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军用左手臂一挡，几乎同时用尽全力抡起右拳打在高松的肚子上，高松躲闪不及，疼痛让他一松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高松一瞬间怒目圆睁，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在桌子上一摔，举着锋利的碎瓶口向石军冲过来。
石军一把拿起凳子迎面朝高松打了过去，高松顿时晕倒在洗衣机旁边。
高颖和石磊都跑了出来，看见石军把高松压在地上正在玩命的轮着拳头，高松满脸是血。
石磊大喊：“爸！别打了！爸！”
石磊拉起石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帮他擦拭手腕上的鲜血。
高颖赶紧过去抱住发抖的张洁，拉着她往卧室走，张洁已经走不了几步，一进卧室两个人就摔在地上，高颖紧紧的抱住张洁，安慰着她。
高颖听见一声惨叫，是石军，她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看见满脸是血的高松面目狰狞的趴在石磊身上，正在掐着石磊的脖子，躺在地上的石老肚子上插着一个啤酒瓶子的瓶嘴，双手用力的拽住高松的右腿。
高颖愣了一下，跑过去用右手拽住高松的衣领，左手在他身上乱打着，想要把这个恶魔拽走，但是她的力气太小，高松一扬手把高颖甩了出去，高颖的头正好磕在桌角上，她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感觉有一股热流流进了她的脖子，她靠在桌子腿上，喊着石磊，石磊。
被掐住脖子的石磊，呼吸困难让他满脸通红，他的一只手抓着高松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抓到一个被摔裂的很尖凳子腿，他拿起来扎在高松的右胸前，高松惨叫了一声，松开了双手，石磊一脚将他踹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高颖已经看不清人脸，但她要救石磊，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她太晕，她努力着往厨房的方向爬着，扶着阳台门站立起来，找到了一把刀，她跌跌撞撞往回走，看见张洁在石军身边失声痛哭，石磊躺在地上，高松躺在他旁边，正在用力将残缺的椅子腿□□，两个人都在喘着粗气。
张洁将石军放在地上，起身向高颖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中的那把刀，转身向高松扑了过去，高颖喊着：“妈妈。”赶紧起身跟着妈妈。
一声枪响，张洁往后颤了一下身体，站在张洁身后的高颖伸手接住了正在跌倒的妈妈，她看着鲜血从妈妈的胸前一股一股的往外流淌，染红了妈妈白色的连衣裙，染红了地板，四处流淌。
妈妈在高颖的怀里咳了一声，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妈妈...”高颖撕心裂肺的喊着。
“小颖...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去..陪你石叔叔了，先..走一步,你...你要活..”张洁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高颖弱弱的说着。
“妈妈...不要..啊...妈妈你不要死，我去叫救护车，你再等等，你别睡，呜呜呜...妈妈...”高颖用力晃动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妈妈，失声痛哭。
石磊听见枪响，一起身骑到高松身上去抢他手里的枪，两个人一起向阳台方向举着枪，一不小心开了一枪打碎了阳台的玻璃窗。
高颖一惊，她轻轻地把妈妈放在地上，用被染红的白色T恤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手捡起地上的那把刀朝两人走过去。
开枪的后座力让石磊松开了手，高松一翻身将石磊压在身下，石磊用手指插进高松受伤的那个血洞里，高松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用枪的把手底部对着石磊的头部左侧反复的击打，石磊已经晕了过去，满脸血肉模糊，没了动静。
高松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后背，他松开了石磊，用手捂着左胸口，惨叫一声，翻身坐在地上，靠在桌子腿上，鲜血流着，他拿起枪指着高颖，突然他笑了笑，又把枪放了下来，一阵咳嗽，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慢慢地浑身放松，没有了呼吸。
高颖双手拿着刀倒退了几步，松开了满是鲜血的双手，那把滴着血的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她跑过去抱起石磊，呼唤着他。
“石磊，我是小颖，你醒一醒，是我啊！你快醒一醒。”
楼下响起了警笛声...
叶落归根
二十九 失魂
一个月之后高颖从H市新区看守所走了出来。
高颖拎着自己的东西站在大门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用手挡了挡，听见有人在叫她，她顺着声音看了看。
罗叔叔站在一棵大树下面向她挥着手，高颖走过去，两个人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高颖将窗户摇了下来，转头看着窗外，秋天的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她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又摸了摸后脑勺的一个小伤疤。
石叔叔带她来到一高中对面，一幢很旧的居民楼，他们一起上了顶楼，罗叔叔打开左手边的房门，高颖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一室一卫的房间，有一个小厨房，卧室的一面墙是倾斜的，上面开着一个小窗户，罗叔叔去厨房做饭，高颖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前面的桌子上有一个小盒子。
高颖打开盒子，里面是妈妈的遗物，有一些化妆品，有一个黑色的长版钱包，还有一条金项链，带着一个心型的挂坠，还有一盒剩下一半的烟，和一个红色的塑料打火机。
高颖打开钱包，看见了一张高颖周岁的相片，里面有些零钱，还有一张银行卡，她的眼泪开始流。
罗叔叔喊高颖吃饭。高颖擦了擦眼泪，出去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面条，吃了起来。
“高颖，你的东西我都搬过来了，衣服和书什么的。你桌子上的是你妈妈的东西，留给你处理，其他的东西我都烧掉了，我和石磊的妈妈商量着，把你石叔叔和妈妈葬在了一起，石军的理发店也兑了出去，这个房子我租了一年，一直到你上大学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里，水电费你不用你管，你平时吃饭就的去学校食堂了，我争取一个星期过来看你一次，这是500块钱，用没了在跟我说。”
“谢谢罗叔叔，我有钱，我妈给我留钱了，等我取了钱把房租也还给你。”
“那个钱估计是你妈妈留给你上大学的学费，别动了，在吃几口。”
“罗叔叔，那个，石磊呢？”
罗叔叔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是死了吗？”高颖抬起头看着罗叔叔，罗叔叔点点头。
“头部受伤过重，没抢救过来。”
高颖继续吃着，眼泪流进了面条里。
“高颖，别这样，你妈你石叔叔和石磊，甚至是你小姨和姥姥，都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她们希望你好好活着，考上理想的大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过得好了，她们在天上才会安心。”
“知道了，罗叔叔。我会的，我会好好活着的。你放心！”
“我咨询过负责你这个案子的警察，他们说你属于正当防卫，不会对你高考和以后有什么影响，你安心考学，或许过几天会有学校的人和社区的人过来给你做几次心理辅导，你跟他们聊聊天就可以。”
“好。”
罗叔叔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高颖吃完面条把碗洗了放在水槽旁边，又到了一杯水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看着楼下罗叔叔的背影离去。
高颖走进卫生间脱下衣服，打开花洒，站在水下闭着眼睛。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高颖一闭眼就会闪现那天的情景，满眼的血色，妈妈躺在血泊里，石叔叔躺在血泊里，石磊闭着眼满脸满身是血的躺在她的怀里，她就想一直抱着他，可是赶来的医生把他抬上了担架，而自己被带上了手铐，只能蹲在地上不许起来。
他们把妈妈和石叔叔装进黑色的袋子里拉上了拉链，而她出门的时候被一件衣服蒙住了头，被人搀扶着下楼，送上了一辆警车。
之后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审问，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发生的所有，一点一点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高颖关上水龙头，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往卧室走，坐在床上擦了擦寸头，把毛巾搭在椅子上，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高中已经开学有一个多月了，她再次回到学校，她跟班主任说想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不要同桌了，老师也同意了，安慰了她几句，带她来到教室换了座位。
一下课洪齐跑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高颖冲着她笑了笑，洪齐抱了抱她。
洪齐给她拿了近一个月的卷子和笔记还有几本习题，高颖一头埋进习题里。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高颖睁着眼睛到天亮，之后社区的人来过一次，她跟人说想要可以助眠的药，她睡不着觉，那个人说问问医生。
第二天给她送来了许多安神补脑液，高颖睡前喝了一支，还可以，能睡着，但是凌晨三点多就醒了过来，头很沉，她就打开灯继续补之前落下的卷子。
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口服液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社区的人只好带她去了一次医院的心理咨询，开了一些安眠药，但只给了她五片，让她每天吃半片，吃没再来开。
高颖吃了十天之后觉得坚持不到天亮，最后医生只好给了7片，一周一来取，这样过了一周，高颖才觉得睡眠好多了。
她调整好睡眠又开始跑步了，之前也见过几次安静，安静在忙于训练，准备参选省队的选拔，也没说过几句话。
经过高颖慢慢的自我调整，她已经适应了高三的学习状态，怕自己的情况影响洪齐，她孤身一人吃饭，学习，跑步，每天做一个没有灵魂的学习机器，不停地输入各各科目的知识，觉得累了就去操场跑十圈。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次模拟考试，全年级的高三学生全力准备着，一模结束后，高颖的成绩在四个文科班200多人中排在30名，班主任找她谈话谈了一下这次考试结果的问题。
三模结束之后高颖的成绩已经保持在前二十，班主任说这个成绩保持住，上海H大学应该没有问题。
高考一结束，估分，报志愿，等通知书。
高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她依旧晨起跑步，然后在外面简单吃口早餐，在来到新华书店，每天带个面包和一瓶水，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里面有空调也不会很热。
天黑了就往顶楼走，回到家里也不开灯，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发会儿呆，然后洗澡，吃药，躺下，等着安眠药起效。
高颖一早在操场上跑了十圈，在跑道上散步，就要离开这里了，教学楼二楼的阳台上班主任喊着她的名字，叫她过去，她领了上海H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班主任抱抱她跟她告别，她拿着通知书里的银行卡，把妈妈留给她的所有钱都存了进去。
罗叔叔第二天来拿着通知书看了很久很久。
“高颖，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小姨还有你姥姥的。”
“罗叔叔，我已经二十岁了，你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再让我们家的人拖累你。”
罗叔叔红着眼看着高颖，高颖含着泪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叶落归根
三十 新城
上海的天气秋高气爽，高颖拉着她的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
她箱子里只有几身衣服，她的书全都捐给了高中的母校，她依然背着那个石老板送她的书包，上面挂着一个绿色小台球，里面装着妈妈的一只口红，妈妈的钱包，她带着妈妈的金项链和那对珍珠耳钉。
她看见了H大学的接站牌，拉着行李箱往那边走过去，在站牌后面的大客车里走下来一个穿蓝色T恤的男生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同学，你好！麻烦看一下你的录取通知书。”
“好的。”高颖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给你。”
“好的，谢谢，高颖同学上车吧，我把行李想放在下面的行李舱，你下车的时候记得拿。”
“嗯，谢谢！”
“不用客气，快上车吧。”
高颖在后几排所以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她看着那个穿蓝色T恤的男生正在帮她放行李，T恤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在不停地忙碌着，帮助每一个来报道的的人。
那个男生往车后方望了望，高颖看见他黑黝黝的脸庞，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眉毛平整而浓密，眼睛很大，鼻子很高，正在笑着告诉别人上另一个学校的车，汗水从他的头上留下来，他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拿出一块灰色的方巾擦了擦额头，然后有放了回去。
高颖惊讶的张了张嘴，心里有一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回过神，抬起头，不让泪水流下来，她又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的那个小伤疤。
她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她没有去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抗拒剪头发，索性就留着吧！
等到大客车坐满了，车就出发了，那个男生也上了车，正好看见高颖旁边有空位就坐了下来。
“高颖同学，你好！我叫方戈。也是法学专业的，我今年大三。”他说着把手伸在高颖的面前。
“你……你好！”高颖紧张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