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羡:“荣幸之至。”
就这样,下了饭桌,曲照稀里糊涂被带到了祁城博物馆。
前台接待一看到是傅宗羡,立刻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傅先生。”
曲照感慨,他这张脸真是到哪儿都那么管用。
“带朋友来看一下特展。”傅宗羡向接待小姐示意身旁的Christopher。
接待小姐会意,领着他们朝一个方向走,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展区,交给讲解员。
“下午好,欢迎来到祁城博物馆,诸位现在正在参观的是‘终古传家——傅氏的收藏’特展。”年轻的讲解员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悦耳。
“大家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青铜器展区。这里的四百零二件青铜器均为我国民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企业家、慈善家傅长怀先生所捐赠,也就是傅先生的曾祖父。”讲解员抬手向曲照和Christopher示意傅宗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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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世上最难是无憾
虽说从先前Christopher的话不难猜到傅家给祁城博物馆捐了文物,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企业家前加上“爱国”二字,这不是镀金吗?可此刻从讲解员的口中听到“四百零二件青铜器”几个字,曲照还是惊呆了……而且讲解员说得很清楚,这只是青铜器展区……
意思是,除了这些,傅家还捐了其他的?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说是傅氏的收藏特展了……
她将整个展区扫视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青铜器琳琅满目,心底的震撼,难以形容。
“其实,关于这些文物,有一个浪漫又悲伤的爱情故事。”讲解员卖了个关子。
Christopher一脸愿闻其详。
曲照看了眼傅宗羡,他正看着其中某件青铜器,不声不响。
讲解员说:“傅长怀先生和他的妻子因文物结识,两人在乱世中共同守护这些文物。曾经多次,为了保护这些文物,他们差点送了命。”
“但命运弄人,老天爷没让傅老先生顺遂……”说到这里,讲解员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二人婚后没多久,傅老先生和妻子在纷飞的战火中走散了……”
听得曲照心一紧。
“之后傅老先生找了妻子大半辈子,可并没有找到……再后来,傅老先生郁郁而终……”讲解员环顾了眼四周的文物,说,“在捐赠这些文物时,傅老先生有个请求。那就是署名时也写上他妻子的名字。他的原话是——他们要在一起。”
“对了,”讲解员补充,“也正因此,傅老先生为他们的独子取名傅寄征,对他们这唯一的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能征伐敌人,保家卫国。”
“或许老天爷终是听到了傅老先生的心声吧。”她脸上露出一丝宽慰,“他的期冀终是实现了,他们的孩子后来确实成了战功赫赫、威震四方的将军。”
曲照在心底无声地惊呼。
将军……
傅宗羡的爷爷竟是将军……
除了捐赠文物这种化私为公的高尚行为外,傅家还出了赤心报国的将军……
果真如Christopher所说,傅家是望族……
她的目光落在展台前的文物介绍上。
紧挨着文物年代的一行字清晰无比——傅长怀先生 虞稚倚女士捐赠。
看到这两个名字,曲照突然记起来,她听说过这个故事!
那还是读书的时候,这个真实发生过的感人故事在网上掀起了好一波浪潮。
几年前这个故事还被一个知名导演拍成了电影,叫《半世长怀》。曲照看了简介,她依稀还记得简介里的一句话——傅长怀找了虞稚倚半世,长长怀念了虞稚倚半世。
电影当时大热,好评如潮,人人皆为傅长怀和虞稚倚以悲剧落幕的爱情故事而心碎。
曲照并没有去看。
她从来无法接受悲剧。
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会是多年后与她恩怨情仇纠缠不休的男人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博物馆里正放着音乐,莫文蔚的《这世界那么多人》。
舒缓悠扬的音乐里,歌手用慵懒却细腻的嗓音叙述着一场关于错过与离别的故事。
音乐婉转忧伤、百转千回,与娓娓道来的人声交织,有如一条溪流,细细却绵长地向远方流淌。
怀念、心酸、感伤、遗憾,充斥了全部。
曲照敛眸。
这世间,总有如此多的遗憾。
中途,讲解员领着他们来到一个特别的展区。
在那不算小的空间里,每一面墙上,都裱满了信。
漫天的书信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丝毫不亚于之前琳琅满目的青铜器展区。
因为曲照发现,每一封信都是以“令如如晤”起头,以“明识手书”结尾。
讲解员说:“‘令如’是傅老先生妻子的字,‘明识’是傅老先生的字。这是傅老先生在与妻子失散后,写给妻子的八百一十九封信。经整理,专家推测,应该不止八百一十九封,中间应该有缺失的。”
曲照再次看向傅宗羡,难以置信。
随即,她看到最后一面墙的最后一封信上写着——
令如如晤:
到如今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你……我们……真的就这样了吗?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人世……如若在,那,我先你一步走了。如若不在……那我终于来找你了……请务必原谅我来得如此晚。
乙酉二月十一夜 明识手书
字迹较前面的略显歪扭。
曲照盯着看得出神。
讲解员发现,向她解释:“这是绝笔。写这封信时,傅老先生沉疴难起,已经握不住笔了。”
曲照心下一痛。
傅长怀终是到死也不知道他的令如在哪里,不知道他的令如是否还在人世……
可能,他到死也没释然。
果然,世上最难是无憾。
后面陆续又参观了一些展区,除了傅长怀、虞稚倚的名字,一些文物介绍上捐赠人一栏也写着“傅寄征少将”、“傅礼荣先生”。
刚刚讲解员提到过傅寄征,曲照知道是傅宗羡的爷爷,傅礼荣曲照自然也不陌生,那是傅宗羡的父亲,傅氏集团的创始人。
可令她意外的是,接下来她竟看到傅宗羡的名字频频出现……
从瓷器到字画,从漆器到玉器……让人眼花缭乱……捐赠人那一栏无不都写着“傅宗羡先生”……
曲照忽然就想起之前她在傅家坠楼砸坏的那个元青花的盘子……
之前因为跟傅宗羡置气,故而砸坏他价值连城的收藏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甚至当听他说起那是元青花时,她暗暗想,他越宝贝,那她就越砸得好、砸得妙,解气。
可此刻看到如此多形态各异、色彩分明,融汇了浓厚文化底蕴的文物在这里无声地诉说着各个时期的文明,展现着中华文明之璀璨时,她后悔不已。那个元青花的盘子,也应该在这里,在这里作为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的见证。
曲照没忍住感叹:“你们傅家当之无愧是名门望族,大家风范,从曾祖到祖父,再到你们父子,大公无私。”这是发自内心的赞佩。
Christopher很赞同曲照的话,笃挚地点头。
“所以特展的主题是‘终古传家’呀。”讲解员笑吟吟道,“而且傅家捐赠的许多文物都是一级甲等文物,名副其实的国宝。”
末了她又由衷地补上一句:“如果不是傅家,不会有今天的祁城博物馆。”
“你说错了。”傅宗羡忽然出声。
众人皆一愣。
只见他缓缓看向曲照,又重复了一遍:“你说错了。”
大家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对曲照说的。
“什么‘你们傅家’,”他伸手揽住曲照的腰,纠正她,“是‘我们傅家’,傅、太、太。”
最后三字,一字一顿,就好似有无尽的柔情纡绕在他的舌尖。
Christopher和那年轻的女讲解员相视笑了。
“不行了,我要得糖尿病了。”Christopher边说边摆手。
一下午都沉浸在祁城博物馆了解和认识文物,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天色都暗了下来。
将Christopher送到他下榻的酒店,“傅氏夫妇”终于回了家。
一回家,曲照一心便扑在曲阳的身上,傅宗羡坐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起身去了书房。还有工作等着他处理。
就这样,第二天一整天,曲照都没见到傅宗羡的人影。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这空白的一天,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想起Christopher,她猜傅宗羡也许是在忙正事。
于是,约定好的一个星期,最后一天很快到来。
可等傅宗羡真正再出现在她面前时,也已经是黄昏了。
将近两天没见,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将一个看起来极具质感的纸袋子递给她,说:“换上,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曲照一愣,缓缓问:“什么晚宴?”
以傅宗羡的身份,参加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的晚宴。
“祁城商会的晚宴。”
“祁城商会?”曲照眉心一蹙。这不意味着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搞不好还有记者?她可没忘记祁大校庆那次托他的“福”上热搜的事!吃一堑长一智,她要还跟着他去抛头露面,那不是上赶着让人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我不去。”她收回视线,不看他。
“可我不能没有女伴。”傅宗羡说。
曲照埋着头:“那你以前是怎么参加这些宴会的……”
“曲照,”他突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你也知道,这是最后一天了。”
心忽地一滞,曲照很长时间都不吭声。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他手中的袋子。
再次出现在傅宗羡面前时,她盘着头发,化了淡妆,穿着他给她的那袭灰蓝色抹胸长裙。
那瞬间,傅宗羡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视线在她纤细的腰肢和窈窕的曲线上描摹。半晌,他回过神来,眸色微暗,嘴角慢慢挑起个笑。
他换了身缥色西装,颜色和曲照身上的长裙搭到了极致。
站在一起,完全是一对璧人。
等到举办晚宴的酒店,下车后,傅宗羡自然地牵起曲照的手置于他的臂弯间。
看到曲照垂着头,他停下脚步:“抬头。”
曲照迟疑了会儿,还是听他的话抬头了。
两双眼睛对视。一双坚定,一双闪烁。
傅宗羡:“站在我身边,不用低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来?
但现在,他倒要看看谁敢非议他的女人。
进到会场,可谓寸步难行,一个接一个的人跟傅宗羡打招呼,曲照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花瓶,安静地站在傅宗羡身边,听他向她介绍对方,又听他向对方介绍她,然后再听他们客套的寒暄……
一路下来,没完没了。
她想喝点东西,刚端起杯香槟,被傅宗羡伸手过来拿走了。
他不许她喝酒,连果酒都不可以。她刚想说什么,手上便被他塞进了杯果汁。
期间傅宗羡喂她吃了些甜点,曲照抬眼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人群中正在与人交谈的陈嘉峪和霍觐渠。
可能是昨晚有些着凉,此刻又吃了甜腻的东西,她忽然有些想吐。捂着嘴巴,声音闷闷的,她对傅宗羡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傅宗羡随即牵住她的手。
“不用。”曲照撒开他。然后独自一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见她回来,傅宗羡不放心,跟了过去。看到曲照正在洗手台前洗手。
纤细的手臂被米色的大理石台面衬得雪白,傅宗羡看着她的背影。
她真的太瘦了。
原本就瘦,现在越来越瘦。
一心疼,他没忍住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长臂紧紧搂着她的腰身。
“怎么不惊讶?”对于她的淡定,他倒惊讶。
“我闻到味道了。”
“什么味道?”
“家里洗衣液的味道,”曲照回,“还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他们的衣服用的是同一瓶洗衣液,他们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也都是一样的,日夜傍身的味道,怎能不熟悉?
傅宗羡神色一动,她用的是“家里”二字。
“曲照。”他在她的耳边叫她,呼出的气全都洒在曲照的耳朵上,热热的、潮潮的。
“嗯?”
“我爱你。”
曲照没吭声,默默关了水龙头。
没有了嘈杂的水声,一切都安静了。
就在这时,一阵可疑的喘息声从一侧的男厕传出。
曲照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又传出一声闷哼……
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感到难以置信。
可不容她消化,娇喘、呻吟、低吼……纷至沓来……
她没忍住寻声望去。身上,箍着她腰的长臂又紧了紧,傅宗羡像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我也好想——”他拉长声音,话却不说完,引人无尽遐想,在她的耳边戏谑地笑。
曲照像触电一样,浑身霎时绷得紧紧,压低声音吼道:“傅宗羡!”随后试图挣脱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