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她和李文珏原本就是不太可能的，可失落就跟涨潮似的一阵阵的上涌，而她之前的努力也与被潮水裹挟在沙滩上的鱼在日出前垂死挣扎的行为无异。
都是徒劳无功，会来的终究会来，就算没来也不会因此拯救你。
林稷尝了口冰淇淋，今晚她已经很苦了，需要一点甜的来将其覆盖。
白桃口味。
林稷不知道李文珏点的是白桃口味。
总是一副又拽又疏离的模样，对别人的喜好却观察的很仔细。
“姐姐，”菅亦之压低声音提醒她，“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这你都听见了？”
她笑着说：“我离得近嘛。”
林稷掏出手机查看。
满屏皆是张狗子的信息。
张狗：[女人，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饭啊。]
张狗：[我正好在永兴湖这边，出来见一面吧。]
下面是刚才发的：
张狗：[出了大学门就不认人了是不是。]
张狗：[你吱个声行不行。]
张狗：[其实是项目上的事想找你谈谈。]
林稷一口气看完，回了句：[等着，就来。]
她拍拍菅亦之：“我有点事先走了，下回我请。”
“哎，不是，”菅亦之想拉住她，但又怕打扰到其他人，只能低声唤她，“姐姐！”
从影厅出来，林稷将手中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中。
她还是逃跑了，虽然可耻但有用。
她打了个电话给张狗子，问他在哪，然后两人在广场边的奶茶店碰了面。
刚坐下，林稷就问：“项目什么事？”
张狗子名叫张淼，是她在大学里认识的老乡。
张淼笑着说：“先点餐，这么着急干什么。”
“没项目什么事吧。”林稷从张淼手里接过饮料单。
“哇，不愧是林稷，一下就猜到了。”
“就你那小把戏我还能不知道。”林稷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想点的，又把册子扔回给他，“你自己点吧，我没什么想喝的。”
“就算这样你还不是来了。”张淼就差把得意二字写到脸上了。
林稷喝了口水，说：“我本来就在外面，顺路而已。”
“在外面？”张淼伸头探脑的左顾右盼，“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还不能一个人逛街？”
张淼眯起眼看她：“你是个什么人你自己还不清楚？”
林稷没好气的回道：“那人家也不可能跟着我来见你好嘛。”
“我主要是怕你就这么抛弃你朋友来找我，不妥嘛。”
“没事，无所谓了。”
张淼仔细瞧着她：“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悲伤？”
林稷摸了摸脸：“有吗？我又没哭。”
“又不只有哭才叫悲伤。”
奶茶店后，林稷又被张淼拉去夜市胡吃海喝一顿，到小区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林稷在超市门前站了很久。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就跟林稷人生中遇到又错过的那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刚进玄关，老杨就发来了吃瓜的信息。
老杨：[回家了吗？]
林妈妈早就睡下，整个客厅都是黑的，林稷打开灯：[回了。]
老杨：[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奸笑jpg.
林稷：[是当头棒喝才对。]
老杨：[怎么了？表白了？]期待jpg.
林稷：[他是有女朋友了，只是不是我而已。]
老杨：[什么？我没明白。]
林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连串告诉老杨，好似这样就能带走她心中的郁闷。
老杨：[？！]
老杨：[果然长得帅的都是渣男！]
林稷：[人家正常谈恋爱，不要因为我你是朋友就胡乱骂人家。]
老杨：[你不伤心吗？还有心情替她说话。]
林稷：[怎么说呢，有点吧。]
老杨发来安慰的话语：[没事，我们林稷这么优秀，等着你的好男人多得是。]
老杨：[他没发现你的好是他有眼无珠。]
隔着屏幕林稷都能想象出老杨呲牙咧嘴骂李文珏的表情。
睡前，林稷久违的更新了朋友圈动态。
你问我为什么看上去有些悲伤。
我说：“我只不过是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时失败罢了。”
另外附上三张今晚拍的永州傍晚的照片。
发布时林稷特意屏蔽了李文珏，为她这场独幕剧做最后的谢幕。
第六章
1.
第二天菅亦之强烈谴责林稷半路把她丢下的行径，说是搞得她和李文珏两人格外尴尬，林稷赔笑说下次她一定做东请他们看电影。
两天后，菅亦之又大惊小怪的拿着李文珏的手机跑到林稷的面前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激动的跟林稷说那是李文珏的女朋友。
高挑纤细的身材，鹅蛋脸，粉色长发，一身酷姐穿搭，跟李文珏站在一起很合适。
李文珏过来伸手要抢回他的手机，两人纠缠在一起，林稷淡淡的说了句：“你女朋友很漂亮。”
李文珏愣住看了她一眼，而后带着烦躁又强硬的口气勒令菅亦之把手机还给他。
“就看一下嘛，这么小气。”菅亦之嘟囔着不情愿的将手机给了他。
林稷没理他们的闹剧，她工作很忙，或者说她在努力的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注意李文珏。
“长的帅了不起啊！”菅亦之还在抱怨，“姐姐，你怎么这么淡定？”
林稷忙着清点烟草的数量：“我应该有什么表情？”
“你都不八卦一下的吗？”菅亦之进到前台帮她一起清点，“以前都是他女朋友追的他，我就想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
“你听他说的？”
林稷大致看了一下，又没有南京烟。最近这款烟突然风靡起来，成了畅销货，而超市能拿到的数量有限，所以导致供不应求。
“对呀，他可拽了，还装逼。”
“他说你就信？”
菅亦之摸着下颌，寻思着：“主要是他一段恋爱的保质期也太短了，所以我还是有点相信的。”
林稷没答话，只是浅浅笑了笑。
后来，这事谁也没再提起。就连菅亦之也没再八卦李文珏谈恋爱的事，可能是被警告了吧。
林稷照常每天上班，也从未刻意跟李文珏避嫌，该帮忙的时候仍然帮上一把。
闲下来时，三个人照旧挤在一起聊天，这其中李文珏一次都没提起过他的女朋友，也看不出谈了恋爱的他有什么不同。
这下林稷是真的有点相信菅亦之所说的了。
2.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中旬。
某一天菅亦之跑过来跟林稷说她定好了跟网友线下见面的时间，叫林稷陪她一起去。
林稷立刻拒绝，并给她提出另一个方案——让她去找李文珏，就算遇到啥事男生也好帮她。
可菅亦之怎么可能去找李文珏，她不停的对林稷死缠烂打。最后她说是因为林稷的原因才决定要与网友见面的，所以林稷必须去，林稷一听也就只好同意。
菅亦之跟网友约在了次日下午。
下班后，菅亦之说网友特意从外地飞过来看她不容易，她要好好的打扮一番以示对人家的尊重，然后林稷就跟着被拉去旁边的理发店。
编完发后，两人直接去了相约的地点。
“为什么不直接在永兴湖广场，还跑这么远。”
菅亦之一路上不停的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永兴湖太容易遇见熟人了，不好。”
她倒是想得很周全。
“你们就吃个晚饭？”
“不啊，”菅亦之掰着手指头细数她安排的行程，“先见面，再吃晚饭，然后去看电影，之后说不定还能逛夜市。”
林稷扶额：“难不成我要一直陪你。”
“不用，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见完面你就可以回去了。”
“呃……行吧。”
菅亦之订的地方是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厅，按事先说好的，两人在外面等。
林稷：“他怎么认出你？”
菅亦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我跟他说了我会戴一副黑框眼镜。”
难怪她今天换了副眼镜，林稷皱起眉：“你还不如戴隐形的呢。”
“那他呢？”
“他会穿深蓝色的短袖。”
“行吧。”
一点都不严谨。
林稷抬头，天空些许阴沉，永州夏天不常会出现白天下雨的情况，但看今天这架势，林稷有些担心。
“看起来会下雨，我们都没带伞。”
“不会，再怎么也要拖到晚上去了。”
林稷微微叹息，她现在说什么菅亦之肯定都听不进去。
“我先进去了，有情况给我发消息。”
“嗯。”
林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大概一刻钟后，菅亦之和一个男生一起走进来。
男生五官端正，身形偏胖，个子也不太高，看起来像个老实人。
菅亦之很快看见林稷，朝她挤眉弄眼的。
林稷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有事叫她。
外面的天越来越沉，像是个巨大的蒸笼不断向地面压近，明明才五点就跟平时七点的模样差不多。
路人行色匆匆，更加剧了林稷的担忧。
这天气怕是要打断菅亦之的行程了。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外面骤然传来打雷的声音，吓得林稷一惊。
很快，瓢泼大雨由远及近，此时的天空就是春耕时播种的农民伯伯，密密麻麻的将雨水洒向了大地。
窗户被打湿，雨滴歪歪扭扭的顺着玻璃下滑，林稷在上面看见了自己被雨水蹚过的脸还有外面不真切的街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搞笑。”
菅亦之那边有声音传来。
林稷转头看见那位男生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菅亦之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林稷跑过去：“怎么了？”
菅亦之没理她，只是垂头小声啜泣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肩膀跟着微微轻颤。
林稷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地说：“我们先回去吧。”
“谁要跟你回去？”菅亦之大声朝她吼道，而后猛得推开她向外跑去。
“菅亦之！”林稷怕她出事，付完款后赶紧追上去。
菅亦之闷头跑进雨里。
林稷也只能什么都不管的跟着跑出去拦住她，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菅亦之变成了这样，但在雨中是解决不了事的：“菅亦之，不管有什么事，先回去好不好？”
菅亦之用力挣扎，林稷抓住她的手被她扯的生疼：“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少管我！”
她俩很快被雨水浇湿，像两只落汤鸡在路上打架。
林稷拽着她往回拖：“既然是我把带你出来，我依然要把你带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惨！”
“如果不是听了你的话，我就不会傻乎乎的跑来线下见面，我就不会被他说长的丑，是照骗！”
菅亦之将在男生那里受到的伤害全部转化为怨恨，最后再全部泼向了林稷。
“菅亦之，你清醒一点！你的人生又不是只有谈恋爱！”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菅亦之停下挣扎，像换了个人似的，冷漠又鄙夷的看着林稷：“你不喜欢李文珏？你不想谈恋爱吗？”
这话让林稷整个人僵住，她的心思，她的伪装全部被菅亦之一层一层撕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便当会多装一份菜然后假装吃不完实则是为了给李文珏吃，突然想起来打扮也是因为想追李文珏，没事就跑去帮李文珏的忙也不过是想刷好感而已。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都不看你一眼，不声不响的就交了女朋友。”
“是，你学习好长的也不错，有什么用？”
菅亦之将贴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撩开，挺直身体，拿腔作调地说：“林稷，别担心我了，好好想想你自己吧，看看怎么在之后不多的时间里挽回李文珏的心。”
如果菅亦之是她亲妹妹，林稷一定会忍不住上手，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说完这番话后漠然不动的离去。
如果说平时的菅亦之只是骄纵刁蛮了些，那刚刚的她简直就跟失了智一样。
大雨仍哗啦啦的下着，路上的行人避之不及。林稷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她就跟刚切了洋葱一样，眼睛酸涩，直冒泪花。她强忍着努力将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咽下，稳定自己的情绪。
先回家洗澡以防感冒，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稷胡乱擦了下脸，却看见——李文珏撑着伞站在前方，还有她女朋友。
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就是她和李文珏的距离。
此刻的她就像个滑稽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心任人观赏指点，然后迎接嘲笑。
心中的难过与委屈在那一刻爆发，眼泪开闸似的奔涌而出。她就是控制不住，不管是因为李文珏还是菅亦之，或是两者夹杂在一起造就了她现在难以言喻的心情。
李文珏走过来，举起伞罩住了她：“我送你回去。”
他很温柔，也依旧波澜不惊，跟崩溃的林稷形成鲜明对比。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在乎的。
但他又为什么过于关注某些事。
他的女朋友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着他做这一切，她心里会怎么想。
林稷用她仅存的理智，礼貌回绝：“谢谢，不用了。”
他拿出手机：“雨太大了，我给你打个车。”
“你能别理我吗？”林稷的突然嘶吼也让李文珏愣怔了下。
她后退两步，没了雨伞的庇护，大雨再次劈头盖脸而来。
“或者就当没看见我。”
林稷觉得自己也跟着菅亦之一起疯了，李文珏明明是这件事中最无辜的那个，却要承受她不明不白的怒火。
最好的结果就是谁都不要理她，她现在是一碰就会炸毛的猫，对身边的人进行无差别伤害。
“林稷，”李文珏郑重其辞的叫她，“冷静一下，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