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跟踪了?”
虞超想起被警方立案侦查的跟踪狂,心中不禁一冷。
“对啊,那个坏男生跟在我后面,越走越近,突然冲上来捂我的嘴。”提及令人痛苦的往事,赵雅玟忍不住打个寒噤,“要不是阿列克塞打跑了坏男生,我就被……那啥了,想起来真是后怕。”
“不说了,雅玟姐,我们收拾行李,然后出去喝酒,我请客!”
“我想请也请不起了。刚才我跟于靖秋说的那个发泄馆,就是我贷/款开的。”笑意重回赵雅玟脸上,“虞超,看你财大气粗的样子,想不想当一回投资人?”
“计划书拿给我瞧瞧?”说着,虞超被自己逗乐了,“雅玟姐,不瞒你说,我也正在为创业项目找投资人。如果你感兴趣,我把黑马至臻李总的联系方式推送给你。”
“推吧,我命里缺一个靠谱的投资人。”
虞超将李瑞福的电子名片发给赵雅玟,细心地补充一句:“李总人很好。他是退休后二次创业,专门扶持对社会有影响力的项目。你和他约个时间见面吧!不管事成与否,只要和他聊过,就有不小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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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营业的酒吧是这座城市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虞超租房的前室友朱茱在“此去经年”酒吧打工。这是一间以摇滚乐为主题的清吧,也是朱茱推荐给虞超的好去处。
朱茱懒洋洋地擦拭高脚杯,边擦边偷瞄一脸青涩的林舸。
“我这儿的酒不卖给小孩儿。成年了吗?让我瞅瞅你的身份证。”
“我身份证没带在身上。”林舸面红耳赤,急忙向虞超求助,“姐,快告诉她,我今年19了!”
“喝酒误事,给我弟一杯橙汁。”虞超说,“他同事跟他换了班。本来能休息到明天上午十点,这么一来,他下午两点就得赶回去。”
朱茱照做,倒了杯橙汁搁在林舸手边。
“你最近怎样?”虞超问,“老板给你涨薪了吗?”
朱茱耸肩:“别提那个周扒皮了,一提我就火大。年前我天天加班,几乎是7乘24小时无眠无休。过完年人家老先生对我说,‘小朱宝宝呀,今年经济形势不好,答应给你每月涨八百的,我欠着外/债,老婆又盯得紧,我只能每月给你涨四百’——硬生生打了个五折!”
“居然叫你宝宝?他油腻过头了。再说,给你涨薪关他老婆什么事?”林舸说,“树挪/死人挪活,干脆跳槽吧!”
朱茱笑了:“四百也是钱啊,傻孩子。我很现实,从来不跟钱过不去,更何况我的五险一金不能断缴。先这么凑合干着,等我读完在职硕,考上事业编,我自然会离开这儿。”
林舸忽然不说话了,埋头喝起橙汁。
虞超猜到他是因为学历自卑,体贴地拍拍他后背。“咱们也努力。”
朱茱收好酒杯,转头问虞超:“你表弟来之前,跟你聊天的那位姐姐,我看她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赵雅玟,笔名思雨。她出版过三本爱情小说,后来不知怎么封笔了。”回忆一小时前的谈话内容,虞超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我上中学那会儿特别喜欢她写的爱情三部曲,没想到能在现实中和她成为朋友。”
朱茱心生好奇:“什么爱情三部曲?你介绍给我的书单里有吗?”
“没有,我没来得及推荐你就搬走了。现在发给你。”虞超操作两下,发出一条信息,“思雨塑造人物能力是天花板级别的,也很有灵气。对我们这些忠实读者来说,她不再写作,是读别人的作品弥补不了的遗憾。”
朱茱点开新消息,只看一眼就放下手机。
“都是骗小女生的东西,你真情实感干嘛?作家品行不好,文字都被她亵/渎了!”
虞超和林舸面面相觑。
朱茱转去酒柜那边忙活。虞超喝完加可乐的朗姆酒,想再要一杯,脸皮薄又不好开口,于是派林舸出马。
一分钟不到,林舸灰头土脸地回来:“姐,朱茱说了,你不该推荐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作家的作品给她。”
虞超一怔:“什么?”
“朱茱让我转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林舸喝光杯子里的橙汁,吐出一口浊气,“她还是会找你帮忙推荐好看的书,但是思雨这个名字不准再提,否则你俩连朋友都做不成。”
虞超望着隔着六七张桌台忙碌的朱茱,心中生出一声长叹。
她转动空酒杯,杯中残留的深褐色液体沿杯底滑向杯壁,又从杯壁滑落杯底。残酒没有生命,不懂得被人操控的痛苦,倘若它们有了生命——
“林舸!”虞超忽然握住表弟的手腕,“十万火急,你务必帮我一个忙。”
“姐,你要干啥?”
虞超神色笃定,语气平静却透着隐隐的兴奋:“你不是当过一个多月的群众演员吗?我想请你演一个六十岁男人的私生子。”
林舸目瞪口呆:“啊?”
虞超说:“三不能——不能拒绝,不能中途辞演,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停顿半秒,她说:“到时候需要佩戴美瞳,你和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睛和过敏原,确定没事我们就可以开演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二十八章
“毛毛头, 来看我新买的仿真火焰电子壁炉!”
“这是今天的惊喜?”虞超挽住阿列克塞的手,指尖不老实地轻挠他的掌心,“马上五一劳动节了, 取暖设备反季促销优惠力度大吗?”
阿列克塞感觉到了掌心的刺痒,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膝盖不好, 到五月中旬才不会觉得冷。电子壁炉节能环保,不产生燃烧的烟尘,也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你上了年纪?”虞超抬头,额头抵住他的下颌, “我怎么不知道?”
她发际线新长出来的碎发轻轻蹭着他的皮肤。
起初只是有些痒, 渐渐地,这种奇妙的触感一路向下, 骤然停留在他左胸位置, 似乎能穿透重重阻隔,悄然深/入心底。
“毛毛头,我的心静不下来。”
“哦?”虞超稍稍往后仰, 眼中闪过一瞥狡黠,“那就做点什么。”
阿列克塞笑了:“你不是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吗?要是他敲门正赶上我们‘做点什么’……”
虞超搂紧阿列克塞的脖子,在他唇上响亮一吻。
“让他多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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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敲错三家人的门,林舸浑身热汗之上又出一层冷汗。
“这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低头瞅瞅新买的板鞋, “我的鞋底都快磨破了,也找不着表姐发的地址!”
拨通虞超的手机, 林舸大声恳求:“姐!我在芝兰胡同和狗儿胡同的交界处,你说的那栋房子到底在哪里?”
虞超忍着笑说:“往回走, 过红绿灯继续走, 你左手边有一条北豆胡同, 你进来,找门牌号82。大门上请了武将门神秦琼和尉迟恭,很显眼。”
姐,你不是路痴,你不懂路痴的痛啊——
林舸满头大汗,眼睛瞪得溜圆环视四周,总算找到了勉强可以称作是红绿灯的交通信号灯。
按照虞超详细的提示,林舸难得的一次找对了方向。
走进北豆胡同,他远远看见一道白色身影——虞超身穿薄款套头针织衫,米白色直筒裤,同色的短靴。她宛若一朵盛放的玉兰花,清馨而美好。
“姐,你根本不知道路况有多复杂,七拐八绕的,我找到这儿差不多搭上了半条命!”
“中气十足,你这剩下的半条命打90分没问题。”
“为啥不是100分?”林舸不乐意了,“我想拿满分。”
虞超看着他的眼睛:“10分扣在你最不该犯的错误上。刚才你叫我什么?”
像儿时做不出数学题被虞超惩罚一样,林舸赶忙缩起脖子,往后一退。“我记住了,不会再犯。”
“美瞳的颜色和我想象的有差别,不够蓝,也不够清透。”虞超说,“晚上我重新下单多买几副,你好好对比一下,选出最接近的一副戴上。”
林舸皱眉:“用我原来的瞳色不行吗?每次戴这个我跟看煽情电影似的,从来没流过这么多眼泪。”
“不需要每天戴,只在我打电话通知你的时候戴好就行。”
“我心里不踏实。你说的那个女人来过我们酒店好几回,她认出我怎么办?”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只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人和东西。”虞超抬手摁住林舸肩膀,“别的不论,单说爱岗敬业这一点,没人比你更尽职尽责,我看好你!”
“毛毛头,你在和谁说话?”
“我的朋友小林。”虞超朗声回答,“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那位好朋友。”
阿列克塞迎上前,与林舸握手:“快请进!”
林舸呆呆地看着阿列克塞,嘴巴半张,仿佛瞬间石化的一尊雕像。
直到虞超拽他袖子,林舸才醒过神,满脸的不可思议。
然而此时,他人已经坐在客厅餐桌旁的椅子上,对面就是阿列克塞,没机会问虞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个人住,家具都是单人的。毛毛头说没必要添置新家具,但我还是定了一套,今天下午两点送货上门。”阿列克塞语气诚恳,“你和毛毛头是好朋友,待会儿帮她把把关,看我选的家具合不合她的心意。”
林舸如坐针毡:“……呃,好的。”
“咱们饭前不喝茶了吧?”虞超问,“我给你们冲酸梅汤好不好?”
阿列克塞徐徐起身:“厨房西墙那组柜子里有一盒黑茶,我去找,沏一壶给这位小朋友尝尝。”
林舸屏息聆听。
等到阿列克塞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他突然敲了敲桌面,两眼直直瞪着虞超。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他真的是个老头儿?不会是骗子吧!”
虞超反问:“在你眼里,年龄代表了一切?你先入为主,只凭年龄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想挨揍吗?”
“你咋这么狂躁?”林舸支支吾吾,“我乱猜的,没别的意思。”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比你年龄大很多的优秀女性,我绝对不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价她。”虞超收起酸梅晶罐子,收走林舸面前的水杯,“你还没和阿辽沙说上几句话,就怀疑他是个骗子,我看这次请你帮忙请错了。”
“姐!我是无心冒犯……”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阿列克塞掀开门帘走进屋子,“不是好朋友吗?怎么突然变成姐弟俩?”
虞超接过他手里的茶叶盒:“好茶不用请他品尝了,让他走!”
阿列克塞轻抚她的头发。
“亲戚之间发生矛盾很正常。大家坐下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给对方听。无论对错,只要试着去体谅,总会寻求到一个不那么生气的平衡点。”
林舸接过话茬:“未来姐夫,是我出言不逊在先,对不起。”
“我想起来了,你是毛毛头小姨家的孩子,对吧?”阿列克塞端详林舸,眉头蓦然一蹙,“奇怪,你们长得有点像,却又不像,你的眼睛——”
林舸走近,拨开遮挡眉毛眼睛的额发。
“我姐找我扮演你的私生子。和你的眼睛相比,我戴的蓝色美瞳就是个笑话。”
阿列克塞眉间的皱纹倏然加深:“什么私生子?”
虞超走开几步,摘下衣帽架上的休闲外套,快速穿好。
“你们都别说了,最大的笑话是我。”
“姐,你别生气,我知错就改。”林舸委屈巴巴地看向阿列克塞,“姐夫,你哄哄她啊!有人告诉我姐,说你有个私生子,今年19岁。那人还说要把私生子送到我姐工作的书店当店员,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阿列克塞强忍怒气:“这种不着边的谣/言你们也信?”
虞超对上他充满疑惑的目光。
“于靖秋说的,你去问她。”
“毛毛头,我们的婚礼倒计时十九天了。这个节骨眼,于靖秋说什么你都不要信。”阿列克塞声音颤抖,却仍然压制着内心的愤懑,“她连我爸妈——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敢打骂,还有什么事她干不出来?”
虞超心疼不已。
她环住阿列克塞的腰,半扶半托地扶他坐回单人沙发。
“不生气,阿辽沙。”虞超握紧他的手,“小晴跟我说了,大哥把伯父伯母接到他们家照顾,于靖秋不知道他们新房的地址。二老调养一段时间,刚好参加咱们的婚礼。”
阿列克塞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只回握住她的手。
虞超觉得,这声叹息好像从他心底深处发出,沉重得犹如远山寺院傍晚时分的钟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姐,现在怎么办?”林舸小声嘟哝,“我继续演吗?”
“演!”阿列克塞抢先一步开口,“与其被人制造一个‘私生子’,不如我亲自制造一个。小林,只是委屈你了。”
林舸挠挠头,嘴边绽开一个释怀的笑:“我不委屈,姐夫。”
阿列克塞也笑了,笼罩他眉间的阴云悄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