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苏适临走的时候，坚毅的线条有片刻的柔软，他说：“兼容实验主体双方如果双向确定感情，会缩短实验时间。”
兼容APP是围绕实验者进而开展的，按理说实验主体算是绑定关系，会一直在一块。她甚至一直有个猜想，怀疑她的实验对象不是苏适，而是韩意浓。
要不要趁这次机会，试一试呢？
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要不要点头确定一下呢？
然而，这短而急促的时间里，有个人模糊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阿野。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会想起他来。
那团理不清的情绪围堵住了她思考运作齿轮，她的脑袋似有千斤重，让她无法点头……
第七十四章 请降临到他身上来
山的海拔并不高，但山风一来仍旧有些凉意。
宋云和长呼了一口气，坐在野餐垫上吹风，山风吹过她的耳边，温温柔柔的，就连日头也是温柔的。
天上的云朵翻滚着，在视网膜上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宋云和觉得好看。
于是拿出手机仰头拍了一张，她发给阿野：“好看吗？”
阿野瞬间回了消息：“好看。”
阿野又问：“累不累？”
宋云和瞬间脑补了他喋喋不休的样子，笑了起来：“不累。”
“路上注意安全。”
冷冰冰的语气，像是长辈。
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她才是长辈，这种错位的感觉让宋云和一阵失笑。
“喝完这杯还有三杯”组合这会还心有余悸，刚刚从一场风暴中劫后余生。
野餐垫上的吃食已经杯盘狼藉了，宋云和举起手机，上面有一行小字：“我来收拾吧。”
这是由她引起的无妄之灾，当然应该由她来善后。
是的，她拒绝了。
韩意浓的乖巧和温柔，肉眼可见地崩坏。
阴沉的脸像是地狱的修罗，宋真真和陆简一度以为韩意浓要暴走了。
但是他忍住了。
忍住了每次到最后的大动肝火。他不想下次再靠近她的时候，又要绞尽脑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反反复复，他已经有了倦意。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甚至连这句质问，都显得平静不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很多次被拒绝。无论他的本性还是他伪装出来的温柔。
好像在她面前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愿意放手。
“算了，”韩意浓自己笑了一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波光粼粼。笑的时候，总是带着点别样的风流，“你就是一根木头，问你还不如问菩萨。”
他用调侃的语气化解了这场尴尬，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老许已经隐约觉得这里的气氛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于是借着要拍集体照的借口，拉着韩意浓走了。
周小意也跟着走了，走之前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宋云和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种疑惑就像是自己十分珍视的东西，在别人眼底不值一提。她不太能理解能拒绝韩意浓的人。
宋真真帮忙收拾东西，心底也有些感触。
感情这东西实在太复杂了，哪怕万人迷的韩意浓都无法真正得到感情的回应。她看了一眼神色平常的宋云和，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张川。
感情还是太忧伤了点啊。
还是无爱一身轻。
大家伙在山顶自由活动了一会，之后集合下山。
下山是另外一条路，可以看到些和上山不一样的风景。
张川一路心情低落，陆简尽量在安慰他。
宋真真点亮了拍照的技能，一路上看到花花草草都要拍一张。
学校组织的秋游还是没有什么经验，各方面没有准备很好，这伙人下山之后，自己班级的大巴都已经走了。
联系班主任，老师将她们安排最后的备用车上。
意外的是，周小意也在，老许和韩意浓不在。
宋真真精力消耗殆尽，一上车就累得睡着了，宋云和有些无聊。
于是点开了宋真真推荐的哄睡主播的音频作品，男主播的声音十分温柔，模拟场景设定。
最新作品是模拟理发店体验，男主播是一个洗头发的小哥，礼貌周到的询问声、手指轻轻抓头皮的声音、交谈声传入耳中。
非常有代入感。
宋云和其实一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特别像阿野的声音。
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阿野的声音。
阿野的声音有多好听呢？有时候就连宋云和都想将他的声音录下来，反复听。
也许有空可以让阿野也尝试一下，这样应该会比打工轻松一下。
中途有学生要去洗手间，司机在荒芜的马路上找了个公共厕所停下。
宋云和靠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风景。
不远处有个男孩悄悄猫在身后，准备偷袭的他前面的同伴。
三二一，他直接跳上了前面同伴的后背上，压得前面的同伴弯腰。
男孩子之间的打闹总是看起来充满朝气的。
宋云和浅淡地笑了笑，视线随着那群孩子游移，冷不丁那男孩回头了。
宋云和身体僵直，仔细看了一眼，是他！不会错的！
苏际，苏适的弟弟！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场兼容APP的实验对象还是苏适！并不是韩意浓！
宋云和急需一个答案，她要去找苏适。
她匆匆下了车，朝苏际的方向追去，宽阔的马路上时不时有车路过，她因为太过于着急，甚至差点被疾驰而过的车擦伤。
而苏际和几个男孩上了车，渐渐消失在眼前。
来不及了。
她站在原地，理智回笼，她掏出手机准备拍下对方，但手机在此刻罢工，直接关机了。
宋云和有些失落，她甚至来不及多看几眼，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
大巴上——
“人到齐了没有？”司机开始催促询问。
周小意偏头见宋云和的位置的是空的，她很快又挪开视线。
车门已经关上了，司机哼着老歌发动了。
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周小意没有回头，保持缄默。
许久后，她还是摸出了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那会阿野工作告一段落，正在休息，他在手机里翻到了宋真真发的照片。
在一堆花花草草里，他找到了一张模糊的侧脸。
他一眼就认出是宋云和。
于是保存了下来。
周鹤锤了锤他的肩膀：“今天表现也不错！下去请你吃点东西？”恰是此时，阿野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宋云和不见了。”
这是个陌生的号码，阿野想起了那个疯狂的父亲，心脏骤停。
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站不稳。
他迅速地拨打了过去，那边无人接听。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的手微微颤抖拨打了宋云和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周鹤见他面色大变，有些奇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野根本无暇回应。
他联系了一圈人，最后找到了宋真真的电话，拨过去是宋真真颤抖的声音：“我睡着了，中途司机停车让大家去上厕所，她下去了没上来。司机也没有点名，直接开走了。我醒来才发现的……”
阿野深吸了一口气，平常那双像是是浸在冰雪里凉得惊人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怒火。
他在责怪自己。
他将手机放在口袋里，转身就跑。
“你干嘛去啊？你工作还没完成！”周鹤在后面喊他。
但阿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一路狂奔，什么都不管不顾。脑子里闪过了一千种糟糕的结果，他觉得无论哪种他都无法承受。
无论是诸天哪路神灵，如果听得到的话。
请一定一定要保佑宋云和，或者如果有不幸的事情，请降临到他身上来。
他如是祈祷。
第七十五章 被发现了
宋云和回到集合点，原先的热闹的大巴和学生都已经不见了。
秋风打着旋过去，宋云和有些迷茫。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被落下了。
现在她处境有些不妙，手机已经关机了，无法联系别人。
这里只是路上的一个落脚点，前后都没有人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公共卫生间。
她简单地思索了一会，找了个稍微高点的位置坐下，大巴上总有人会发现她不见了，到时候应该会折返回来接她。
就是宋真真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秋风刮得有些凉了，宋云和在原地静静等待，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流速仿佛放慢了很多，时间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钟都是焦灼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宋云和双手摩擦自己的肩膀，没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在第六个喷嚏后，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天可真够冷的。
一辆私家车疾驰而过，这样过去的车至少有七八辆了。
宋云和不抱希望地垂眸，但这次那辆车停下了，然后下来两个人。
几个黑点朝她狂奔而来，慢慢成了面，成了清晰的轮廓。
宋真真急得快哭了，直接飞扑过来将宋云和抱在怀里，一个劲地道歉：“都怪我睡着了，都没发现你不在了。”
陆简也有些羞愧，因为好兄弟张川失恋心情低落，就光顾着安慰张川了。
被宋真真这么一说，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自己光顾着去追苏际才闹出一出乌龙，她安抚性拍拍宋真真的后背。
在她的手腕上写：“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缘故，你无需自责。”
宋云和和司机道了歉，她说不了话，都由宋真真转述，顺便给大家报了平安。
一行人上了车，宋真真给宋云和拿了充电宝。
“你快开机看看阿野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他知道你的事情了，还特意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听起来好像很着急，我估计他会赶过来，你和他说一声吧。”
宋云和点头。
而停靠在不远处的私家车里，司机问后座的人：“现在呢？往哪里走？”
司机是被强行拦下的，这个奇怪的客人一路上一直催促他加速，看起来非常着急。这会到了荒郊野岭，陡然让他停下。
整个人好像突然情绪就平复了。
跟变脸似的。
后座的男人看着宋云和进了车：“跟着前面那辆车。”
“好的，没问题。”司机脚踩油门，跟了上去。
阿野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有十个周鹤的未接电话，还有十几条消息。
但这些都被阿野略过了，他点开宋云和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我没事了，别担心。”后面还有个抱歉的表情包。
阿野的心轻易为她的言行软下心肠，他回：“嗯。”
“你在哪？没赶过来吧？”
阿野抬头看着前方的载着宋云和的私家车，敲字：“没有，在工作。”然后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司机是个喜欢说话的男人，两人的车厢太过于沉默，他有些不习惯。
“小伙子，前面那人是你什么人啊？”
阿野抬眸看向中央后视镜，那里倒映着彼此的脸。
一个好奇，一个冷峻。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女朋友吗？”
“不是。”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光，他的信仰，他此生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夙愿。
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
“后面有辆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出于男人的敏锐，陆简总觉得身后的车好像跟着他们很久了。
宋云和看向后视镜。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预感后面车上坐着的是阿野。
“停车。”她在手机上写，宋真真立马帮她喊了出来。
司机靠边停了下来，宋真真有些不解：“怎么了？”
宋云和在后视镜里观察后面的车，后面的车果然也跟着停下了。
“你们先走，我坐后面的车。”她又写。
宋云和已经下车了。
她一路走得很慢，身姿挺拔，在这秋晴日显得格外的温婉，她手里的手机被捏的滚烫，心底有声音，有猜测。
她俯身敲了敲后车窗。
被发现了，阿野无路可逃。
司机看向他，无声地询问。
短暂的慌张过后阿野点了点头，司机开了车门锁。宋云和拉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阿野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坐在她身边，不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野突然又不想问了，宋云和的目光都放在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小的车厢里安静得诡异。
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尴尬。
也因为这一瞥变得放松了下来。
中央后视镜里的司机笑得一脸暧昧，仿佛看透了他的言行。
他真的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两辆车停在校门口，宋真真下了车，她非常好奇身后的车里是谁，于是蹦蹦跳跳借着和宋云和打招呼，过来看了一眼。
居然是阿野。
刹那的惊讶后是一句“果然如此”。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了班主任了，其余学生也都到家了。”宋真真笑眯眯的，身后的陆简也点头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