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 余渺目光顿了顿，说：“好。”
“那，我先回去了，室友还约了我吃晚饭。”
“多吃点。”
余渺点头，朝他笑笑。最后一刻，强忍住想再抱抱他的冲动，转身走了。
余渺从公寓楼下离开之后，外面下了场淅沥的小雨。
后来的许敬泽时常后悔这一天。
后悔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没能抓住她的手。
第34章
余渺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坐车前往公司发来的地址。她在手机地图上特意看了一下，工作地址跟她的学校不在同一区，距离很远，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快要到。
下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朝她走过来，女人身穿紫色长裙到膝盖下方，背着单肩挎包，波浪卷发，指尖带着镶钻的美甲，虽透着成熟气，但看起来很年轻。
走近，女人面带微笑开口：“是余渺吗？”
余渺点点头：“是，请问怎么称呼你？”
“叫我歆姐就行，我是你们的领队。”
“好。”
“用不用我帮忙？”女人盯着她的行李箱问。
“噢，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那行，我先带你去住处。”
余渺跟着她到了一处公寓楼。
楼下，歆姐从包里拿出一只钥匙，递给她说：“我就不上去了，钥匙上有门牌号，这把钥匙是你屋里的小同伴的，她人没在，知道你今天要来，我提前朝她要的，有时间你去配一把，然后把另一把还给她，房间钥匙只有你们自己有，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你们自己别弄丢就行。”
余渺接过钥匙：“谢谢，那我今晚就开始吗？”
“你不嫌累的话可以，嫌累我可以先给你休息一天。”
“没关系，我不累，但我刚来，什么动作都没学，现在应该没法表演吧？”
“你先跟着熟悉一下流程就行，后面大家统一学新舞。”
“噢，那好。”
歆姐走之后，余渺拖着行李箱上楼，走到相应的房间。
推开门，屋里的窗帘半掩，光线微暗，客厅沙发上摆着一堆杂乱的女性衣物，应该是另一个女孩的。房间不太大，但家具什么的还挺齐全，除了物品堆得有点乱之外，环境也算干净。
两间一样大的卧室，余渺进到空着的那间，打开行李箱收拾自己的东西。学校宿舍里的衣服都被她拿来了，她把衣物一件件往外拿，用衣架挂起来，一堆日用品，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倏然之间，瞥见箱子里精致的小礼盒，许敬泽送她的那条星月项链，安然的躺在里面，余渺打开再次看了一眼项链上的点点星光，不禁心里一酸。
晚上，余渺收到歆姐发来的演出地址，后面告诉她说，因为舞台妆效的原因，让她把妆化得浓一点，服装先找个自己好看的小裙子穿就行。
此刻，镜子前的余渺面带浓妆，发夹固定盘起的长发，她本就是浑然天成的美人，浓妆并没有掩盖她自身的美感，反而像是锦上添花，美出几分惊艳。身穿黑色修身短裙，衬出优美的身材。原本对方那边还让她穿高跟鞋，但她说自己现在没有高跟鞋，歆姐就让她暂时随便穿，回头再买。
演出位置离公寓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余渺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望了一眼面前发暗的墨绿色建筑，正有点发疑自己走的对不对。
“哎哟瞧瞧我家的美人，怎么这么美啊~”歆姐带着属于女人的妩媚声音从门口迎了上来，余渺见此知道自己没走错。
走上前，歆姐的目光朝着余渺的一身上下打量一翻，“啧啧~真是好久都没见姿色这么好的姑娘了，妹妹，跟着姐姐好好做，保你赚大钱。”
余渺略微尴尬地笑笑，感觉多少有点夸张了。
歆姐看着她的鞋子说：“就差一双高跟鞋就完美了，回头有空记得买几双，你身高还可以，不用买特别高的，差不多就行。”
“好。”
说完，歆姐拉着她的手进门了。
一进门，余渺诧异的神色随之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大厅，镶着金边的瓷砖熠熠生辉，中央矗立着一座圆形喷泉，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奢华的味道，整个室内开的是暖色调的灯光，但却莫名给人压抑喘不过气的感觉。从刚才进门一路到现在，余渺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此时大厅里来往的人不多，隐隐看过去，有几个看起来和歆姐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交谈甚欢，嘴里带着余渺听不懂的南方口音。
歆姐带她进了一间电梯，电梯里恰好有个女人，似是歆姐认识的熟人。女人腕处戴着翡翠手镯，金色吊坠耳环，显得十分贵气，见歆姐进来，带着方言腔笑说：“歆歆，忙得紧哟~”
歆姐笑回：“还好还好。”
女人视线移到余渺身上，惊讶的样子道：“哎呦这乖乖长得个好潘西呀~”
歆姐转头给她解释：“太太说你长得漂亮。”
余渺尽力扯出一抹自然的笑意，回道：“谢谢。”
转头又和那女人闲聊了几句，余渺只觉得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出了电梯，歆姐说带她去舞蹈演员的休息室。
途中，余渺轻声问：“歆姐，你是北方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北方人，听你口音不像是南方的，但你能听懂他们的南方话，应该是在这里工作有年头了吧。”
她轻笑：“是啊，我都在这干了七年了，咱们队里的女孩也有几个是北方的，等你跟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就熟悉了，她们人都不错。”
余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舞蹈演员休息室，里面的空间长长一道，左边一排是化妆台，正对着的另一边是休息座。屋子里有七八个女孩，像是刚结束完一场表演，正稀稀拉拉地换衣服。
歆姐等女孩们换好衣服，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口说：“我们又新来了一位小伙伴，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当中的老人多照顾照顾新人，知道了吗？”
眼前的女生个个带着浓妆，修身短裙加高跟鞋，像是清一色的标配。歆姐柔声对她说了句：“给大家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叫余渺，多多关照。”
“都认识了吧，记得多照顾着点人家啊。”紧接着，歆姐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说：“哎？凌婉那死丫头又跑哪去了？”
女孩当中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这丫头就知道乱跑，等她回来让她来找我啊。”
间隔一阵，门外有人敲门，歆姐开门和外面的人对话说了点什么，声音不大，余渺只听见末尾说了句：“好嘞这就过去。”
转身，歆姐对余渺说：“你跟着她们一起。”紧接着朝一众女孩说：“去吧。芊芊，你负责带着点余渺。”
“好的。”女孩声音很甜的回应。
余渺跟着八九个女孩出了门，一路走着。
一扇充斥着贵气的大门被推开，众人排成列走进去。
如果说刚才余渺的不安感还提在嗓子眼，此刻便已经从浑身炸开，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内心给了她一个可怕的答案，这不是什么表演的地方，而是夜总会。她们进入的是一间包厢，包厢里的沙发上坐着四五个中年男人，而所有的女孩则在他们面前站成一排，像任人挑选的商品。
余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浑身僵硬，脑海里充斥着恐惧和疑惑，眼神躲避着沙发上的人。男人伸手指了指，排列里有两个女孩被点了过去，余渺的恐惧感不断蔓延，她试探着抬眼瞥过去，却在霎时间对上了沙发上某一男人的目光，她身子一紧，顾不上其他，从包厢里跑了出去。
一路跑回刚刚的休息室，此时里面空无一人，她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极力平复着心情，想不通这一切，是自己被骗了，还是有其他隐情。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而余渺沉浸在情绪里，并未察觉到有人进门。凌婉捏着一支燃着的烟，见座位上的生面孔，缓缓走过去，嘴里呼出一缕烟雾，清声说：“新来的？”
余渺这才抬起头，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身材修长，脚上并没穿高跟鞋，身高好像比她略高一点点，过肩的长发，浓妆使她透着几分妖艳，但依旧能看得出那张清爽漂亮的脸颊。余渺心头的不安还未消散，看着她小心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凌婉好像听了个笑话，说：“还能是什么地方，夜总会啊。”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可是来的时候，公司明明说是来当舞蹈演员的。”
“是舞蹈演员没错，每天晚上固定的时间在大厅的舞台表演，只不过演出结束之后，还要跟客人陪个酒，客人喝完结账买单，你的工作才算完成。”
“可当时他们并没告诉我还要陪酒这件事，难道不算故意欺骗吗？”
凌婉轻笑一声：“这里有的是女孩是被你口中所谓的欺骗过来的，不想干的话，只要坚持满两个月就可以走人，但是大多数女孩都自愿留下来了。”
“为什么？”
“别说她们，就算是你，现在拼命的嫌弃，没准两个月之后，你也会留下来。”
余渺更加的不解：“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很简单，一个字，钱。”
第35章
“要说陪酒，但凡是个正常女孩都不愿意干，但要说这酬劳丰厚，那她们就要犹豫犹豫了，在这里，一个月五位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甚至更多，所以自然有人为了钱，选择留下来。”
余渺不禁想象着那些女孩都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工作，要么是金钱，贪婪的人性使然，想要的更多，不肯撒手；要么也许是像她一样，因为一些意外，迫于生计走投无路，即使是被“骗”来的，但发现能赚到那么多钱，也就咬牙留下了。
余渺心里一阵落寞，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家里糟糕的状况不言而喻，难道她也只能为了钱被迫选择留下来吗…不留下来，她还能做什么，还有什么工作能让她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赚到这些钱。
突然想到一个十分在意的问题，余渺抬头问：“这里，最多只是陪酒吗？不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吧…”
“你指的是出台？”
“出台是什么意思？”
“出台就是跟客人出去过夜。”
“什么？我不要！！”
凌婉看她激动的样子，轻笑一声说：“放心，出台这件事是自愿的，只要你不想，没人逼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是连这种底线性的事情都要被迫去做，他这么大个场子，得有一多半女孩早跑了。”
余渺多少算是松了口气。
凌婉手里的烟掐灭，看着她问：“你既然这么抵触，当时在公司签合同的时候，明知道是夜场表演，你怎么不拒绝？”
余渺短暂回想了一下，却现在才明白：“我当时以为夜场表演的意思，只是演出的时间在晚上…”
凌婉没忍住笑出了声。
歆姐推门进来：“哎哟婉儿祖宗！你又跑哪瞎逛去了？张总在V37等你呢，你看你，鞋子还没换，赶紧换好过去，快点。”
“别催了，我哪次耽误了。”
凌婉略微抱怨着，换上了高跟鞋，随后出门而去。
歆姐走过来，坐在余渺旁边，语气平和地说：“听说刚刚你从包厢里跑出来了，怎么回事？”
余渺眼里掺杂着难言的情绪，一片死水般，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说：“歆姐，关于演出结束后需要陪酒这件事，公司在签合同的时候并没有提，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于歆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很快化为平常，“余渺啊，其实这边很多女孩都是…”
“我知道。”余渺打断她。
“歆姐，我可以做下去，但我有两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我。”
对面神色微动，在这干这么多年，还没遇上哪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跟她讲条件，不过见她姿色着实可人，还是应着问了句：“什么条件？”
“第一，我坚决不出台。第二，陪酒过程中，如果有人对我有过分的肢体接触，我可以拒绝，中止陪酒。”
于歆浅笑：“出台是自愿的，没人强迫，这个完全可以答应你。第二个嘛，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客人跟你牵个手，搭个肩，或者礼仪性的拥抱一下，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你赚这份钱，如果这些都接受不了，那我也是没办法的。”顿了顿，她继续说：“噢，当然了，确实有些时候，会有那种不太好的客人对女孩乱动，这种情况你完全可以拒绝，如果你自己处理不好，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的职责之一就是时刻关注你们。”
余渺微微垂眼，整颗心放下一半，悬着一半。
“你刚来，不适应也正常，像我们组里做的久的女孩，即使遇上那种情况，自己也能应付自如，除非碰上实在难缠的客人，才会叫我出面。不过你放心，我于歆手下的女孩我都会护着，不会让你们受什么伤害。”
余渺轻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歆姐，但是今晚能不能先放我个假，我需要点时间缓一缓，明天再开始，可以吗？”
于歆没有勉强：“行，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想起什么，她接着说道：“噢对了，还有个小事，咱们组里每个女孩的名字都有昵称，我想想给你起什么好呢？”于歆偏头思考片刻，说：“我记得你身份证上是三月份的生日吧？不如就叫三月吧？”
余渺平淡地回应：“嗯，都行。”
叫什么对她来说又怎么样呢，一个名字，什么都改变不了。
余渺回到了住处。
进屋便直接到卧室瘫在床上，世界顷刻之间变得她措手不及。
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浑身的疲乏也开始传上来。妆还没卸，余渺躺在床上，脑子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家里平安无事，奶奶在家等着她吃饭，转头，许敬泽站在她面前，朝她伸着双手，说过来，抱抱，她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感受少年熟悉的温度。她没有认识什么歆姐，没有什么三月，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