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忘了上一个送这礼物的是哪百年了。”
“果然还得是路总大方。”
“半世烟尘，就算被场子分成之后，到手也得有十几万吧。”
“肯定有啊，真羡慕三月啊~”
这么久以来，余渺对场里的各种礼物也有了大致的概念，她也没想到，路彬竟然会在她身上花这么一把手笔。
回包厢，路彬一如走之前那般，端坐在沙发。
余渺在他身边坐下，缓了缓，说：“你去看表演了？”
“嗯，跳得很好。”
“你干嘛…送我那么贵的礼物啊？”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钱吗？有礼物还不好。”
余渺不知说什么，反正也是，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
第二天下午，汪艳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家里现在情况没那么糟了，姑妈给家里打了欠条，差的钱会分期慢慢还回来，让她不用总是给家里汇钱了，赚的钱留着自己用。
余渺伏在窗台，发呆地看向窗外，一切好像都在慢慢好起来，只可惜，这好景还是来得太晚了，学校已经回不去了，她早就没了退路，唯一让她感到些许欣慰的是，汪艳最后在电话里跟她说，最难的那阵子，家里靠她汇过去的钱，缓解了不少难处。也许这能让她释怀吧，终于，她也能靠自己给这个家带来支撑了，估计汪艳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叫嚣着，让她把欠她的钱还她了。
晚上，于歆把余渺单独拉到休息室。
“三月，你今晚不用跟着选台。”
“为什么？”
于歆笑盈盈地说：“因为你已经被路总提前预定了。”
“路总？他又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最近来得这么勤，而且这两次他都选了你做女伴，我看路总挺喜欢你的，你这回可给歆姐争气了，路总手里可是数不尽的钞票，你把他陪好了，歆姐也能跟着你沾光呢！”
果然，这里的一切还是利益至上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陪路彬她倒是很乐意的，她不用被逼着喝酒，出入自由，演出时间再长也没人怪她，坐在沙发想干嘛干嘛，饿了就有果盘，还有各种小食，而路彬更不会像那些色眯眯的男人一样，只忙自己的事情，时不时轻描淡写的跟她聊两句，恐怕这里再没有哪个客人能像路彬一样，让她一晚上过得这么轻松顺心。
VIP包厢，余渺坐在路彬旁边。
“路总，你最近不忙吗？好像来得很频繁。”
路彬眉眼微抬：“有吗？”
余渺偏头想了想，“也没有，可能是你以前不常来，所以突然觉得你来得多了。”
他几秒没作声，随后轻声说了句：“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余渺恍惚了一下，是她的错觉吗？
路彬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包厢里的人谈论着她不太听得懂的商业话题。
余渺今晚厕所去得频繁，下身隐隐的姨妈痛，好在痛感不重，不太影响什么。路彬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回来问她：“你们这屋的女孩，有人生理期吗？”
余渺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卫生间，厕纸上有血。”
她生涩的回回神，“噢，那个…是我。”
“那今晚别喝酒了。”
转身，他叫服务生上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演出前，余渺轻声示意：“路总，我们演出时间到了。”
路彬转头说：“今晚别去了，在这休息吧。”
她愣了一下，说：“其实我没有那么不舒服的，而且不去的话歆姐会说我的。”
“于歆那我会跟她说。”
他声音沉静，每一丝语气都好像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余渺没再坚持。
无聊的时候，她就吃吃水果，喝点水，偶尔听听路彬他们聊天，也听得没什么劲。
路彬每次来的时间都不太久，事情谈完就走人，换作别的客人，准是磨磨唧唧到后半夜好几点。
余渺抻抻腰，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包厢门突然咣当一声，一个喝醉酒的陌生男人撞了进来，因为卫生间正好在包厢进门的位置，男人晃晃悠悠朝余渺走过去，抓住她肩膀醉醺醺地嘟囔着：“玲玲，你怎么…好像比刚才变漂亮了呢？”余渺皱着眉推搡，“你认错人了。”
男人紧抓不放，“谁说我认错人了！你就是…”话没说完，男人被路彬一把拽过狠狠摔出两米远，撞碎了地上的几个空酒瓶，余渺看过去，路彬向来温和的眼神里透出少有的怒意。男人顺手抓起地上的酒瓶碎片，朝对面扑过来，“你他妈敢打老子！”
路彬捏住他手腕，男人哀嚎一声，碎片胡乱怼过去，落地发出清脆的响。这时，门外几个人推门进来，把醉酒的男人拖了出去，领头的男人连连道歉：“哎哟路总，对不起对不起，另一间包厢的客人喝多了，出来一圈走错了，撞到您这间来了，实在是对不起啊路总！”
余渺认识这男的，他是花漾的经理，不知道多大的官位，平时在场子里转悠，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模样，对这个那个指手画脚的，现在却在路彬面前点头哈腰，威风全无。
路彬冷嗓说：“朱经理，这种低级的问题，不该在花漾出现吧？”
“是是是，是我们服务不周，没注意到位！”
“别有下次。”
“你放心路总！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
路彬也准备走了，余渺隐隐的瞥见他右手虎口处渗出一点轻微的血痕，想是刚刚不小心被醉酒的男人划到了。她走过来轻声说：“路总，你的手…”他神色平淡，“没什么，不碍事。”随后，路彬便和包厢里的人一同下楼了。
余渺到休息室，从包里翻出半瓶备用药水，到花漾门口的时候，发现路彬已经走了。
第42章
荣诚设计公司，许敬泽敲门进入办公室。
“荣叔。”
“噢，敬泽来啦，快坐。”
荣峥让助理倒了杯水。
“最近在学校还好吧？”
“嗯，我提前修完了明年的课，估计再有一段时间，我就能提前毕业。”
荣峥略微惊讶地笑出声：“不愧是老许的儿子，优秀！”
“荣叔，其实今天来，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哦？说说看。”
“等我把学校的课程修完之后，我想成立一个室内设计工作室。”
荣峥偏头，“嗯，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我还是缺乏经验，所以到时候希望您能帮忙指点指点。”
“哎呀这个好说，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荣叔说。”
“那就先谢谢荣叔了。”
“我跟你爸十几年交情了，这点小忙算不上什么。不过，你不打算跟着你爸的公司做吗？怎么想到要自己成立这个工作室呢？”
他沉默几秒，说：“我爸有他的事业，我有我想做的事。”
“有自己的想法，也好啊，我看以你现在的进度，修完学业也用不上太久了，有没有想好给工作室取个什么名字啊？”
许敬泽神色划过一道黯然，迷离片刻，淡淡开口：“就叫… J.M吧。”
“J.M… 有什么寓意吗？”
他淡然一笑：“没什么，简洁而已。”
从公司出来，许敬泽去了一趟圣景海洋馆。
美人鱼表演场馆内，墙壁上还挂着那张余渺在水里穿着鱼尾，他在玻璃外与她对视的照片。他沉静地看着，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没人能看穿他的情绪，是放下，遗忘，还是死守。
照片墙前有些稀散的游客，有人对着他们那张照片谈论着。
“哎你看，这张照片真漂亮。”
“是啊，感觉像电影里拍的那种美人鱼和人类的爱情故事。”
“这男生和水里的女孩有没有可能是情侣啊？”
“不知道啊，也可能只是负责表演的吧。”
……
许敬泽从众人纷杂的对话声中退出来往外走，又再一次路过那处许愿池。池周围没什么人，他走近，从坛子里取出个小石子，捏在指间看了会儿，不屑地往水里一扔，低声嘟囔句：“破池子，一点儿都他妈不准。”
~
夜里下班，余渺在休息室换上自己的长衫外套，高跟鞋换白球鞋，她现在也像凌婉一样，除了上班时间必须按规定穿高跟鞋，其他时候就换自己穿得舒服的。
于歆进门：“三月啊，你先等一下，你今晚陪的那位贾老板想约你吃个宵夜。”
“可他没跟我说要吃饭啊？”
“刚刚结完账的时候才来说的，今天时间还不晚，你跟着吃完再回去吧。”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呀？他掏钱，白蹭饭你还不去。”
“万一吃完他改主意想把我带走，我一个小姑娘怎么拧得过他啊？大半夜的，本来外面就没什么人了。”
于歆笑笑：“三月啊，你想多啦，不是他一个人，那屋的几个客人，还有各自的女伴都去，客人在场里消费完，请女伴出去吃顿宵夜，是常有的事，你不用担心。”
“那我也不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变心思。”
于歆显得有点不太高兴了，“人家都去，你不去我怎么解释啊？你就别倔了行不行？客人还等着呢。”
说着于歆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余渺顿时慌乱起来，她不是不相信于歆，但谁敢保证那些男人真就只是吃饭，万一有什么意外，就算几个女孩都在，又挡得了什么事？她才不会拿自己去冒险吃顿饭。
眼看于歆就要把她拽出门外，她突然往后挣了一下，急忙开口：“歆姐！等一下！我…我突然想起来，有另一位客人约我晚上吃饭了，我差点给忘了。”
“另一位客人？谁啊？”
“呃…就是…”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
“路总！路总约的！”
“路总？”
“对啊，歆姐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一定要把路总陪好嘛，所以路总约我吃饭，我肯定要优先陪他的，所以我真的去不了贾老板那边。”
说完，余渺装作极其自然的样子，越过于歆身旁往出走。
“站住！”于歆叫住她。
她身子一停，满脸紧张无奈，内心默喊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于歆走过来问：“路总真的约了你吃饭？”
“呃，对啊。”
“行，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余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虽说今天的时间还早，但那是对于她们上夜班的人来说的，对于正常作息的人，现在将近凌晨两点，正是熟睡的时候，让她在这时候给路彬一个电话call过去，还要把他叫出来，不跟找死差不多吗？路彬之前一直对她很照顾，她直接上演一出恩将仇报，像他那种人物，她哪得罪得起…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快打呀。”于歆在一旁催促着。
余渺硬着头皮掏出手机，在于歆的紧盯下，拨了出去。手机里传来“嘟，嘟”的等待提示音，每响一下，余渺就感觉离刑场进了一步。
片刻，电话那头响起路彬略微沙哑的声音：“喂。”
完蛋！听起来像在睡觉…
面对歆姐的眼神，她还是强装镇定地说：“路总，那个…我们不是约好了今晚吃饭嘛，你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呀？”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余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可能已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一阵沉默过后，路彬清冽的声音响起：“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余渺恍了下神，“噢，我在花漾门口等你。”
“知道了。”
电话挂断，于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露出明显的欣喜，“哎哟三月，你看你，早说路总约你吃饭，别的局我就帮你推掉了嘛。”
你是高兴了，她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路彬。
花漾门口，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缓缓停下。
路彬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了余渺面前。
余渺手心捏紧，以一种赴死的决心开口说道：“对不起路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的。”说到这内心还反应了一下，她好像就是故意的…“那个…因为有几个客人非要吃饭，我实在不想去，然后…我情急之下就把你搬出来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她紧张得也不知道自己的话通不通顺，总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吃什么？”路彬低声问。
“啊？”她愣住。
“不是约我吃饭么？”
路彬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她刚才都说了什么，也不在意她大半夜把他叫出来这件事。
画面一转，两个人坐在了一家大排档门前。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余渺翻看着，还真有点饿了。
“嗯…要20个羊肉串，两份鸡翅，培根卷，蔬菜卷，一样两份。”她抬眼问：“路总，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点吧。”
余渺指着菜单，“那再要一份这个，还有这个，够了。”
“好的，二位稍等。”
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了。
余渺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讪讪地看了看路彬。
“路总，你说随便，我就带你来这了，你会不会吃不惯啊？”
“不会，这挺好的，外面也凉快。”
“那就好… 真的不好意思路总，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睡了吧？”
他顿了顿，说：“还没。”
余渺回想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很像是人睡着了被叫醒的沙哑音色，但还是应着点了点头。“路总，这顿饭我请你，很抱歉打扰你。”
“让女孩请客，会不会不太好？”
“哎没事儿~ 反正我花的钱也是从你那赚的。”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太直白了，她嘴在脑子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而此时，路彬却笑了出来，很浅淡的，温和的笑容，像是发自内心的。可能是她不太懂这种大人物的脑回路，不过看路彬的样子，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倒是彻底松了口气，也不紧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