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珩出来时,安以诚在外面陪孩子打雪仗,凶悍程度简直以一敌百。
葡萄架的彩灯亮着,在雪地里照射出暖融融的黄色光束。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暖融融该多好。
纯真的年纪,纯粹的感情,为什么要同那些大人的仇爱计谋搅合在一起?
第81章
初新然明天有课,嘱咐了安以诚几句就赶去坐高铁了。
他们两个走去坐地铁,安以诚发现他一路忧心忡忡。
“怎么了?”安以诚瞧这他总觉得不对劲,“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许言珩扯了扯唇,“他们说你太凶了,如果我想活的久一点,就别那么想不开。”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
她知道他们总对富家公子有偏见,于是对许言珩说:“我知道了,他们觉得我们贫富差距太大,怕你把我甩了,所以威胁了你对不对?”
许言珩温柔地笑笑。
“没事,我以后一定努力赚钱……”
他轻轻抱住她。
这个点,地铁上没人,她也就没推开。
“你说过不会背弃我,对吗?”他问。
“怎么了阿珩?”安以诚给他顺毛,安抚地拍拍他脑袋。
“你不会不要我,是不是?”他倔强地想听她的回答。
“我觉得爱情也有保质期吧,如果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其实可以……”她待感情向来清明,仿佛疯癫的从来都只是他一人。
“不要!”他慌忙打断她,“我不要听这些,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漆黑的眸子仿佛沉了雾霭,重重的执念如同漩涡一般要将她吞噬,她声音有点发颤,“阿珩……”
“乖,说我想听的。”他温柔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冰冰凉凉,夹杂风雪和贪念。
安以诚的心情突然变得空前轻松,也空前坚定,又温柔又明朗,她眉眼弯弯,捏捏他的脸颊,“我不会不要你,现在、将来,都只喜欢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年少轻狂,也有许诺的勇气,不知道阻且长,所以口吻天真又虔诚。
许言珩安心地抵着她肩窝,阖上了眼睛。
好了,她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对抗全世界了。
他只喝了两瓶,除了想上厕所,倒也没醉。
酒是个好东西吗?
相比酒的味道,这个“好东西”当属醉这种状态了吧。
他没试过,也不知道。
去酒窖随意抽了两瓶红酒,拔出酒塞,倒进杯里猛灌一口。
她的喜怒哀乐又浮现在眼前,是他的宝贝。
他本不知道生活还有那么多颜色,有那么多可以起伏的悲愁喜乐,有那么多可以记录的感动和头痛。
现在他们又要过来把她夺走。
一瓶见底,许言珩晃晃悠悠地起身,脚步虚飘地上楼。
他扶着墙开门走进书房,扛住满世界的摇晃滑动鼠标,黑眸里只一个字——毁。
上午九点的时候,许言珩还没来上课,也没请假。
安以诚猜他很有可能宿醉了,课间给他打电话,无人接通。
不会吧,就两瓶啊。
十点四十几分,许言珩终于给她回电话了。
电话那边嗓子低沉带了鼻音:“早,我昨晚喝多一不小心把你弟的模拟域名给删了,现在已经恢复,你有空告诉他一声。”
真的吗?
有人喝多了还敲不错代码?
“你什么时候过来上课啊?”安以诚问。
那边沉默一会儿,“今天不去了。”
“好……”
一夜之隔,生疏就像无孔不入。
各怀心事,却谁也不愿先挂断。
安以诚给初新然留了言,初新然直接回他一句国骂,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域名没了等于在互联网上除名,对于初新然这样靠互联网发家致富联络人脉的人来说,惊吓程度不亚于把他推下悬崖。
安以诚发消息哄他:小新想要什么圣诞节礼物?
初新然:蛋挞,你做的蛋挞。
安以诚一口应下。
圣诞节在周三,也是赵溪琳的生日。
不过,初新然没熬过平安夜,也等不到他的蛋挞。
十四岁的少年被永远地定格在钟声敲响的平安夜。
锁在箱底的秘密容不得窥探。
即使隐匿得再巧妙,也总有残留的蛛丝。
月色如霜,静静地蹦跳在大雪覆盖的枯草路边。
少年拼命的奔跑,身后饥饿的狼狗眸中冒着凶狠的青光,纵身一跳。
初新然迅速摸出甩棍,侧身一棍横断狼狗颈椎,又快又狠。
狼狗呜咽一声,倒在血泊中断了气。
他以为危机已经解决,却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成群结队的狼狗眼冒青光,尖牙垂着浑浊的涎水。
等到小村子的人发现他时,尸首太狼藉,已经难以辨认,只能靠DNA识别。
严莉莉在随堂测试的时候把安以诚叫了出去。
敢在小辣椒课上抢人,说明是件大事。
今天乌云密布,她总觉得胸闷发慌。
严莉莉和蔼地笑着,说:“你待会收拾一下东西,你哥来接你,学校这边给你休学三天,连着周末,你下周一再来上课。”
“发生什么事了?”安以诚的右眼皮一直跳啊跳。
“你哥哥会告诉你,他在门口等你。”
安以诚背着书包走到门口,许言珩坐在后面刷题,挂钩上的煎饼果子已经凉透了。
喻泽豪在站校门口,靠在机车上抽烟,地上零零散散落了好多烟灰,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几根。
“小鱼哥,怎么了?”安以诚走出来,鼻尖冻得发红。
喻泽豪看着她,眼底血丝遍布,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他这样,安以诚只觉得心头更慌,又问了一遍。
“小新……死了。”喻泽豪后面两字几乎失声。
安以诚像没听懂一样,面色如常,“你说什么?”
“小新死了。”
奇怪,她怎么一点都不心痛?
就是……
喻泽豪抱住晕倒的安以诚给她掐人中,掐了半天她终于醒了。
“你说什么?谁死了?”她浅褐色的眸子一聚焦,就哑声问。
“走,你妈守着你爸,你哥不在,后面的事儿得你来安排。”喻泽豪把她稳稳地放到后座,腿上盖件羽绒外套,塞好了握紧油门,朝警察局的方向驶去。
他接安以诚回来,也是为了护着她。
许家已经对小新动手,那下一个,不是她就是自己。
安以诚呆呆地听着警察冷冰冰的描述,知觉回暖,心口想被刀子一点一点剜开一样。
她控制不住眼泪,却得强撑着听警察说话,再用她迟钝的大脑分析对错。
“案发地点是梅炽技术中学后的鑫联村,同学反映校内商店物价高,出门交通不便,部分家庭拮据的孩子会去村镇的超市买好一周的生活用品,至于你弟弟为什么出现在私人农庄——”警察抬眼看了看安以诚,眼中意味不明。
安以诚眸子冷了几度:“您想说什么?”
“我们怀疑,是有偷盗的嫌疑。”
喻泽豪浓眉皱起,隐忍着没发作。
安以诚呼出一口气,“证据呢?”
“这只是一种可能,我们还在调查。”
“会不会有人追他?”安以诚问。
“还在调查,农村地区监控覆盖不全面,得出结论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以诚疲惫地抬眼,唇色已经发白,“我想看看他。”
警察犹豫地向喻泽豪看了一眼。
那尸体根本称不上尸体,只能叫残渣。
喻泽豪开口:“星星,别看了。”
安以诚摇头,执拗地哽咽:“我就在法医门口待一会儿。”
公安厅是新建的分局,铺过地热,屋子里很暖。
但法医室的门口很凉。
凉到她不住的冷战。
太多记忆一下子喷涌过来,数不清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
几年了?
十年了。
这些翻腾的记忆海是他们年十攒下的记忆碎片。
初新然刚来家里时叫初生,这名字太鬼,小家伙不喜欢。
爸爸翻了几本字典,在草稿纸上算了密密麻麻的笔画属性,为了给他起名字,安以诚也跟着翻字典。
“叫初翠翠怎么样?”安以诚逗弄他。
初来乍到他很乖很听话,没有同龄小孩那么多脾气,小心翼翼地迎合着,让所有人满意。
大人给他夹什么菜,他一定都吃完,从不剩碗底,虽然苦瓜他得喝水才咽的下去。
他得了什么好东西必然要过来给她瞧瞧。
安以诚被家里娇惯坏了,对于这种时常破门而入的打扰觉得厌烦。
在教会他敲门后,这种打扰仍旧很频繁。
有时候她出去玩不想带上他,他就乖乖在家里呆着。
时刻察言观色,活得畏首畏尾。
有次她被高年级非主流围堵,年纪小脾气不小,挨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初新然喜欢放学的时候去迎她,见到她受欺负,丢了书包就上去干架。
可等到他自己在学校和小朋友闹矛盾时,只有挨揍的份。
根本不还手。
安以诚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当时安以诚就觉得良心好痛,是她把人家留下的,却不好好待他。
初新然扶着她的自行车,“姐,你装个辅助轮吧,我真擎不动了。”
初新然捞出一条大鱼,放进她的桶里,“我帮你赢小琳姐。”
初新然站在小区门口等她上楼,“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我给你买的雪糕都化了。”
初新然看着她扎吊瓶,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包子,“你要吃的那家,下次别挑那么远的地方,我才不去。”
初新然指着撞人还不道歉的胖虎说:“你他妈算老几?”
初新然吃蛋糕时沾到鼻子被嘲笑,追着她按在地上抹奶油,“快,咱俩这是协同作案,要不轩哥只揍我一个。”
初新然在自己小日历上标记她的生理期,大清早起来冲红糖水。
初新然被楼下大爷抓取换花泥,赚了二十块给家里一人买了个五块钱的围裙,说是吃烧烤不怕脏。
初新然用盆扣住她屋里的马蜂,手撑在墙上僵持了一下午。
初新然去同学家新开业的育儿园帮忙,穿上光头强的玩偶服和小孩子单挑。
初新然偷偷给她在被窝里养猫,被妈妈发现后,两人一猫被逐出家门。
初新然上号,顺着安以诚指尖看到那个嚣张的百里玄策,“欧了,我这把不打了,就在他后面抢蓝,气死他给你报仇!”
初新然拿着狼牙棒指着她,“谁他妈让你去夜店的?老子弄死他!”
初新然看着窗外的台风,生气:“不是说了别乱跑吗?”
初新然扯开保安的桎梏,给她揉着抓疼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像另一个人:“我们回家吧。”
初新然抱紧着失控的她,“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找到轩哥!”
……
那天艺术节,晚霞漂亮的像融了金粉的油画,她坐在看台上,他坐在她旁边。
冰冷的法医室门前,她眼泪流干了,临别时颤声问出那日的开场白:“小新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啊……”
一如那日——
“姐,舞跳得真好。”他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超!可!爱!
安以诚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捏他的小脸,宠溺的夸一句:“小新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嘎~”
“怎么回来了?”安以诚把炸鸡往他身边推了推。
“运动会,放假。”他塞了块鸡肉在嘴里,才不告诉她是因为嗅到了危机的味道才回来的。
第82章
赵溪琳生日这天,赵爸在家里给她摆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沈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来蹭饭。
赵溪琳带了朋友来,是经常来家里做客的白羽。
白羽乖巧伶俐,常把陈萍哄得眉开眼笑。
不过白羽没在家里吃过饭,说是家里单亲,周末要陪妈妈吃饭。
这是赵爸第一次见到白羽,第一眼扫过去,手里的高脚杯突然倒了。
他讪讪地扶起杯子,“见笑了。”
白羽礼貌地回了个笑容。
等宾客散去,沈谨丞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兔子。
赵溪琳被萌的不行,抱着小兔子不肯撒手。
“生日快乐!你还想要什么?鸡鸭鱼?下次给你给你搜罗。”沈谨丞张扬的眉峰扬了扬。
“下次生日啊,”赵溪琳想了想,“这可得好好想想。”
沈谨丞礼貌地送去一个糖炒栗子。
“什么味儿啊?”赵溪琳嗅了嗅他衣服,“你怎么身上一股屎味儿?”
沈谨丞以为她骂自己,回过神来才发现外套里的毛衣上被兔子拉了一泼。
“卧槽####——”沈谨丞黑着脸去抓兔子。
回去后安以诚开始发烧,强撑着不肯昏过去,硬生生扛着后事的重担。
她没有经验,喻泽豪就在旁边帮着。
这几日她时常没事就流流眼泪,到了下午眼睛干的只能滴人工眼泪来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