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茜笑着,顺着门缝看了眼外面,才拍着谭忆心的肩膀,“别担心,那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放轻松啊。来,帮妈妈把那盘油麦菜拿过来,这个炒完就开饭了。”
那顿饭吃的开心,因为顾南城要开车,也没喝酒,大家以饮料代酒,敬了谭宇华几杯。
饭后时间尚早,谭忆心在厨房洗碗,韩茜便从书柜里找出以前家里的影集给顾南城看。
韩茜陪着顾南城从谭忆心满月的照片看起,边看边讲着她小时候做过的有趣事情。而谭宇华在沙发另一边坐着琢磨棋局,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话进来。
气氛无比愉悦。等谭忆心收拾完厨房卫生,便看到这副和谐的景象。
顾南城也一路看到她上高中的照片,越看越高兴。看见她过来,赶紧招手她坐过来一起看。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顾南城觉得谭忆心就没怎么变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可爱、好看。
只是现在褪去了稚嫩,变得成熟;敛去了笑颜,变得高冷。
不过不管哪个时期的谭忆心都有自己的特点,都有独特的魅力,他都喜欢。
“伯母,这张是什么时候的啊,这个妆画的有点浓。”顾南城笑着指着一张谭忆心的单人照,浓浓的戏妆,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站在一颗树旁,只依稀能从眉眼看出一点她的影子来。
顾南城觉得,现在是知道这个人是她,若是提前不知情,单独拿出来的话,他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这个啊,是她上高二那年,J大有一场教师联谊会,她跟几个小孩一起的扮相。”韩茜抽出这张照片,细细看起来,眼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那会儿她们三个自己跟联谊会策划组的人联系的,瞒着我们所有人,增加了这个节目。当时看到这个节目的时候,大家都还不明所以,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谭宇华也回忆起了往事,拿下眼睛笑起来,看着顾南城,“几个人还唱的是《贵妃醉酒》,她唱的就是里面的贵妃。别说,唱的还有模有样的。”
“你还会唱京剧?从来没听你说过啊。”顾南城惊喜地看她,又发现了一项他想到不曾想到的技能。
“那会儿上学不好好学习,几个人在一起玩,刚好同学的阿姨会唱京剧,就跟着她学了。”
“真厉害!”顾南城像看珍宝一样地看着她,一脸的崇拜。
眼里心里全是谭忆心,以至于竟然忘记了旁边的韩茜跟谭宇华,伸手就拍拍她头顶。
“哎呀……”顾南城忘了,谭忆心却没忘,悄悄拉下顾南城的手,尴尬地看向父母。
而韩茜跟谭宇华两人,不知是无意还是避免她尴尬,正凑在一起研究棋盘上的棋子儿。
相比于谭忆心的尴尬,顾南城却一脸的坦然,顺便回握住她的手,就不放了。
谭忆心高中的相片大多是她自己的,也有跟韩茜和谭宇华一起的。
但是到了大学期间,顾南城却发现照片中多次出现一个人。一个跟谭忆心关系很亲密的人,一个男人。
顾南城仔细看着照片上这人的眉眼,依稀跟自己有些相似,当时他突然就想起一个名字来。
庄言!
这个名字是他听谭忆心说的第一个词音,也是因为这个名字,两人才得以相识。
现在他还清楚记得清明节在墓园的那个早上,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跟谭忆心口中这个庄言十分相识。
而现在终于看到了相片,两人的正面其实不太像,勉强也只是眉眼有些相似而已。
这样的认知非但没有浇灭他的好奇,反而撩拨地他更想知道关于庄言的一切。
想知道他是怎么离世的,想知道谭忆心跟他之间有过什么故事,更想知道谭忆心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从而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想知道这一切,他想让她开心快乐起来。
显然韩茜跟谭宇华不是个好的询问对象,谭忆心更不合适,他不想让她回忆曾经一丁点的不愉快。
顾南城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情绪,继续看着照片,跟韩茜谭宇华聊天。但是心底却也默默有了好的人选。
谭宇华生日过去,顾南城更加忙碌了。
课题研究进入下一重要阶段,医院跟X省联合义诊活动的时间也快到了。
顾南城中午抽空给江晨逸拨了个电话。
而接到顾南城电话,江晨逸也是惊讶,“喂,顾南城?”
“江总,是我。今天冒昧给你打电话,是想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你太太,我想向她打听一些关于谭忆心的事情。”
两人都是明白人,江晨逸跟白婉川夫妻这么久,也多少知道谭忆心的一些事儿。
顾南城一说,他便已经大概知道顾南城想打听什么事儿了。
“好,我问一下我太太的时间安排,一会儿给你答案。”
“好,谢谢。”
“不客气。”
没等一会儿,江晨逸便发来信息。
白婉川因为要照顾江瑾瑜,每天也只有下午孩子睡午觉了,会空出一个多小时时间。
江晨逸的信息除了约见的时间、地点,还附上了白婉川的联系方式。
其实江晨逸一点都不想将白婉川的联系方式给别人,特别是男人。即便这个男人对白婉川没什么企图,那也不行。
只是白婉川一听说顾南城的意图,便强迫江晨逸将自己电话给他,她要跟顾南城先聊聊关于谭忆心的事情。
她说得振振有词,“万一约的时间到了,小宝不睡觉怎么办,还可以打电话沟通嘛。”
她说完还得寸进尺地要了顾南城的电话,“等一会儿我不忙了,先给他打个电话聊聊。”
江晨逸无奈,拗不过她,才有了信息后面的电话号码。
顾南城正安排时间,打算空出下午两小时的空档,还没安排完就接到了白婉川的电话。
“喂,我是白婉川。”白婉川干脆利落自报名号,也省的顾南城再问了。
“你好。”
“听江晨逸说,你想知道关于心心的事情?”
白婉川干脆不拖泥带水,顾南城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是,我想知道关于庄言的事情。”
白婉川听后,难得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对心心是真心实意吗?会让她以后因为你哭、因为你伤心难过吗?”
其实她原本想问的是,在危机时刻,他会不会为了保护谭忆心,而牺牲自己的安全。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吉利,才换了个问题。不过问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看出顾南城的真心就行。
在感情世界里,谭忆心实在是受太多苦了,她虽然替谭忆心做不了什么,但是现在最起码要能看出顾南城的真心。这样她才好放心将心心的过去说给他听。
顾南城没有立即回答,看着窗外。几片梧桐树叶子在蓝色的幕布下,显得更加青翠。
而没有云的天空,蓝的更彻底、稳重。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不带丝毫杂质,只想让谭忆心幸福。
“那些承诺的话,说太多没有意义。但我想告诉你,我希望能给她幸福。在往后的日子里,让她不后悔认识我、爱上我。”
白婉川听后也沉默了。
女人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平凡吗?有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男人,生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等到老了头发花白,两人搀扶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夕阳西下。回忆起这一辈子来,觉得不会后悔嫁给眼前这个老头子,不后悔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感觉没有白活一趟,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好,我知道了。那下午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谢谢。”
“不客气,我该谢谢你。”谢他的坦诚,谢他能给谭忆心带来幸福。
约见的地点在白婉川家附近,顾南城没有意见,也完全理解。
他提前到了,找了一个窗口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色,兀自回忆着相片中庄言的五官。
他没等多久白婉川便急慌慌,一路小跑过来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孩子今天有些闹腾。”
“没关系,是我早到了,你喝点什么?”他为白婉川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
白婉川也不跟他客气,端起水杯朝他晃了晃便一饮而尽。喝完水又深呼吸几口,才看着顾南城笑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顾南城就喜欢白婉川的干脆,淡淡笑起,“是的,我想知道心心的过去,关于庄言,关于庄言的离世。”
白婉川看着顾南城陷入回忆中,“你的侧颜跟庄言很像,还有眉眼中的神韵,很像很像。”
“庄言比我跟心心大三岁,我们大一的时候,庄言已经大三了,心心跟庄言是在大一结束的那年暑假认识的。”
“我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却是不同的校区。她跟庄言是怎么熟悉相恋我不知道,只是后来我找她的时候,她悄悄告诉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等到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庄言已经工作三年了。庄言是孤儿,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人帮扶,全靠自己一个人打拼,三年时间已经坐上了部门经理的位置。”
“心心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庄言帮忙找的,那会儿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等心心工作一年,各方面都上手了,庄言就提出要结婚的想法。他们俩也见了谭叔跟韩姨,谭叔他们虽然觉得心心才23岁,结婚早了点,但也尊重心心的选择。”
“心心自己也觉得有些早,但是又觉得庄言是孤儿,一直期盼着能有亲人,反正她这辈子也认定庄言了,早几年晚几年也都没啥区别。”
“庄言是出车祸不在的。那天他们本来是跟影楼约好拍婚纱照的,但是车行驶在东三环拐弯的那个地方,对面有一辆渣土车,不知道车辆失灵还是司机困了,直直就穿过中间的绿化带冲到对面车道了。”
“那辆车的车速太快,庄言根本躲避不及。他当时应该也是觉得躲不过这一劫了吧,就把心心压在自己怀里,猛地向右打方向盘。”
白婉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看着顾南城,而顾南城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庄言在紧要关头,保全了谭忆心,拿自己的命。
这就是谭忆心放不下他,一直封闭自己,愧疚自责的原因吧。
“心心一直觉得庄言是为了救她才死的,这些年她内疚自责的性格都变了。她觉得这是她偷庄言的时光,要不是为了她,庄言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顾南城一时间无法再找出更准确的词形容庄言。
虽为庄言惋惜,却也自私地想要谢谢他保全了谭忆心。
“是啊,了不起的男人,若不是出了那个意外,现在肯定前途无量,生活幸福。”
真的是造化弄人。顾南城回忆着记忆中的五官,心底也有些沉重,为谭忆心,也为这个了不起的男人。
“你有庄言陵墓的位置吗?”
白婉川看着他,惊讶地轻挑眉头,却没说话。撕了张便签纸,写了一串地址,递给了顾南城。
“好了,心心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白婉川收拾背包站起来,看着顾南城,“希望今后我不会后悔,今天告诉你这么多。”
顾南城也站起来,直视白婉川,目光真诚,“不会有这一天。”
“好,那我走了。”白婉川笑道,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
“江太太,还请不要将此事告诉心心。”
“好。”
白婉川走后,顾南城拿出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凝思了很久才起身结账。
他没回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墓园,找到了庄言长眠处。
顾南城虔诚地放上一束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在风吹日雨淋下已变得模糊不清。即便如此也依稀还能看见那张帅气、阳光的脸庞。
他站在墓碑前,不卑不亢地跟照片中的人对视。
你我都深爱心心,你为了心心放弃生命,我敬重你。但也请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不会再让心心受伤害,也请你保佑心心这一辈子都平安顺遂。
顾南城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此刻他宁愿相信人生有来世,他希望这个阳光的男人也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他期盼谭忆心往后余生都一帆风顺。
他更期望在来世,他能赶在庄言之前认识谭忆心,爱护她保护她独占她的心。
对于顾南城与白婉川见面,顾南城又独自去墓园看庄言这些事情,谭忆心一点都不知道。
她正忙着另一个新项目。
交了W市会展中心的项目,她还没舒服两天,又有项目来了。这次不是外面的活儿,是他们自己的项目。
华远集团准备开发一处五星级的度假山庄,现在才只是有个想法。
既然自己家就有设计公司,季绍林就不会便宜外面的公司,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公司月例会的时候,他就先提了一个想法,让设计公司先讨论起来。
因此分公司总经理一回来,就召集所有人,开会研究,必须在近期内有个结果出来。
老总在上面讲的口干舌燥,底下人听得也是昏昏懵懵。
“张总,那具体这个度假山庄有什么要求,造价控制在多少范围,有没有个大概的数字啊?”有人弱弱地举手发言。
实在是这个尺度太难把握了,总得给个大概范围,大家也好下手啊。要不然范围这么大,怎么能做到大老板的心里啊。
张总瞪着发问的员工,一双眼睛跟牛铃一样,吓得那个员工赶紧低头。心里默默骂着自己,干嘛要出这个头。
老总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看着手底下人一个个都是一脸懵逼,张总无奈地叹气,他也为难啊。
季绍林就是在大会上提了那么一嘴。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他也不好问他也不好说啊。
“现在什么要求也没有,你们就自由发挥吧,到时候大老板看上哪个,就用哪个。”
大家一听都惊了,瞪着眼睛互相对看着,这样也能操作?
“国庆节过后,设计部每个人给我拿出个方案;企管人资信息部每人给我拿出一个点子来。行了,散会。”张老总说完,留下一堆面面相觑、哭丧着脸的手下,自己赶紧开溜了。
天地良心,这不能怪他啊,他现在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诉去。他若是现在不压榨他们,那赶明儿季绍林就不是压榨他这个简单了,他这也是没办法啊。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张总走后,王副总看看大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