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桔——苇莉
时间:2022-06-05 08:23:13

“可不可以把音量调小点?”
他又保持沉默,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量调小。
往后的每一天,我们甚少交谈,在房间里各做各的事。有时候,他还会在外溜达,直到该睡觉的时间才回来,像是在回避我。即便如此,我只是专注在工作上,没和他多说什么。
“怎么一天比一天晚呢?”有一天我晚上回来后他坐在沙发上问。
“你最近老在外瞎晃到这个时间我也没说过什么。”
“我只是关心一下。”他开始不耐烦地说。
“这一次的机会特别重要,工作能不能上新台阶就看这次的结果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他说。
“嗯,知道了。”
“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洗完澡后快到睡觉时间了,还对着电脑看。你这样不行啊。”他对我说教。
“怎么了?你现在是埋怨我影响到你的睡眠了?”
“你瞎扯什么?我担心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怎么变成我在埋怨你了?”他反驳说。
“我都说了这一次的机会特别重要。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得拼尽全力不断往上爬才能够在这里留有一席之地。哪像你啊,一出生就是这里的人。”
“我懒得跟你说了,随便你吧。”他生气地说,转头看电视。
我虽然愤怒,但为了避免和他吵架我选择吞下气,走到浴室洗澡。出了浴室后,他已经躺在床上睡觉,房间内一片漆黑。我到封闭式阳台的书桌前,打开桌灯,又继续工作到深夜。
第二天上午,他一如往常地早起去咖啡店上班,我也一如往常地随后起床去办公室上班。最近的我总是工作到深夜,而他的闹钟总会让我从梦中惊醒,忍不住在他起床的时候发出咂嘴声。他应该也听到了我的咂嘴声,比以前更迅速地关闹钟。
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我不禁想起我前一天对他说的话,总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太过分了。我计划将今日份的工作量在平常的下班时间前完成,早点回家和他好好沟通,顺便调整作息。午休的时候,我在电脑屏幕前进行工作,拜托了同事在办公楼下的便利商店买饭团。午休后,我依然坐在电脑屏幕前,吃着同事带来的饭团。因为全身投入工作,我对饭团的味道和口感没有任何印象,我甚至不记得肚子饿不饿、饱不饱。
下班后,我关掉电脑,冲到办公楼下的商场。我先在专卖店买他曾经提过很好吃的黑巧克力口味生巧克力,随后到同样在商场内的著名西班牙餐厅提取电话中订的双人份海鲜饭。我快步走回家,在脑海中模拟着向他道歉、撒娇、合好的场景。
我站在门前,发现到门缝是暗的,看来他今天也会晚回。虽然看到暗门缝时有点失望,但我还是尽量往好的方向想,继续模拟着和他沟通的情景。我拿出套着桃子钥匙圈的钥匙开门,走进房里。我将生巧克力和海鲜饭放在厨房的柜台后,走到房间里开灯。房间亮起来后,我看见茶几正中间摆着一张十分显眼的纸。我拿起纸张,发现到这是他留下的纸。
“白天怕打扰到你就不发信息了,我们还是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来的杀伤力却比肩坦克。一开始,我的脑中一片空白,随后悲愤交加,最后留下满满的忧伤和悔意。
我转眼看他平常用的衣架,衣服的数量明显少了大约一半。此外,平常放在茶几上的复古音箱和阳台角落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本觉得拥挤狭小的公寓突然变得格外空旷。我的喉咙梗塞,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却迟迟流不出来。
犹豫着该不该联系他的我不知不觉地走到厨房,拿出一人份的海鲜饭和几颗生巧克力,放在茶几上。茶几上的一人份晚饭和餐具让我不禁回想以前两人开心用餐的快乐时光,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
我拿起勺子吃海鲜饭。不知是我喉咙梗塞还是店家的问题,海鲜饭的海鲜量虽多,吃起来却感觉上不太新鲜,而且米饭似乎没熟透,有点硬。吃完海鲜饭后,我直接用手拿起小碟上的生巧克力。生巧克力的口感很特别,柔滑软糯,但黑巧克力的味道对我来说实在太苦,吃起来特别难受。
吃完这一餐后,我将这少量的碟子和餐具拿到厨房,开始在水槽前用冰冷的水洗碟子和餐具。在洗脸盆前,我看到他的牙刷,洗澡的时候不断犹豫是否该主动联系他。但想到“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几个字,我却变得胆怯,害怕他嫌我麻烦又依赖性太强。睡前我还在看手机中和他的聊天框,却迟迟按不下呼叫键。夜晚,我躺在像冰窖一样的被窝中失眠了,我的调整作息计划也彻底失败了。
那几天我很沮丧,时不时会通过各种事物想起他。无论是他依然还摆在房里的牙刷和衣服、他送给我的桃子钥匙环和耳环、他放在厨房的各种收纳物、甚至我平常点的外卖都会勾起我和他在一起创造的回忆。从此以后,我慢慢地将重心转移到工作上,让他在我心里的重量慢慢地变轻。不知不觉,我的所有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我的生活又变回遇到他之前的状态,一切以自己方便为主。外卖和外食变成了我的主要饮食方式;上午我睡到最后一分钟才急匆匆地赶去办公室上班;回房里的时候我按自己的节奏洗澡,按自己的节奏加班到深夜;天冷的时候我加盖原在沙发上的毛毯,抱着从大学时期就陪伴我的热水袋入睡。不知是我们两人不服软僵着,还是彼此以渐渐地习惯了没有对方的存在,我们即使到了天气又变得反复无常的季节依然不联系。
到了这有些人开始穿短袖上衣,有些人还穿厚外套和袜子的季节,我繁忙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可以在家里慵懒地度过周末了。
周六白天,本打算悠闲虚度休息日的我在起床的时感觉到到自己的喉咙干燥。好不容易从床上下来的我走到厨房拿温水喝,但温水依然没有缓解我喉咙的疼痛,鼻涕还不断从我的鼻孔中流出,我的头也感到昏昏胀胀。看来,我的身体正在对我这一段时间无节制透支健康的行为进行报复。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感激我的身体没在关键的时刻倒下,避免之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昏昏沉沉的我拿着杯子回到房间,又缩回了被窝中,抱着侥幸之心,希望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的身体能够突然恢复正常。
然而,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喉咙的干燥感依然还在。而且,大概是因为我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关系,我的头也变得比睡前晕眩。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准备点餐。我按着最近距离排序刷着附近的商家,但即使每一个商家都上传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照片,没有一家店成功引起我的兴趣。眼看快到他的下班时间,我退出外卖软件,开启聊天软件,视线停留在和他的聊天框上。我的手指打出了各种开场白,又将文字一一删除。打打删删多次后,我打出了“在干嘛?”,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这三个字和一个问号发出。
“咕咕咕”我的肚子狂叫着。我勉为其难地下床,从茶几上拿起昨天在便利商店买回来的餐包吃。
不久后,手机屏幕亮了,我解锁手机,看到了他的回复。
“刚下班”他回复。
简单的三个字让我激动又忐忑。没看到他的表情,我无法判断他是愿意走下这台阶,还是在敷衍我。我的头脑和手指此刻停顿在“刚下班”的聊天框,不知如何回复才妥当。
“你呢?”他多加一句。
有了这一句,后面的对话可以展开了。我拍下手上的餐包发给他。
“吃面包。”
“该不会是你的正餐吧?”他问。
“别的吃不下”
“怎么了?”他回复。
“不舒服”
“哪儿?”他问。
“喉咙不太舒服,流鼻涕,头晕。”
“看医生了吗?“他问。
“没有,睡一觉就好了吧。”
“有没有咳嗽?”他问。
“没有。”
“发烧呢?”他紧接着问。
“不知道。家里没有体温计。”
“知道了。”他回复。
“?”我发出。
“等我回来吧。”他回复。虽然没有照镜子,我猜自己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
吃完餐包后,我开了窗,又躺回床上,看着他的衣架,期待着他回来。
快到天黑的时候,我在床上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便在床上坐起。我的心情随着他的脚步声临近变得愉悦。
“我回来了。”他拿着一个小袋子进来房间说。
“哟,终于回来了啊?失踪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我东西还在这儿呢。”他拿出袋子里的盒子说。
“就留了一张纸消失了,后面信息都没发一个。”
“看你那忙,怕你嫌我烦。”他拿出体温计和药说。
“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还要我主动。”
“先量一下。”他将体温计递给我。
“我跟你说了吧?那样工作迟早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他从阳台挪椅子到床边,对我调侃说。
“都说了是很关键的时刻嘛。”
“健康管理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还好,没有发烧。”他看着体温计说。
“哦。”
“你吃了面包对吧?”他拿起床头柜的杯子,站起来问。
“嗯。”
“刚才在药房买的,你先吃一下吧。”他从厨房到了一杯温水回到房间,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些感冒常见的药给我。
“谢谢。”
“明天看看医生吧。”他说。
“我不想去。人好多,排的时间好久。排到了说不定还痊愈了呢。”
“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可以了呀,这儿附近有一个。”他说。
“麻烦。”
“不行,明天没有好转必须去。你不想我也会拽着你去。”他语气虽然强硬,但更像是在哄小孩子。
“哦。”
“我去煮粥了,你先休息一下。”他走向厨房说。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拿着一个小碗走进房间。
“这么快就好了?”
“是啊。”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说。
“来。”他吹了吹勺子上的粥,准备往我的嘴里放。
我张开口,吃下了这一口粥。这碗粥不像一般吃的粥那么烂,颗粒分明。
“好了,我自己来吧。”
“还是挺烫的,你确定?”他问。
“当然可以,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又不是行动不便。”我从他手中拿了那碗粥和勺子。
这碗粥带着浅浅的褐色,掺杂着大量的青菜碎片和金黄色的鸡肉块,外观并不吸引人。虽然我有点鼻塞,但我还是闻得出空气中弥漫的麻油和鱼露香味,迫不及待想再吃下几口。我舀起鸡肉块和粥,稍微吹了一下才入口。炒过的鸡肉泡在粥里还带有一点香脆的口感,没变得过分软烂,咬下去有嚼劲,肉汁也完好地被锁住。
“别光看着我啊,你也一起吃吧。”
“好啊。”他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很快的,他拿了另一个小碗回到房间,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坐在沙发上吧,万一我传染给你呢?”
“我健康管理做得比你好。”他淘气地说。
“你到时候生病了我可不会管你。”
“是吗?”他的手摸着我的头,用质疑的语气笑着说。
“是啊。前段时间看的脱口秀还在播吗?放来看看吧。”
“应该快播完了,你正好看最强的几组呢。”他站起来开电视,连上网络,点播脱口秀综艺节目。
我和他一起喝粥看脱口秀综艺节目,房间里回响着我们的吐槽和笑声。我们多吃了几碗粥,愉快地度过了那个夜晚。房里的温馨气氛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身体真的很奇妙,能在关键时刻撑住。
 
第十八章
 
“怎么了?今天竟然约我出来吃快餐连锁店的汉堡,大白天还在这儿喝啤酒吃炸鸡?”
这座城市的春天分界线十分模糊,春天的温度总是上蹿下跳、忽高忽低。今天的室外气温宜人,店家打开店面的玻璃门扇,将外面的春意引入室内,顺便节省空调电费。我和玲玲坐在靠近街道的半室外空间,服务员将八小杯摆在木板上的精酿啤酒和装入小金属桶的炸鸡块放在我们的桌上。
“哎。”玲玲叹气,今天的她并没有积极地拿起手机拍照,这现象十分反常。
“你不拍吗?”
“不拍了。”玲玲随手拿起其中一杯啤酒,完全忽略店家按照啤酒种类和颜色的精心排列。她拿的是一杯水果味的啤酒。
“太可怕了。”
“怎么了?”玲玲喝了一口啤酒后问。
“你平常不打扮不出门,今天竟然穿着睡觉时穿的连帽卫衣出来。现在连颜值那么高的食物你都不拍。肯定出了天大的问题。”我边回答边思考应该先喝哪杯啤酒。
“不至于天大的问题,拍了又怎样,有什么意义?”玲玲放下啤酒杯说。
“你不是说上传到不同的社交软件上可以薅羊毛吗?”我选了颜色最浅的啤酒,是一杯清澈明亮的金黄色啤酒,上面覆盖着像雪一样的绵密泡沫。
“我觉得我好可笑。”玲玲丧气地说。
“怎么了?”我喝下顺滑清爽的啤酒,口腔被浓浓的麦香味和淡淡的柠檬味填满。
“朝哥劈腿了,和公司刚毕业的同事。”玲玲平淡地说。
“哦。”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玲玲不满地问。
“这种事屡见不鲜,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对啊,我差点忘了呢。”玲玲说。
“你怎么发现到的?”
“朝哥入职这家公司后我总觉得他哪儿怪怪的,在家总是鬼鬼祟祟的。有一天他应酬回来喝得烂醉,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一定要查他的手机。他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时候我就用他的指纹解锁手机,结果一查一个准。”玲玲描述。
“他现在入职的公司按理来说应酬应该比以前少呀。”
“就是,你继续听我说。我打开他手机里的聊天软件,看到顶在最上方的是他和那女同事的聊天框。”玲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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