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早了十分钟！”江晨逸像是没看见白婉川拧起来的眉头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婉川明知道他的意思，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道你不是也早到了吗。只是人家整天车接车送她，她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了，只能笑着，“嗯，今天早起了十分钟。”
一路上白婉川闭着眼睛构思着《将军剑》的故事情节，江晨逸看着她很累的样子，忙关掉了广播。一路上两人都无交流，直到快到电视塔的时候，江晨逸看了眼缓缓睁开眼，正看着窗外景色发呆的白婉川，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最后却眸光一闪，嘴角翘了翘，又目视前方。
等白婉川扭过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上扬的唇角。白婉川当时还纳闷儿，不知道他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还未等到她问出口，江晨逸却先开了口，“发什么呆呢，到了！”
“哦。”他的手在她眼前虚晃了一下，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江晨逸那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发呆。
啊，实在是太丢人了，自己怎么会盯着他看啊，看也就罢了，还被当事人给逮个正着。
“怎么？是不是我这张脸实在是太帅了，你都惊呆了！”江晨逸看着白婉川的神情，很不要脸且风骚地笑着。
白婉川看了江晨逸一眼，他那双好看的凤眼此刻亮晶晶的，像是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般耀眼夺目。她唇角搐动了下，忍住即将出口的讽刺，只是瞪了他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江晨逸也不在意她那恶劣的态度，满面笑容地看着她进了电视塔大门，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打着节拍，重新启动车子上路了。
他当然不会生气了，白婉川越是这样，他才越开心呢！她这样说明她心虚，她心虚说明她心里有鬼，她心里有鬼说明她有了别的心思。这别的心思嘛……肯定就是觉得喜欢上他了。
而白婉川还沉浸在自己怎么就盯着江晨逸发呆的懊恼中，电梯来了下意识就往里走，连里面是否有人都没发现。
钱平从负一层上来，一看见白婉川他还挺开心的，自己出差去帝都都快要一个月了，昨个晚上才回来。
帝都的生活节奏跟帝都的交通，他完全习惯不起来。才去了两三天，他就已经开始想念X市了，想念X市的交通、想念X市的美食，还有这里的人。
刚看见白婉川进来，他都已经满脸笑意地扬起手准备打招呼了，结果却发现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他等了会儿，见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钱平不由得好奇起来。但是比起好奇她在想什么，他更加期待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也在电梯里时的反应。
他们乘坐的这部电梯是电台工作人员的专用电梯，中间不带停的，能直达办公楼层。电梯门亮堂堂的跟面镜子一样，平常乘电梯时间太长，大家没事儿干要么玩着手机，要么都是盯着电梯门悄悄地观察别人的表情。
钱平在后面透过电梯门看着白婉川，原本以为她一会儿就能发现自己。谁知，电梯门再次打开，都到了办公楼层了，她的意识仍然神游着。
钱平皱着眉，这下是真好奇她想什么了。走出电梯轻轻拍了下白婉川肩膀，白婉川没防备，整个人一哆嗦，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啊，是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婉川见是钱平，眉眼都明媚起来。她右臂抬起很自然地搭在钱平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哎，这次去帝都有没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儿？”白婉川看了眼钱平，用胳膊撞了下他，压低声音笑道，“有没有碰上喜欢的姑娘，发展一段感情啊？”
钱平低垂着眉眼看了下白婉川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压下心底地苦涩。
他与白婉川认识四五年了，从一开始认识两人就是称兄道弟。白婉川在他面前很随意很放松，也很自在。以前两人也经常这样勾肩搭背一起出去玩，他从不曾觉得不舒服，甚至有段时间还特别开心，不管怎么说，跟别人比起来，他已经是离她最近的人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机会总是比别人要大很多。
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白婉川一如既往将他放在好兄弟的位置上，钱平却开始不满意，想要更近一步关系了。
以前白婉川也会时不时地用这些话来打趣他，他也总是淡淡一笑掩饰而过，但是现在他不想掩饰了。
钱平敛去眉眼的笑意，看着白婉川，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不喜欢露水姻缘，我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他顿了顿，看着白婉川的眸光闪了闪，又缓缓开口：“我喜欢的女孩，必定是已经认识很多年的，并且是相处了很长时间的。”
用这两条卡下来，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白婉川了。
钱平看着白婉川，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应该是能听懂的吧。
然而，白婉川的表现却让他失望了。
“认识很多年？还要相处很长时间？”白婉川皱着眉，还真的就仔细地从两人认识开始思索起来。
两人都走到工位上了，白婉川仍是拧着眉。钱平看着她一副也算是为了自己的事儿这么认真的份儿上，忍不住就笑了。并且不计前嫌地也帮她倒了杯水。
白婉川无意识地喝了口水后，钱平就发现她原本很迷茫的表情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她先是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微微张开，然后一双眼睛像是电影放慢镜头一样缓缓转向他。然后待看向他后，又忍不住地皱眉。
白婉川滑动着椅子往钱平跟前靠了靠，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钱平以为她终于开窍了，面带笑容几分欣慰又有几分紧张地看着她。只是在听见白婉川接下来的话时，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一张带笑的脸也垮了，既哀怨又恼怒地瞪着她。
“原来你喜欢心心啊！”白婉川满目探究地看着钱平，她跟谭忆心是关系很好，两人都跟钱平也都很熟。后来大学毕业，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跟着钱平进了电台工作，而谭忆心进了设计院上班。
自此，谭忆心跟钱平的联系才少了起来。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心心在上学期间就已经跟庄言确立恋爱关系了啊，没想到钱平挺能掩饰的。这么多年了，她竟然都没有看出来，“哎，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心心的，竟然连我都瞒着，真不够哥们儿啊！”
白婉川说着还用力拍拍钱平肩膀，真的是将哥们儿关系贯彻到底，“你要是不好意思给心心说，那我帮你啊！”
自从庄言过世后，谭忆心整个人变了很多，跟以前很多朋友都不联系了。现在还能在她身边，整天跟她逗闷子的人也就剩下白婉川了。
钱平听着她的话，垂眼看着白婉川这副跟他在一起毫无男女之防的样子。整个人心里涩涩的，说不上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受。
他抬眼看着白婉川的眼睛，那双杏眼清澈的犹如盛夏时一汪清泉的波痕一样，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钱平看着她想要给自己牵线的炽热眼神，忍不住心底轻叹着。看来这些年他是用错了方法，要不然到现在她怎么都明白不了自己的心意呢。
“我不喜欢谭忆心。”钱平看着白婉川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特别认真。
“啊，你不喜欢心心，那你喜欢……”白婉川话还未讲完，钱平却又开口了，仍旧是盯着她看，那双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坚持严肃，“我喜欢的是那个一直将我当成哥们儿，在我面前可以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跟我在工作上有无比默契的人。”
钱平看着白婉川已经僵住的笑脸，又缓缓开口，“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这些年除了她，我不曾喜欢过任何人。”
白婉川脸上原本的笑容已经僵硬到不知道该如何收回了，钱平喜欢的是她！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出来，还一直将他当成好哥们儿看待。
想到这儿，白婉川视线晃动了下，看着仍旧搭在他肩上的自己的胳膊，吓得一哆嗦赶紧抽回来。这个消息太突然，突然到她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钱平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白婉川左手摩挲着右胳膊刚才搭在钱平肩膀的地方，那块儿皮肤发烫，烫到白婉川手足无措起来。她看着钱平，声音都不自在起来，“可是，可是我们是，哥们儿啊！”
“你在我眼里自始至终都是个女人！”
钱平的眼神太过炙热，似乎还包含着一直压制着的怜爱。白婉川脑子太乱，给不了回应，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自钱平将话说出来后，白婉川一整天都回避着他。两人工位挨着，平时工作累了，两人都习惯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经过这事儿以后，别说聊天了，白婉川一整天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一抬头，就会撞入一片如海洋般温柔的眼神中。
两人之间这种怪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下班时候。
钱平现在主持的是另外一档交通栏目，晚上十点半就下班了。但是以前他也会时不时地留下来加会儿班，等到白婉川下班的时候，要么直接送她回家；要么两人在电视塔附近的地摊儿上涮点串串，或是吃几串烤肉后，再送她回家。
若是哪天白婉川没开车，那他更是会留下来，充当她的司机，将她照顾地妥妥帖帖的。
一般白婉川进直播间的时候钱平的节目还未结束，平时要是有什么安排，白婉川都会提前发信息告诉钱平，不让他白等着。
可是今天她的心绪混乱，连观众的来信都没有提前看一下，更是忘记了最近江晨逸天天接送她上下班的事情。
结果等到她忙完，出了直播间的时候，就看见钱平正坐在他惯常坐的沙发上，正盯着她直播间的门板发呆。
一看见她出来，钱平的眼睛瞬间就闪亮起来，随之整个人站起来就迎向她，“今天怎么样？累不累？是直接回家还是吃点东西再回家啊？”
白婉川是真没想到钱平还没走，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看着他疑惑开口：“你怎么这么晚还没走啊？”
钱平听了这话还一脸奇怪地看着白婉川，“你早上不是没开车吗？”电台里工作人员的车位都在地下车库，今早上白婉川直接从一楼上的电梯啊。他不等着她，难道她一会儿要打车回去啊。
“哦……”
白婉川看了钱平一眼，而钱平已经很自然地去拿白婉川的电脑包了。她看着这一幕，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以前钱平也经常这样等着她，忙前忙后帮她拿着东西，照顾着她的需求。
但今天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记起来。甚至在刚才直播结束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想的是一会儿跟江晨逸去小区门口那家店里，去吃点烤串去。
白婉川心虚地看着钱平，却在心底轻叹着。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啊。这江晨逸才接送她多久啊，她竟然已经习惯了江晨逸的存在，甚至连吃夜宵都不曾将他忘记。
但是她却忘了想，钱平这样陪着她已经好几年时间了，要习惯早都应该习惯了。
而她之所以习惯了江晨逸而忘记了钱平，无非就是因为他们是否走进了她的心底。
这些年，她一直将钱平当成是最好的朋友，将他放在心上却没有搁入心底。而江晨逸虽然接送她的时间很短很短，但是她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将他放入心底并且牢牢记住了。
就像人常说的，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先来后到。遇见了、喜欢了、心动了，即便昨天才相见，也会有早已相识、相逢恨晚的感觉；若是不喜欢，即便天天在眼前出现，也不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候。
说到底，她不喜欢钱平，所以很轻易就能忘记；而她对江晨逸心动了，虽然连她自己还未发觉，但却已经悄悄地将他纳入心底了。
白婉川看着钱平已经提着她的电脑包了，愣了愣，只想了两秒，就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包。
钱平看着她，眉头不着痕迹轻拧了一下，“怎么了？”不怪钱平诧异，只是这件事情这些年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白婉川都理所当然地接受着。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让她如此异常。
这有何难！
钱平垂眸看着黑蓝色的电脑包，两只手一左一右捏着它提手的两端。小小的提手，两只手捏着，虽然离得很近，但钱平此刻觉得，这中间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楚河汉界般，遥不可及。
白婉川的手很小很瘦，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漂亮，特别适合弹钢琴。但就是这么漂亮的手，此刻紧紧捏着另一头，毫不放松、毫不退缩。
他试着拉了拉，却觉得她也在用劲儿。钱平抬眼看着白婉川，而她也正看着自己，清澈的眼底是满满的坚持。
钱平压下心底的苦涩，轻轻松开手指，遂了她的心愿，不让她为难。他眨眨眼睛，将视线从白婉川脸上移开，看着窗外的黑夜，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有何难，只是松开手，让一让她，这有何难！
是啊，这有何难啊！
这些年自己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只要两人有争议，基本上都是他先退一步。只要能让她开心，退一步又何妨呢？
只是，钱平看着白婉川已经将电脑包、背包拎好了。他不知道，今天退的这一步，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吧！”钱平笑看着白婉川，便率先向门口走去了。
白婉川磨磨唧唧地跟在他后面，看着钱平宽厚的肩膀，轻轻开口：“那个，你不用送我了，有人过来接我。”
“有人接你？”钱平一愣，扭头疑惑地看着白婉川，继而又恍然大悟起来，“哦，是谭忆心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去？”
白婉川不是本市人，在X市里面，能跟她交心的也就剩下谭忆心了。因此一想到有人来接她，除了谭忆心外，钱平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只是白婉川却不说话了，看着钱平，隔了好一会儿，在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才为难地开口：“不是心心，是我，一个朋友。”
钱平听出了她话中的迟疑，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了些感觉。觉得她的迟疑跟她今天的反常行为，似乎都跟即将要来接她的这个朋友有关。
他说不上来自己这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伤心、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浓烈地化不开的悲伤。
他们两人以前无话不谈的，白婉川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他的。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连她生理期是那几天都清楚。但是现在，她有了秘密，而这秘密还是不愿意让他知道的。
钱平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了，在他不在X市的这一个来月里，白婉川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儿，竟变化得如此之快，快到他觉得像是被人沉重一击，头晕眼花地爬不起来。
而他有种感觉，这一切，都跟这个人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