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丰把房间门关上了,好声好气地说:“娱乐圈里,不管多落魄,只要遇到一部好作品,迅速就翻红。这种事我见多了。”
“那也要有作品给她演啊。她的经纪公司也是势利眼,一看她的知名度没打出来,立刻砍了她的下一个女主角。”
“签经纪合约的时候不都有保证一年几部戏的吗?拿着合同去争取啊。”
“说得简单。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脸皮厚?这老实孩子被经纪公司这样对待,在父母面前吭都没吭一声。”
连丰无趣地扫了扫寸头,一屁股窝沙发里了。
“跟你想的大不一样了吧。”李曼纯走近连丰,“都这样了,我也连没从你脸上看出点内疚来。”
“你先冷静。”
李曼纯哪里冷静得下来,她大骂连丰转型失败,搞不定投资方就不要出来当导演,不是拿奖的料就老实拿钱办事去拍商业片,那样也就不用出来祸祸别人了。
连丰烦得紧,“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你做得出来,还怕让受害者知道?”
米可被他们说的云里雾里,突然的一阵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米可就杵在门边上,一伸手,门就开了。
“老连,82年的茅台…”
李文阔万万没想到屋里三个人,一时僵在那里。
“喝什么喝,拿出去扬了。”连丰烦的满头包,“不好好写你的新剧本,来凑什么热闹?”
明显的两个人认识。
米可却渐渐的脊背发凉。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是李文阔给米建生介绍连丰的戏在选女主角的。
李文阔带着酒灰溜溜走了后。李曼纯继续数落连丰。
原来,别人都是文艺片导演转型拍商业片,连丰偏偏相反,一直有个文青的想法,入行的时候屈从于现实,现在有点实力了,便想重拾梦想,拍几部真正想拍的电影。但由于咖位不够,在资方面前没有足够的话语权,资方推过来的女主角,他没能拒绝。
本来本着不懂就多讲几次戏,连丰尽心尽力地跟女主相处,但是女主实在娇气,不愿吃住在山区,每天整个演员团队等她三小时从城区坐车过来体验生活。一怒之下,连丰决定换角。这惹怒了资方,连丰的电影遭遇了撤资。
好在有钱的也不止一家影视出品公司。
连丰找到了下家,为了报复,他高调地甄选女主角,高调地宣传电影。
这一切,成功地惹怒了上家,于是才有了莫名其妙电影过不了审,以及即使牺牲利益也要提档上映抢排片的电影。
这些都是李曼纯觉得这部电影水逆得太蹊跷,留了个心眼,从圈里的熟人那打听出来的,指望连丰自己坦白,这辈子也别想知道真相了。
曾经的李曼纯是表演系最优秀的学生,大二便拿到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女演员,追求者更是多如过江之鲤,她独独看上了连丰。才子佳人,恋情一直顺利,直到临近毕业,连丰把李曼纯的一个同学带去了投资人非常私密的酒会,以换取自己一个入行的机会,李曼纯才感觉自己的看走了眼。
虽然连丰一再解释,是那个女同学求他的,她想出头,但她没有李曼纯那样的运气和天赋,只有抱大腿。但李曼纯依旧以不是一种人为由和他分了手。
时隔多年,李曼纯不再是当初那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小女孩,连丰对她也还有情,两人便又在一起了。
只是,她没想到,皱纹虽然长了五六条,但连丰还是那个连丰,拉人入坑这种事他还是做得出来。
“我没想到他们手那么长,都伸到广电局去了。要不是反腐打老虎,我这电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李曼纯呵呵一笑,“那你现在筹备的新电影,不把可可列为女主演备选也是无可奈何吗?”
连丰快被气晕了,“姑奶奶,新电影还只是一个雏形,还远没到定演员的时候。”
这李曼纯不管,她今天就是耍无赖,也要连丰在米可面前许诺在新电影里给她一个角色。好孩子不应该被这么辜负。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你都不讲道德,我为什么要讲道理?”
两人相顾无言时,米可忍着溃堤的泪意,努力不带哭腔地说:“连导,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连丰点头。
“当初,你为什么在三个女孩里选了我?”
连丰:……
李曼纯大感大事不好,她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已经看开了,她不介意连丰找她演,是因为别人不愿趟这雷。她愤怒地将米可带来,也不过是惜才,没去考虑过米可深层次的想法。
果然,米可发出灵魂质问。
“究竟是因为我贴近您的角色,还是因为我的家世,我比其他两个女孩更能抵御风险,即便我不拍戏了,即便我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在拍您这部电影上,也不会影响我日后的生活。”
水逆
电影延期上映米可自我安慰好饭不怕晚,获不了奖是她实力不够,被嘲毯星忍过去就好了,别的电影抢排片她也认命认倒霉。
一直支撑着她走过来的信念是她这个女主角是从那么多女孩子里选出来的。
即便她没有热爱表演这份事业,但这样的认可,多多少少是给了米可一些信心的。
米可以为李文阔给米建生介绍这个机会,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现在看来,李文阔极有可能是为了给朋友解忧才撮合的。
只是没想到米可和她父母都误会了。米可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米建生和柴华以为女儿终于走对了路。
谁也没去想这背后有这么大的纠葛。
为什么她永远都那么不顺利呢?为什么她做什么事都做不成呢?
米可想堕入无声的黑暗,让所有的一切消失。
从酒店到公寓这么一段路,几乎用尽了米可的力气,米可疲惫不堪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叫你没听见?”
米可迟钝地回头。
周星恒换了只手拎那一组塑料打包盒。盒子里的热气已经凝结成水珠,塑料袋在周星恒手上勒出了紫红色的痕迹。他等很久了。
“干嘛不回信息不接电话?”
周星恒手机都玩没电了,他最烦找不着米可人的情况。
“周星恒你不要这么凶。我难受。”米可抬头,红肿的眼睛看着周星恒。
周星恒艹的一声闭嘴了。心里又把小强他们几个骂了个遍。真他妈不懂事。
门打开后,周星恒拉着米可到餐厅,他用嘴咬掉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手里快速地将所有包装盒都打开。
米可只觉得紫红色的勒痕碍眼。
“是可以把东西放下来的。”
“地上的东西我不吃。这绝对是你会说的话。”周星恒给米可递筷子。
米可:“那你挂起来啊。”
“小事情,又不疼,”周星恒拖着米可肩,把她按在椅子上,“说话都没力气,多少吃点吧。”
即便是几个已经冷透的菜,周星恒也吃得很生猛,他饿坏了。米可却拿起筷子塞了几粒饭,马上又放下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陪着周星恒吃完,米可想回房间呆着。但周星恒拉住她,“你电脑在哪儿?”
米可带他进了房间。
周星恒一边审视这台机子,一边把主机打开,一边还念念叨叨:“设备差是差了点,但是我现在也赶不回去了。”
坐床边放空发呆的米可明显楞了一下,心里突然就窜出来一丝关门打狗的小火苗。
想想又觉得离谱,便找了睡衣出来去洗漱。
等米可洗去一身疲惫,周星恒已经下载好了撸啊撸。他转头便看见头发湿漉漉的米可,“我今天在你这儿打训练赛。”
米可:……
米可头发吹好,周星恒已经把桌上的外卖都收拾好了。
米可在窗边的休憩台看着外面的街景,刚进入点伤春悲秋的状态,那边激昂的游戏内背景音乐就响了起来。周星恒开了外放。
“声音怎么这么大?”
当然大啊。米可装了全屋立体环绕蓝牙音箱。
“有没有耳机?”
当然没有,装音箱就是为了不用用耳机,不是吗?
周星恒迟疑了一下,很快想到买了叫闪送送过来,他顺便也买了一份自己的日用品一起送过来。
解决好了,周星恒看了看米可的脸色,“这把你先忍忍。不和他们连麦,这游戏没法打。”
“我……”
“帮我看着点手机,闪送来了,帮我接一下。”
“周星恒,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米可明明不是在商量,周星恒却连说:“不至于不至于,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简直是绑架米可收留他。
很快,周星恒就开始游戏了。
游戏背景音勉强忍忍,但是他们队内语音却忍不了。
“队长,你和你女朋友的关系没受影响吧?”
“没。”
“你想啥呢?这要是有问题,能留他过夜?”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的馊主意。”
米可严肃地叫了声周星恒的名字。
周星恒立刻会意,“我声音调小点。”
吵吵闹闹的,一直到闪送过来才停歇。
世界重新恢复安静后,米可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想了很多,越悲伤越沉溺,简直上瘾。
可是周星恒又出现了。他抱着闪送过来的衣物和毛巾,“我去洗个澡。”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周星恒没多久就出来了,停了半响,最终到米可跟前问:“我晚上睡哪儿啊?”
米可本能地翻了个白眼,“你想睡哪?要不要我把床让给你?我去打地铺?”
“行行行,沙发沙发我懂了。”
时间以后很晚了,米可想躺着了,但周星恒把她拉过去坐他腿上了。
“陪我打会儿训练赛。”
“刚才不是打完了吗?”
“那才热身赛,是跟二队的人打的。这一队才是常规赛队伍。这场打完,还有下一场。”
“打到几点?”
“看情况,快的话三四点,慢的话五六点过。”
果然电子竞技没有上午。
周星恒把米可圈在怀里,耳机放桌上,但音量跳到最大。
米可不会玩这游戏,也就没多大兴趣看,被周星恒抱着倒是挺温暖的,她索性就闭目眼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机里说话的人突然多了起来,米可本能地睁开眼睛,屏幕上,周星恒他们在打团。
虽然怀里有个大宝贝,不方便操作,但周星恒依旧神色认真,手速极快地点键盘和鼠标。
一通操作猛如虎,终于对面死了三个。
耳机里也炸了。
队友一个劲地夸周星恒。
“好吵。”
“嗯,但没办法,他们就是想夸我。”
周星恒放松了一点,贴了贴米可的脸蛋,“今天提那点外卖提久了,手有点抖,没想到还是打出了这一波。”
米可:……
好一会儿米可才说:“要是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说完也不想再说其他的了。
这悲伤感染了周星恒,接下来的几局,打得都很安静。米可陪着熬到2点多,周星恒才放人让她去睡觉。
米可一躺下便拉被子盖过头顶。
周星恒连被子带人揽在怀里,隔着被子亲了亲米可头顶,“我会陪着你的。”
煽情得米可立刻掉了两滴眼泪。
周星恒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米可并不知道,她早晨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出房门便看门周星恒熟睡。米可蹑手蹑脚地吃了点面包,又缩回了房间里。
一直待到下午,周星恒起床,两人吃了外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赛轮回。米可觉得这日子无聊透了,不禁问周星恒:“你到底什么时候回自己基地去?”
周星恒一边操作一说,“这样不挺好的吗?我们有时间呆一块,你还能了解了解我的职业。”
米可并不了解。
日夜颠倒的日子过了三天,米可照镜子被憔悴的脸吓一跳,说什么也要把周星恒给赶回去了。
这天米可刚醒,周星恒就拿着她的手机进了房间。
米可回家那天便把手机扔玄关了。
她以为这手机早应该没电关机,周星恒给她看屏幕时,还是满格电。
“这两天,齐琪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周星恒把手机给米可,“刚挂。”
米可接过手机,若有所思地在沙发坐下。
“你要不给她回一个?”
“不要你教我做事。”米可开了锁屏,“真有事,还会再打过来的。”
像是在米可家装了窃听器,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起来,依旧是齐琪。
米可抿着唇,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周星恒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她全程在听,只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好。
米可无意识地重复摩擦手机屏幕,“我要出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