着钉子勉强支撑着。下面的四条腿也歪歪扭扭,坐上后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於梦尴尬极了,坐在上面都不敢怎么动,感觉一个女生把自己的凳子弄成这样简直就是耻辱。
下晚读报的时候,於梦终于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把凳子转来转去,想在上面找出别人做的记号,但事实是一丁点儿记号都没有,她望了望四周,似乎也没有人也在找自己的凳子。於梦有点郁闷地坐了下去,手支着头,皱着眉头,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
邢凯把於梦一切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拿着凳子向於梦这边走过来,还没等於梦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的凳子和於梦的换了下。於梦往后一看,邢凯就已经拿着那张破陋不堪的凳子往回走了,他回头看的时候,於梦对他笑了笑,坐在后面的石书轩像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似的,坐在那里转着笔,意味深长地笑着,於梦赶紧坐了下来。
这只凳子上端很光滑,钉子也没有凸出来,於梦赶紧把凳子翻过来,凳子底用蓝色粉笔工整地写着“於梦111125”,不会那么凑巧吧,邢凯拿错的就是自己的凳子?
然而於梦不知道的是,邢凯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凳子,而且他拿走的那把也不是他的。
5
大合唱在几周后的校选拔赛中拉下了帷幕,结果挺让人失望的,尽管练了那么长时间,11班最终还是得了个第四名。事实是前三名在艺术节上全校演出,而他们仅仅是在选拔赛中走了个过场。
大合唱只是艺术节的开端,大家的热情劲儿都在后头。主办方规定每个班得出个节目,所以班级才艺表演选拔赛开始了。老班在这方面还算比较开明的,不像一些班的班主任直接内定。让几个不认真学习的人出个节目,其他人只知道有文艺节这回事。老班花了一个晚读报时间去选拔人才。由于事先也没有通知大家准备,所以表演唱歌的比较多,毕竟平时早读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在表演唱歌。
刚开始大家都比较羞涩,老班只好说:“没人开头啊,那自习好了。”
他们一听到“自习”这个字眼,立马闹哄开了,他们纷纷举手。
“班长,你先来。”老班示意了下石书轩。
“额,我没举手啊。”
“那是谁举的手?”
“我我我。”坐在石书轩前面的温婉赶忙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她最喜欢的歌手Justin Bieber的《Baby》。
温婉唱歌真的挺好听的,声音很清秀,奇特的是,她唱歌时的声音比她说话时的声音分贝低多了,别人都不相信这么甜美的声音是出自她之口。
温婉唱完歌后,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温婉向观众鞠了一躬后,回到座位上。石书轩一边鼓掌一边目送她,像是认识了另一个同样叫温婉的人。
“唱得真好,坐你旁边都没见你哼过。”於梦侧过身来小声地说着。
“我这叫真人不露相!”温婉耸了耸眉毛,耸了耸肩。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大家震惊了,张智拿着扫帚上台了,连老班都笑着看着他,当大家都以为他要表演小品的时候,他却来了句“摇晃的红酒杯,嘴唇像染着鲜血……”还把扫帚当麦克风摇晃了起来,大家都被他滑稽的行为弄得笑得合不拢嘴。
“行行行,你下去吧啊,你是上来表演唱歌的还是上来搞笑的啊!”
老班这么说大家笑得更大声了,可能是班上气氛太活跃,12班的班主任在窗外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里看,似乎是找老班有什么事。
“你们自己先选,最终必须得给我选一个节目出来,后面再单独练,石书轩你看一下。”
石书轩点了点头,说完老班就出去了。
老班走了之后,气氛就更活跃了,那些平时老跟老班作对的“顽固分子”也纷纷上台表演,这些称呼都是老班给那些平时不爱学习但喜欢搞破坏的学生起的。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厕所分子”兼“吸烟分子”石磊,老班平时一训他就说他名字没起好,怪不得那么顽固。但当他唱《那些年》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的声音真的很有磁性,於梦在心里也记下了这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后来听到有女生说关于他的事情,她都会听进去。
每个突然叛逆的人都有一个无比优秀的过去。
石磊初中的时候每次大型考试都是年级前三名,经常在全校大会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后来因为父母离异,没有去参加中考,进了一中还是因为他爸爸是高级教师。进入一中后,吸烟,逃课上网,打架斗殴,他成了老班的重点关注对象。
有人说父母是最不靠谱的生物,父母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叛逆期的我们,影响着我们的一生。但变好变坏只在一念之间,人生是一道选择题,而不是逻辑推理题,任何人都不能说因为他父母这样那样,所以他变了,选择堕落或成熟的是我们自己。就像亚马逊的创始人杰克·贝佐斯在其母校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典礼上所说的一样“We are our choices!”
你,是你的选择!
6
一中第十一届文化艺术节在大家紧张排练的节奏中到来,时间当然是周六晚上,一中从来都不会使用任何能够放松大家学习警惕的时间来举办大型活动。虽然是这样,大家还是很乐意的,毕竟一中文化艺术节含金量高,有看头,总比坐在教室里做语文文言文题强,但是题目还是不会少,你自己看着办喽。
於梦吃完饭后坐在教室里做题目,此时离艺术节开幕式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教室里就开始喧闹了。邢凯在抢张小静的糖,张小静拽着邢凯的手不放。
“诶,不就一粒糖吗,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邢凯痞里痞气地说着。
“一粒糖吗,你都抢了我多少东西吃了?”张小静来真格的了,用力拽着他的手。
教室里有些男生开始吹口哨,周强邪笑着凑上来,“我说张小静,你是不是喜欢邢凯啊,牵着他的手牵得那么紧,喜欢他早说啊,哥帮你做做媒”,说完拍了拍胸脯。
张小静赶紧放开邢凯的手,红着脸说:“媒你妹啊,变态!”
大家都凑过去调侃,於梦顺着嬉笑声也看了过去,邢凯看到於梦,赶忙把糖又还给了张小静,低着头踢着腿。於梦并没有太在意,回过头继续做题。
“诶诶诶,隔壁班都拿着凳子走了。”一个人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
“大家先去楼下,我到楼下再整理队形,我们在体育馆篮球场A区,坐在10班和12班的中间。”石书轩站起来大声地说着。
本来体育馆门还挺多的,但就是有人不遵守规则,不按队形次序进,所以走到门口时就乱了套了,有的人直接脱离大部队挤进去。於梦和温婉也走散了,於梦和班上其他的女生又都不熟,和刘诗雅虽说是初中同学,但到了高中就像有很大的隔阂,开学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况且她和郭玲玲聊得很开心,她不想凑过去冷了场。於梦往四周望了望,默默地来到了霍麒麟旁边。
“麒麟姐,我待会儿和你坐在一起好吗?”於梦怯怯地问着。
“行啊!不过我们难道不是按队形坐吗?”
“可是现在队形都乱了套了。”
“嗯,也是,我都没看到我们班男生,石书轩不晓得在搞什么,都没看到他人。”
於梦跟着霍麒麟走进会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她突然发现,能和她这个冰块脸也能开启话唠模式的也只有温婉了,只是自从邢凯那件事后,温婉和她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
一中的确是个有人会玩有人会学的牛逼的存在,听说光布置这个舞台就花了四五万块,学生们的确没出一分钱。听说当初一中建这个体育馆就花了几百万,一中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都靠着高升学率的奖励和买进学校学生交的学籍费和别的地方生源的借读费还那些钱的。对于这些传说,大家都不置可否,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毕竟哪个学校建体育馆还得自己掏腰包啊。
主持人的一阵寒暄后,正式演出终于要上场了。
“於梦!”
“温婉?你刚去哪了,我一个没留神你就不见了。”於梦回头问着拍了拍她肩膀的温婉。
温婉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我看到了一个初中同学,就过去和他聊了几句,你这儿挺近的,易于观看。”
“嗨,霍麒麟!”说着温婉向坐在於梦左边的霍麒麟招了招手。
“诶,温婉,你也在这啊?刚刚咋没看到你。”
“我刚过来的,后面不太好看,前面比较近。”
“哦。”
“开始了开始了!”
於梦常常觉得,比起央视春晚,艺术节文艺汇演还好看些。虽然主持人都说着同样的客套话,主持人之间还时不时地演演话剧,互相调侃。但区别还是蛮大的,就像央视春晚的音乐表演让人想睡觉,小品让人捧腹大笑,一中的文艺汇演是小品让人想睡觉,音乐表演让人振奋。毕竟小品大部分都是复制的,换人演而已,音乐虽然也是别人的音乐,但换一个人唱感觉却不同。我们惊讶于他们模拟的高相似度,但也各自有各自的特点,这是一项技术活。
坐在和於梦隔了一个过道的座椅上的邢凯一直低着头在玩手机,要不是为了看於梦这个万年冰山脸女生的表情变化,他早就也像周强一样出去上网了。
“凯子,羊来了!”坐在他后面的卫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邢凯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然后装出一副认真看表演的样子,还时不时往左看看於梦。只有舞台上有灯光,其他的地方都是黑的,他看不清於梦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她或许笑了,也或许一直都是在冷冷地坐着。
於梦感受到了邢凯的目光,她心跳有些加速,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掐得很紧,直到旁边的温婉倒下了,靠在她的肩膀上开始睡觉。於梦愣了一下,往右看着温婉笑了笑,突然发现邢凯已经不见了,她也没怎么动,怕弄醒温婉。不一会儿霍麒麟也倒在了她的肩膀上,於梦立马慢慢坐直了身子,然后一动不动。直到有一群一身黑的男生出来跳街舞,女生开始尖叫,温婉立马坐直了,可能是动静太大,霍麒麟也慢慢抬起头来,於梦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