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
“你们这是？”
这两兄弟异口同声，还真有点默契。
阿野舔了舔干燥的唇：“我想带宋云和去山上韩奶奶的墓地走走。”
苏际点头：“我想去镇上看看，让宋爸爸带着，就不叨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阿野嗯了一声：“你们早去早回。”
两拨人分开行动。
躲藏的厂房，被烧伤脸上的韩家，生活的韩家，以及初中、高中上学的地方，卖东西的市集。
宋爸爸几乎都带着苏际走了一遍，有关于阿野的故事也全部都说了。
后座的少年，一直很安静地聆听。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红了眼眶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疼。
宋爸爸觉得这孩子同情心还挺强的。
少年愧疚地说：“要是我早点找到他就好了。”
早一点，再早一点，或者那天他就不应该那么任性。
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如果不是那次他良心发现内疚想去道歉，也许至今都不会发现，阿野就是自己的哥哥。
也许这辈子，阿野都在吃苦受罪，而他一直衣食无忧，良心不安。
虽然晚了点，但幸好，让他找到了。
他一定要对哥哥更好，更好一点。
宋爸爸开车回家的时候，挡风玻璃上落下了雨点，渐渐地越来越密集。
“怎么下雨了？不知道他们两个回来了没有？”宋爸爸看着天气有些担忧。
宋云和和阿野一块上了山。
阿野去韩奶奶墓地待了一会，韩家早已经搬走了，墓地许久没有人来打理，长满了野草。
阿野徒手将野草都拔了。
他拉着宋云和一块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了一会。
他不太会说话，面对这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老人，他有遗憾有眷恋。
但他知道，她也希望他幸福。
阿野在心底说了一声再见，牵着宋云和下山。
山上的砖色泥土松软，宋云和一时间没注意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双手直接扑在地上。
阿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他急忙将宋云和扶起来，上下查看：“没事吧？摔倒哪里了吗？”
宋云和举着自己的双手，全是泥巴，她觉得有些新奇，还朝阿野笑了一下。
看起来就像个小朋友。
阿野无声地笑了。
他对这里太熟悉了，凭借记忆找到了个水池边上，像哄小朋友一般，拉着她的手放在水池子里，清洗干净，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我觉得你做幼师应该，很不错。”宋云和说得磕磕巴巴的，但阿野听懂了。
“不做，”阿野凑近了她，“我就做你一个小朋友的老师。”
宋云和：“那没有工资。”
“没事，我养你这个小朋友。”阿野不以为意，“而且我还会传授你很多知识，很多有关于传承的姿势。”
宋云和瘪嘴：“你又要我过六一做小朋友，又要我和你做少儿不宜的事情，你欺负我。”
结结巴巴的声音，可爱的紧。
“我只和你一个人做。”阿野将她的手握住，紧紧的。
也许是历史重叠，或者这两人天生倒霉。
第一次上山突遇大雨，这次又突降大雨。
来得又快又急。
宋云和这次不再慌张，沉着冷静跟着阿野找了一个小树丛里躲在着，两人互相依偎着。
宋云和刚想开口，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似乎在倒计时。
宋云和猛然抬头看着身边的阿野，突然不想就这么呆着了：“我们走吧，就像和上次一样？”
阿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自觉地蹲在她的面前，调笑着说道：“来小朋友，老师背你回家。”
宋云和突然很喜欢这个称呼，没有拒绝。
全身心贴向阿野。
“真乖。”阿野笑着起身，然后慢慢在雨中漫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也在这里避过雨。”
“其实我一直没说，我当时就……很喜欢你了。”
阿野声音温柔地像是一曲小调。
“十、九、八、七……”脑海里的倒计时声音越来越清晰，宋云和突然伸手捂住了阿野的嘴。
宋云和摒弃了所有声音。
她偏头亲他的耳朵，亲昵地喊他，不再磕绊。
“阿野。”
“五、四、三……”
“我爱你。”
“出去的话，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永远永远。”
阿野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来不及有回应。
两人的身体逐渐分崩离析，化成一团数据，消失在这个无人的森林里。
树枝上有小鸟被惊起，扇动翅膀，然后飞走。
什么都不剩下。
宋云和像是被抛在了一个虚空的世界，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
她内心闪过一丝恐惧，拼命想抓住什么，然后她降落了。
她的意识回笼，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前不再是那片茂密的森林，不再有细雨和阿野。
只是冰冷的实验室。
开发部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她隐约听到他们在说：“已经苏醒了，立刻检查身体状况！”
大脑昏沉地像是醉酒三天三夜。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见他
宋云和再醒来时，人已经在休息室了。
空气暖燥，周围安静地只剩下仪器声滴答滴答的响着。
宋云和偏头发现隔壁的休息床上空荡荡的，苏适不在。她压下心底的不适应，按下了呼叫按钮，公司专业医生进来给她稍微做了点检查。
“宋经理，您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非常健康。”年轻的医生，表情非常平静，“您所提供的数据也已经录入了。”
宋云和礼貌道谢：“好的，谢谢你。”她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她舔了一下干燥的唇，“我想问一下，阿……苏适呢？”
“苏经理醒来后，回去了。”
简单的陈述，不带一丝温情。
宋云和有些失落，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尝试坐起来，脑袋已经没有那么晕了。她从上衣口袋找到了手机，想联系苏适，却发现在现实世界根本就没有苏适的联系方式。
这两人哪怕是未婚夫妻，关系却冰冷得可怕。
她想起从前的自己，坚定地要和他解除婚约的自己。
宋云和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属们也习以为常，经理不过去做了个实验，不过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家都遵循着自己的职业分工，忙忙碌碌。
宋云和关上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有个小型衣帽间。
黑白灰三色的成熟职业装让她有些愣神。
现实和兼容APP的世界一时间有些切换不过来。
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不再是青春年少的宋云和，她是三十二岁的宋云和。
她沉默地换上了精致成熟的衣服。
下属发来了工作上的文件和项目，催促着她审阅。
宋云和轻轻敲字，给自己的上司发了人生里第一则请假条。
上司按照公司章程回复：“你的体检报告我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不允许请假。”
宋云和轻笑一声，不做理会，拿起小手包，穿着高跟鞋出去了。
公司外面空气纯净，有风。
她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走着，世界平静得像是沉默的乌鸦。
明明，今天是七月七日，旧世界里的情人节。
她记得，今天原本应该是满世界热闹的，甜腻的，吵闹的。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灰暗。
大街上男男女女泾渭分明，彼此保持合适的距离。没有，一对亲密的恋人都没有。宋云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她继续往前走。
十一点五十九分。
宋云和看了一眼时间，她记得附近有一座老旧的钟楼。
会在中午十二点敲响，然后播放旧世界里流行的歌曲。甜蜜得像是掺了糖精的西瓜汁。她的办公室因为离得近也遭荼毒，曾经也一度怀疑过为什么偏要保留这样一座钟楼。
年轻人抗议过，钟楼的播放歌曲的时间被缩短到一分钟。
从前她从未仔细去听过这些歌。
宋云和今天驻足站在花坛前，仔细聆听这些歌的歌词，男女对唱，算是彼此的宣言。然后一抬眼看到人群中有一对男女停了下来，情不自禁开始亲吻彼此。
周围的人忍住厌恶快速离开。
有些人抱怨出声。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人怎么还信奉爱情，老思想，冥顽不灵。”
“就是，快走，真令人不舒服。”
“……”
那对情侣却不为所动，钟楼的短暂的情歌结束后，男女分开。
察觉到宋云和的视线，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躲在男人的身后。
男人牢牢牵住了她的手，护着她坚定地往前走。
宋云和突然笑了。
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爱情依旧存在，并不断地生长。
她坐在花坛边上，联系上了自己的导师。
导师苍老了不少，见到是自己的得意门生，问了几句近况后，又问：“怎么了？有事情想问我。”
“嗯。”宋云和语调淡淡的，“那个资助我恢复声音的人是苏适，对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导师没有否定。”宋云和勾唇。
“宋云和同学，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的确是他。我听说你们快要解除婚约了，恭喜你了。”
宋云和挂断了电话，她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车流不息，她眺望这座城市，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了。
她想知道苏适的去向。
她似乎从实验结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苏适的影子。
宋云和第一次主动去苏适的家，但他不在。
不在公司不在家，到底去哪里了？宋云和无聊地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
发了会呆，宋云和猛然发现眼前落下一个高大的阴影，她微微抬头，看到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韩意浓。
他眉眼精致，穿着挺括的西装，剪裁合体，看起来非常俊朗风流。
宋云和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从她进入这家咖啡店起，不过十分钟。他好像随时随地都知道他在哪里，然后冒出来刷存在感。
这家也是他的店？
宋云和也习惯了。
微微抬眉：“怎么了？”
韩意浓将花放在宋云和的面前，声音带着点兴奋劲：“我听说你就快要和苏适解除婚约了，可喜可贺啊。”韩意浓一如既往地火热。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小声议论。
“你不怕他们议论你啊？”
韩意浓不屑地说道：“我就管自己开不开心，他们舒不舒服关我什么事？不过说真的，要不要去庆祝一下？”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建议道，“想去哪里？坐热气球？滑雪或者看电影？都行。我都有空。”
宋云和想起实验里的那个稚嫩的韩意浓，和现在相比，还真是成长不少。
宋云和微微偏头，没有收玫瑰花。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个。”
韩意浓也不生气：“女人都是爱花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这个世界变了，对恋爱的人有偏见，但是你要相信自己，我觉得你一旦接受我，你会比现在开心。你会看到一个新世界。”
宋云和将目光收回，放在韩意浓的脸上。
他殷红的唇一开一合，眼角眉梢微微上挑，十分有自信地蛊惑她。
“如果你要和苏适解除婚约，你可以试着接纳我，选我不亏的。”
宋云和摇头：“我不会解除婚约。”
那眼角眉梢的喜色慢慢回落，耷拉下来了，甚至有几分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喜欢上苏适了。”
“我不信，你这样的人谁也不会喜欢的，你是不是被他那个什么狗屁软件洗脑了？”韩意浓不甘心地找借口反驳，“不是说要做理智的女性吗？你仔细考虑清楚。”
“韩意浓，我想得很清楚，我现在、此刻，非常非常想要见到他，想要拥抱他，甚至亲吻他。这不是冲动，这是我的本能。”
“谢谢你的厚爱，谢谢你一直忍受这么多人的议论也丝毫不保留地展示你的爱意，但我没办法欺骗你。”她站了起来，微微鞠躬，“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云和找了苏适几天，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宋云和有些失落，不知道是不是苏适在躲她。
又或者他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突变的感情？宋云和耐着性子，给他几天时间。
公司兼容最后的实验成果是成功的，公司向社会各界公开了这项产品的功能和实验相关数据，这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好奇和报道。
软件已经开始进入了二次测评。
实验对象依旧在公司的选取。
这期间，宋云和被邀请参加一个访谈。下属过来询问时，有些不确定。
“经理，我帮你回绝。”
“不用，”宋云和捏了捏眉心，“我会去的。”
“这家公司一直被人批判老旧思想，而且……”下属补充了一句，“这次采访会在所有线上平台播放，经理你不是不喜欢露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