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到了车上会有安慰或者是批评教育,可宁淮安什么话都没说,一路把她送回了夏家。
那会儿,她大胆放肆,在车上不断的追问着,“三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刚休假就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宁淮安专心开着车,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夏伊看着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腰杆挺直的背影让她在心安的同时有些抵触。
当年自己可以欺骗自己宁淮安心里就是有她,所以才会保护她,可如今,她不会再犯傻了,他心里从不曾为谁打开,怎么会成为自己停靠的港湾。
“宁淮安,你松开我,兜兜今晚你带,我自己回去。”
夏伊拉拽了好几下都没能让自己的手解放出来,在他的桎梏下,原本白皙水嫩的手腕上泛起一整片的红晕,火辣辣的疼痛让夏伊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哧的抽吸声。
宁淮安还是没有松开,只是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一路领着夏伊穿过□□,沿着鹅暖石的小路回了他们的新房,也就是五年前准备洞房花烛夜的婚房。
这些年宁淮安休假也很少回宁家,即便回了也不曾留宿,大多时候都在部队大院,所以这里,还保持了五年前的样子,会有管家定期安排清扫。
进门后宁淮安一松手,夏伊就往一旁的欧式沙发上走去,刚刚路上走得急,鞋子里进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小石子,硌得她脚底板直痛。
兜兜一路上都在抽泣,现在终于着地,立马张开手朝夏伊扑过去,夏伊没有回应他,但也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哭。
宁淮安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提醒道:“宁言昭,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兜兜缓缓回过头,脸上挂满泪痕,乖巧懂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妈妈的话,也不该跟妈妈发脾气。”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夏伊,“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闹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夏伊终是心软的,一把将他捞到怀里,然后给他把眼泪擦掉,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不是你想留下的吗?那妈妈只能自己回去了。”
兜兜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解释道:“奶奶跟我说爸爸妈妈应该住在一起,所以我才想要留下。”
夏伊一听有些尴尬的瞥了宁淮安一眼,住一起?她没想过,甚至一点儿期待都没有,宁淮安这样的闷葫芦,还是远观就好,不敢近距离接触。
宁淮安也干咳了一声,起身接过兜兜,“我带他去洗个脸。”
他把孩子带回来以后就是段霞在照顾,那一个多小时里,他也不在场,不知道自己的妈跟孩子都说了什么。
夏伊看着那个孤傲的身影迈上台阶往洗手间走去以后才环顾了着四周,相比主宅,他们的房子要小很多,一楼就是客厅和洗手间,还有一个自带游泳池的小庭院,二楼就是卧室,还有个带露台的阳光房。
这些都是很早的时候宁母就让人备下的,这装修都是七年前的北欧简约风格了,至于家具,则是她在婚前去挑的,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当时还考虑到宁淮安喜欢运动,她还准备了不少运动器材。
五年后,她再度抚摸上那些满怀心意准备的东西,只觉得多此一举,跑步机连电源插口上的绝缘保护套都没拆下。
“抱歉,我妈她,你知道的,她说话没恶意。”
夏伊听到身后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回眸时就见宁淮安从台阶上走下来。
她往后看了一眼,宁淮安立马解释道:“我妈准备了一个公仔房,先让他自己待一会儿,我们聊聊。”
夏伊也觉得她和宁淮安之间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如今宁家对兜兜的态度也是一个大问题,有必要把一些事情说开。
所以她回到沙发上,刻意坐到宁淮安的对面。
“首先我还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离婚,我不同意。”
夏伊屁股刚落下就听到宁淮安的话,给她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好像也能理解他的想法。
“如果是因为会影响你的工作,那我们可以不去办手续,但是必须要跟两家人说清楚,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夏伊对事不对人,宁家人心不坏,可她就是不喜欢到这里来的那里感觉,仿佛每个人都在提醒她自己的宁淮安的婚姻名存实亡,每个人都想提醒她兜兜不是她的孩子。
宁淮安紧盯着夏伊的眼神,知道她在回避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我们之间,我是过错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和孩子我都不想放下。”
夏伊猛然撩起眼皮,和对面的男人四目相望,视线在空中交汇,宁淮安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弓着身子,胳膊杵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在一起,脑袋扬起,脖颈处喉结滚动着。
这样的氛围,耳畔听着宁淮安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夏伊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不,梦里都没有出现过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柔和的眼神。
伴随着他性感的喉结滚动,夏伊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手指不由自主的掐在一起,她喜欢了宁淮安十多年,做梦都想得到他的回应,可就在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他离婚的时候听到了,有点滑稽,有点可笑。
“我是成年人,不需要你负责,兜兜是我的孩子,也并非你的责任。所以,没有你,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夏伊收敛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心,一字一顿的把话说清,潜台词,你放不放下对我们的意义不大。
宁淮安很庆幸自己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眼神,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整夜,不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夏伊的身影,有她穿着白大褂认真工作的那股倔劲儿,也有她面对孩子时温柔甜美的笑容,可最终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她看向自己的冷淡和疏离,客气中透露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怨念。
“我是你丈夫,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儿,在法律上毋庸置疑。”
宁淮安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并不足,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坚决。
这让夏伊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她可以承认宁淮安的父亲身份,因为他的性格,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爸爸。
可她从来没觉得宁淮安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不过就是个虚名罢了。
第31章
宁淮安突然垂下了脑袋,他的心不比夏伊平静多少,只是隐瞒的好罢了,他很乱,从那天在直升飞机上看到夏伊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
这些年,他回避部队以外的所有事情,不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他只是把夏伊当作妹妹,再加上,小姑娘十二岁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叫自己“三哥”。
那时他并无不喜,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女孩后面大胆的跟自己表达心意,他的第一反应是荒唐,料想她是开玩笑,故意跟自己闹着玩,所以就这么过来了。
久别重逢,他记忆中那个大胆任性的妹妹已经化身为一个独立坚强的女人,身上透露出的稳重让他第一次想要推翻那个妹妹的假象。
也因为孩子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几乎忘记了家国责任中对家庭的责任。
宁淮安冷笑了一声,自嘲的摇了摇头,如果他是一个旁观者,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很糟糕,很混蛋,可作为当事人,他却没资格说自己后悔。
“伊伊,我一直以为你的喜欢是懵懂时的冲动,所以从不曾放在心上,可如今我才知道,因为喜欢,所以想留下,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想放下,可偏偏你却碰上个主动把心门关死的混蛋,如今这个混蛋后悔了,你愿意最后相信他一次吗?”
夏伊看着缓缓抬起头的宁淮安下眼角泛红,听着他发自内心的称述只觉得自己心脏似乎忘记跳动,呼吸停止在口腔中,好一半天都没从那段话中走出来。
她一向都挺倔强的,那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好胜心让她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觉得有哭的必要,连眼泪,都不会连续的流淌,只是偶尔挤出一滴,比如因为面对孩子时的无奈的心力交瘁。
前二十多年好像哭的最伤心的一次就是从沈芝口中得知宁淮安娶自己的真实原因。
自己十多年的单恋在想要结束的时候被理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眼眶的浮现的水雾也不知道是被自己那么久的坚持感动的还是因为其他,关于宁淮安的那张脸,她只觉得的越来越模糊。
愿意吗?她不愿意,因为不理解自己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
“算了吧,我们原本就不在一个圈子,因为我的强行闯入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未来,我不愿意被你的一举一动牵动。”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着对面的男人,全身都绷的很紧,紧到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说完之后的夏伊感觉自己的鼻头越来越酸,酸到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所以立马低下了头,用手掩住眼睛,接连住了好几个吞咽动作。
所有的情绪,夏伊都不想表现出来,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以前当着宁淮安的面她很想示弱,说不定宁淮安会对她说句好话哄哄,可那会儿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如今她很想哭,却不想让他看到。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当夏伊感受到身边一股强烈气息笼罩在她周围的时候才睁开眼,入目便是宁淮安单膝跪下地上,仰头直视自己。
他们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感情并非两情相悦的循序渐进,但又区别于成年人的爱情,过了干柴烈火的时机。
夏伊很意外宁淮安会做到这个程度,但是一想到他是因为误解自己导致的,怎么都感动不起来。
“我知道如今谈原谅和重新开始很奢侈,因为我职业的原因,我也做不到将身心都交付给你,但是,我会尽量体会你所体会的,感受你所感受的,所以,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
夏伊眼中的宁淮安,是典型的结果导向型,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可今日的宁淮安,拖泥带水的很是反常。
唯有那一双眼眸幽暗深邃,带着部队磨砺的那股子狠劲儿,让她感受到人没换,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宁淮安,只是心里有了一丝柔软的地方。
“宁淮安,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宁淮安很想抬起手抚摸女孩的眼角,可女孩眼神中的防备让他不敢抬手,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捕捉着那双杏眼不放,“嗯,我知道,可对自己老婆,总该有点儿不同。”
夏伊下意识的推了宁淮安一把,敏感的耳朵立马红润起来,这一声“老婆”和宁淮安跟他战友介绍自己的那声“妻子”不一样。
结合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宁淮安有些不正经的语气,她觉得有点欲。
刚说他变了,他可倒好,直接来了一个巨大改变,给没有准好准备的她当头一棒,这对于没有恋爱经历的小白来说,简直是致命一撩。
宁淮安并没有因为夏伊的推搡坐下,而是一个弹跃直接起身,看着夏伊一边害羞一边怒视自己。
“宁淮安,你就是个混蛋。”
“嗯,是挺混的。”宁淮安再次靠近夏伊,这一次,任凭女人怎么推搡他他都不后退,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抚摸着她头顶的头发。
夏伊不仅推不动这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也因为他的禁锢根本就起不来身,挣扎无果,只能被迫贴在他炙热的腿上,在嗅到那股属于宁淮安身上的气味时,她默默的闭上眼,一滴泪水划过她的侧脸,渗透进宁淮安的裤子里。
夏伊也不知道这种氛围持续到什么时候,只是今晚,她对宁淮安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他有纪律性严明的那一面,绝对的冷静克制。
也有无赖流氓的潜质,典型蹬鼻子上脸,认错态度良好,但不按套路出牌,改正的方式让她接受不了,还有就是,这样不问就动手的强制性举动让她觉得依旧没有受到尊重。
所以在两个人情绪都缓和下来后,夏伊第一句话就是,“宁淮安,我说了不愿意,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话还没说完,夏伊感觉到逐渐放大的一张脸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公分,她甚至可以看到了那双黑瞳中的自己,愣是把话咽了回去,顺便打了一个嗝。
“你,你是个无赖吗?”距离太近,夏伊感觉自己都把自己眼睛瞪成斗鸡眼了,所以垂下眼皮,当作没看到的侧过眼。
宁淮安就知道这丫头有些虚势,这才故意逗逗她,虽然他很想继续无赖下去,可这才是第一天,不能吓着她。
所以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直起腰杆。
夏伊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摸头杀暧昧宠溺,所以抬头瞪了他一眼,顺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愤慨的说道:“我不是孩子。”
提起孩子,两人也想起了那个独自待着的孩子,夏伊立马起身往台阶上走。
兜兜一开始还觉得这个公仔屋很有意思,可终归是男孩子,新鲜感一过就没什么兴趣了。
所以夏伊一打开门就捕捉到一个趴在一只大熊身上睡着的兜兜,大约是在幼儿园没有乖乖午睡,所以一吃饱饭就犯困。
夏伊无奈的上前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顺便摸了摸他有些出汗的额头,幸好进来的及时,否则都要热坏了,周围都是毛绒玩具包裹他,能不热吗?
宁淮安上前想要接过孩子,夏伊没给。
“他刚出了汗,现在出去肯定会受凉。”宁淮安猜到了夏伊的想法,所以劝谏道。
夏伊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孩子递给了宁淮安,后者接过孩子后便直接把人送往楼上的客房。
房间布局还没来得及做大改,所以只能把客房当作儿童房,后面在慢慢改动。
夏伊途径主卧的时候因为房门大开,所以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布局,脑海里产生一个错觉,仿佛结婚前夕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束鲜花至今仍然在。
房屋内的正红色婚房陈设都要让夏伊怀疑自己穿越回五年前了。
宁淮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停下,回眸就看到夏伊驻足在主卧门口,眼中满是感伤。
“家里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所以临时准备的。”
夏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她能理解宁家人的心意,但是她是个女人,再怎么理性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坎。
“我来照顾孩子,你先休息一会儿。”
宁淮安也不想让夏伊想起不好的回忆,但那些事实实在在的发生过,正视问题,才能改进问题。
晚上,宁母让人过来知会一声段霄夫妻要离开了,夏伊刚从沙发上起身,宁淮安已经先一步走到她身边,修长的身躯挡在前面。
“我去送,孩子万一醒来,你留下吧!”
夏伊看着离去的身影,讪讪然坐回了沙发,不需要她送,她正好落个轻松自在,脱了鞋子直接窝在沙发里看病例,这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心乱如麻的时候就通过研究病情缓解,一堆的治疗方案可以挤走自己胡思乱想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