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秦朗便把另一瓶水放到白糖面前,示意她可以喝。
白糖拿起那瓶矿泉水,打开瓶盖喝了起来。两人也是十分默契地不再提刚才说的事情。
又沉默了一会儿,秦朗果断换了一个新话题:“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在你们集训的时候来画室找过你吧?我还顺便认识了陈北林。你之前不是挺好奇这事的吗,那我们来聊聊这个吧。”
我不是,我没有好奇,你别瞎说。白糖其实想直接否定三连的。可秦朗却施施然地继续说道:“我查了你们画室的集训安排,那天是你们的休息日。正好星期天学校也放假,我就去你们画室找你。结果我从大早上等到下午,都没见到你的影子,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就只好回去了。”
白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们当时手机被画室的老师收了。而且就一天假期,就算出去玩也走不了太远,所以我就一直呆在集训的宿舍没有出来。”
“哦,这样啊。”秦朗点点头,“那你不想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去找你吗?”
其实白糖当然知道秦朗那天为什么去找自己。当时他爸爸刚去世,她妈妈也迅速搬去了S市,秦朗肯定是担心自己的状态,所以才想来看看自己的。但是这个话题正好是她现在不想聊的,于是白糖只好沉默。
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秦朗感慨了一下小孩儿真是长大了,有心事了。
秦朗也不再纠结这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枚铃铛。这是刚才他去卧室拿矿泉水的时候顺路取下来的,之前一直被他挂在自己书包的拉链上。
秦朗指了指那枚小巧的但是有些褪色的铃铛,开口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吗?这看着也不是很好看啊。”
白糖看着那枚铃铛,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这算是一个护身符吧。”
“什么?”秦朗很明显有些不明白,毕竟他也没过谁用铃铛作护身符的。
“这个铃铛就是学校附近文具店里那种三块钱一袋,一袋有十个的小铃铛。”白糖笑着解释道,“我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呢。店老板为了把这个卖给我们,就使劲忽悠,说什么这个铃铛可以辟邪、祈福、保佑别人啊之类的,功能简直齐全得不得了。”
秦朗有些无语地看着白糖,“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还信这个啊?”
“当时还小嘛。”白糖回答得理直气壮。
秦朗挑挑眉,“那无良店家是怎么拿到营业许可证的?后来真的没被抓起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白糖笑笑,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反正我当时年幼无知再加上脑子一热就把斥了三元巨资把它买下来了。”
“所以呢,这个有用吗?”
“前九个都没用,而且前九个铃铛都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白糖顿了顿才继续说:“最后一个嘛,在我已经弄丢了九个铃铛之后,我就把它挂在了书包拉链上。结果带着它去学校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秦朗也有些好奇起来。
“当天轮到我去打扫教室清洁。”
秦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这,是好事?”
“我还没说完呢。打扫清洁也包括整理教室后面的图书角。”白糖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调皮,“结果你猜怎么着?”
“你在图书角找到了你一直想看的《安徒生童话》?”秦朗试探着问道。
白糖情绪一瞬间低落了下来,“唉,你这个人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秦朗笑了笑,“运气,纯属运气。”
“确实是这样。”白糖说了,又看了看那枚铃铛,“当时我就想啊这个铃铛真灵,拿着它第一天就遇到了好事,所以它就成了我的护身符了。”
秦朗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只是一本《安徒生童话》而已啊,这也能算是好事吗?”
白糖眨眨眼,调侃道:“心诚则灵嘛!说不定这一件一件的小事积累起来,老天就给你整波大的好事呢?”
秦朗无奈看着白糖,觉得这是个玄学问题。
其实,真相是那天白糖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安徒生童话》,迫不及待地就在公交车上看了起来。结果因为看得有些投入,白糖错过了自己要下站的地方。等白糖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知道被公交车拉到什么地方了。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了车,白糖四处张望着,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白糖害怕走远了更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就只敢在这个站台的附近走来走去。可能是因为自己步伐有些急躁,她书包上的铃铛发出了“叮铃铃”的轻响。
而那一瞬间,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玄学力量的指引,白糖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抬起头,然后她看到了秦朗,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在这之前她只见过秦朗一面,这算是白糖第二次见他。但幸好白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秦朗就对她说过要帮忙看着她,原因是白糖看起来太傻了很好骗的样子。
好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白糖当时果断地走过去悄悄跟在秦朗身后。可能是白糖太小了,跟踪技术实在太差,秦朗很快就发现了她。
“你是谁啊,一直跟着我干嘛?”秦朗转身问着,仔细打量着对方,这时才注意到她是自己之前见过的白糖。
白糖语气软软的,带着轻微的湿气,显得十分可怜,“我是白糖。我坐公交坐过站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去。”
秦朗听了,皱皱眉,“你果然很傻很好骗。”
一句话听得小白糖都快哭了,她当时正不知所措呢,秦朗却向她走来,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那算了,谁叫我这么好心呢,我送你回去吧!”
直到现在,白糖都还记得秦朗当时握着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很暖和,让她原本慌张的心在顷刻之间便冷静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次秦朗把白糖安全地送回家的经历,他们两人才算是真正地熟悉起来,一直相处到了现在。
而秦朗至今都不知道白糖当时坐公交车会坐过站是因为那本《安徒生童话》,而她之所以在公交车站附近看到秦朗是因为那颗被文具店店主忽悠着买来的小铃铛让她在一个很是玄学的时刻抬起了头,然后正好望见了他。
白糖一直觉得自己能碰到秦朗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而高二下期的时候,她爸爸去世,母亲要搬去S市,白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秦朗了,所以她才决定把这颗玄学的为自己带来好运的小铃铛送给秦朗,只是希望他今后能够多遇到一些好事。
第24章
因为两人黏黏糊糊地忆往昔,那杯热水也已经不那么烫了。
秦朗指了指自己才拿出来的矿泉水,“这水算是白拿了。”
白糖这才想起秦朗感冒药还没吃,她讪讪地笑了笑,“没事,你感冒了嘛,要多喝点热水,我等会儿可以去给你倒。”
秦朗盯着白糖看了看,说:“如果没有最后一句,那你刚才的话还挺直男的。”
白糖正想反驳他自己哪里直男了?却见秦朗朝自己笑了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调侃自己,于是便沉默不语。
秦朗也不再开玩笑,直接拿起杯子,就着温水把药吃了。
很是自然地把空了的杯子递给白糖,秦朗说:“喏,去帮我倒热水吧。”
白糖认命接过杯子,去给他倒水。
秦朗看着白糖向厨房走去,他用手拨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铃铛,露出了一抹微笑。
白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朗把那瓶还没动过的矿泉水打开,倒了一点在白糖刚接来的热水里,等它们混合均匀,才慢慢悠悠地拿起来喝了一口。
“下周是不是就要二诊考试了?”
白糖点点头,“对,下周三、四、五考试。”
秦朗把视线从杯子移到白糖身上,“那怎么样,有什么要请教我的问题吗?”
秦朗这话听着有些欠揍,但白糖还是老老实实地想了想,然后说:“还好,最近没有。”
“那就行。”秦朗满意点点头,觉得很是欣慰。
又隔了一会儿,秦朗摸了摸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脚边撒娇的小猫,轻描淡写地问:“怎么样,文化课有没有信心达标?”
白糖瞟了眼秦朗,认真地说:“应该没问题。”
秦朗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很为白糖开心,“那就好。”
“那你呢?大神?”白糖眨眨眼,忽然问道:“你想考哪个大学呢?”
“考哪个大学还没决定,但是想学什么专业我倒是想好了。”秦朗笑着说。
“什么啊?”
“制药工程。”
白糖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制药工程应该是属于化学专业的吧?”
“是。”秦朗点点头,“你这个偏文科的知道得还挺多的。”
“大神,你怎么想起要挑战这个专业啊?”白糖觉得有些疑惑,随后又调侃道:“不是说生化环材,狗都不学吗?”
秦朗眨眨眼,也开玩笑道:“满嘴顺口溜,你是要考研啊?”
见白糖没有回答,秦朗笑了笑,回答道:“总得有人去学吧。生化环材,不管是哪个专业,对国家的发展都很重要。”
秦朗这个回答让白糖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把大好青春都献给了军营献给了国家,退役后本可以和妻儿好好生活,却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出车祸去世的退伍军人——秦岳。虽然秦朗说他和自己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少,但白糖还是能透过秦朗的一言一行看到秦岳给他带来的深刻影响。就比如刚才秦朗说的那句话:总得有人去学吧。
一瞬间,白糖的神色变得复杂,他望着秦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我对化学还挺感兴趣的,我也有这个天赋,为那我什么不去试试呢?”
白糖听着秦朗忽然张扬起来的语气,原本压在心头的那些惆怅情绪忽然就飘到空中,然后消失不见了。
接着白糖又听到秦朗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再说了,就算最后发现这条路走不通,我不是还可以回来继承家业吗?”
秦朗说这话时,眼睛中透着漫不经心的神采,让人看着就很想揍他一顿。
白糖也调侃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你家还挺有钱的,失敬失敬。”
秦朗双手抱拳,笑着道:“承让承认。”
两人视线交汇,不由得同时笑了出来。
“那你想学什么专业呢?小白。”笑了一会儿,秦朗正经起来。他看着白糖,收起了刚才满不在意的态度,忽然十分认真地问道。
白糖也没犹豫,直接回答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以后想做室内设计这方面的工作。”
“行。”秦朗点点头,“那我高考完之后去查一下离央美近的而且化学专业比较好的大学吧。”
秦朗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小事,白糖却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凝固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秦朗瞥了眼白糖,嘴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怎么?感动傻了?”
“你才傻了。”虽然是在回怼对方,白糖却莫名觉得自己的语气弱了不少。
“哦,我还以为你又问想考什么学校,又好奇我要学什么专业的,是希望我考一个离央美近一点的大学呢。”秦朗又用手挠了挠猫咪的肚皮,笑着问道:“怎么?难道我猜错了?”
白糖其实很想回他说对,你猜错了,可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秦朗说的确实是事实,她不想离秦朗太远,不想生活有太多的变化。
秦朗看着白糖微微颤动的嘴唇,好几次她似乎都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还是保持沉默。秦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摸了把白糖的头,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安慰的意思,“好啦,干嘛耷拉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又欺负你呢。”
这个“又”字用得真好,白糖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还是没说什么。
“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分开的时间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星期。之前你因为集训离开了9个月,算是我们分开最久的一次了。”秦朗叹了口气,神色十分温和:“其实一想到如果大学要和你分开四年,别说是你了,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不自在。”
听了这话,白糖不由得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一下秦朗的表情,“你,也会有觉得不适应的时候吗?”
“那当然。”秦朗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我也是人不是神好吧。我也会有无措或者失意的时候。”
白糖忽然想起了站在父亲墓前的秦朗,看着沉默不言,但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反过来的暴风眼,外面平静,内里却能掀起狂风骤雨。
秦朗这人多数时候都是随意且游刃有余的,而那次确实是她见到过的最失控的秦朗。
秦朗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所以啊,你要是觉得不适应也没什么,毕竟我也不适应。”
白糖赶忙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她就听到秦朗接着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和你相处的时间相当久。我很了解你,我想你对我也并不怎么陌生。分开时间长了,于是自然而然地疏远了;离得远了,所以就不怎么见面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能明白吗?”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想着你;不管隔得多远,我都会去见你。白糖想,秦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啊,你现在就不要去担心还没到来的大学四年了。好好学习,提高自己的高考分数才是最重要的,白糖同学。”秦朗最后一锤定音般地说道。
白糖听着秦朗话语中满满的劝学意味,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便故意说道:“秦朗同学,你也觉得高考分数非常重要吗?”
“那当然。”秦朗用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盯着白糖,“你高考分数越高,你就有更多的选择啊。”
白糖看了眼秦朗,然后她点点头,话音一转:“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回去认真读书了。”
秦朗好笑地看着忽然站起身来的白糖,“你这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秦朗说这话时,白糖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白糖弯腰,把自家小猫抱起来,解释道:“不是,我是觉得我家小猫饿了,要带它回家吃饭了。你没看到它一直蹭你大腿想讨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