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白糖看着照片上自家猫咪躺在秦朗家的沙发上,样子十分惬意。
“它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你。”
秦朗也是回得很快:“嗯,随你。”
白糖看了,笑了一下,手上也没闲着,给他发了个“无语”的表情。
最后还是秦朗给她发了条微信:“好了,你今天估计很累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白糖也回了他一个“晚安”,之后她就把手机放到一旁,看着高高的天花板以及上面古典山水画的壁纸。
闭上眼睛,白糖又想到了秦朗最后给自己给自己发的那条微信。虽然只是文字,但白糖却能十分准确地想象出秦朗说这句话时的声调、语气和表情。她想,秦朗的声调一定是低沉的,语气也是一贯的随意,再加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白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听到了秦朗在她的耳边说“晚安”。
可能是因为今天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因为秦朗的那句“晚安”,虽然现在还没到晚上十点,但白糖却真的觉得有些困了。她放纵着沉沉的困意,竟真的睡了过去。
第42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半,赵妈已经开始做早饭了。菜粥在灶上用小火熬着,咕噜噜地冒着热气。
白糖下楼的时候,赵妈还问她想吃什么东西来配粥,白糖随口回了句煎蛋。
前后也不过五分钟,白糖就已经坐在餐桌上,开始吃早饭了。
白糖看了看在厨房里收拾残局的赵妈,问:“赵妈,吃早饭了吗?”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白糖又说:“那要不要一起吃?”
人在厨房的赵妈愣了愣,还是点头答应了。赵妈从厨房拿出碗筷,坐在离白糖一个空位的椅子上,和白糖一起吃早饭。
白糖看了看赵妈,有些遗憾,“赵妈,不是说这里还有几个人吗?他们呢,吃早饭了吗?”
“吃了吃了,下面还有个小厨房,我们平时是在那里吃。”
“哦。”白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继续吃饭。
之后白糖没再说什么话,于是这顿早饭吃得也是沉默寡言的。但是白糖也没觉得不自在。很神奇的是,她对赵妈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和秦朗正相反,白糖吃饭的速度挺慢的,后来的赵妈都吃完了,她还没放下筷子。看了看白糖馒头扒饭,赵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白糖太淘气,半晌才说:“不好意思啊赵妈,我吃得太慢了。”
赵妈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和阿言真的很像。”
白糖不解,“吃饭的样子大家都差不多吧。”
“不是,别人都没有这么认真。”
白糖这时也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她拦着要收拾碗筷的赵妈,说:“赵妈,你坐。你和我说说我母亲的事吧。”
虽然昨天聊到这个话题时,赵妈没说,但今天既然是对方先提到了她母亲吴言,那白糖自然就顺势问了。
这次赵妈倒是不再像昨天那样遮遮掩掩,竟真的重新坐下和白糖聊起了她母亲的事情。白糖觉得应该是赵妈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应该是得到了谁的允许,那人可能就是陈云桥,或者就是吴言的父亲、白糖的外公。
不管怎么说,从赵妈的叙述中,白糖勾勒出了她母亲大致的前半生。吴言的父亲——吴涛是S市有名的企业家,她母亲在吴言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之后吴涛也没再找过别的女人。吴言上面还有个哥哥,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而吴言作为一个不需要负什么责的富二代,吴涛对她唯二的要求可能就是遵纪守法以及开心就好。
二十岁之前,吴言也确实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如果不遇到白季川,那她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幸福度过。
一切的变数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那一年,经父亲吴涛的介绍,吴言认识了二十五岁的白季川。吴涛在给吴言介绍白季川的时候就说了六个字:“这小伙子,不错。”
白季川从小父母双亡,是奶奶拉扯他长大的。高一之后白季川就自己出来闯荡,没再上学了。而吴涛认识白季川是在S市的一个商业酒会上,彼时的白季川已经是当地建材领域的新贵,可以说是年少有为了。虽然还无法和白家相提并论,但算上他的出身,客观来讲,也确实能配得上吴涛的一句“不错”。
吴言自然也是知道吴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她一直被富养着,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点的苦。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对于白季川这个人,她也是这般,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既然吴涛这么说了,她也就试着和白季川交往。
白季川这人外表俊朗、态度谦和,确实是个结婚的好人选。所以在交往三年后,毕业一年的吴言就和白季川结了婚。
吴言的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懵懵懂懂的,没有什么个人主观能动性在里面,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从来就没有降临在吴言的人生当中。婚后两年,吴言生下了白糖。白季川仍然忙于事业,但也没有因此忽视家庭。而吴言作为一个富太太,她的生活重心也就偏到了女儿身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夫妇二人的生活确实称得上一句“琴瑟和鸣”。
又三年,随着白季川公司经营侧重点的转移,白糖一家都搬到了X市。最开始时,吴言还和吴家有联系,但后来随着父亲吴涛的去世,吴锋开始掌家,她和哥哥的联系慢慢地也就断了。
而赵妈在白糖一家都搬去X市之前,一直都陪在吴言身边,照顾吴言以及刚出生的白糖。而这些事也是她在和吴言平日的相处中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
白糖听了这些,心里产生了一大堆的疑问,比如来接他的陈云桥是谁?他和自己的母亲是什么关系?吴涛不是去世了吗,那为什么陈云桥还说自己是她外公吴涛的律师?
许多问题充斥着白糖的大脑,但最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那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高二那一年,我送她来X市前,她还好好的。”
白糖在说谎,或者说她在自己骗自己,她母亲吴言当时那个状态绝对称不上一个“好”字。
赵妈这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摇摇头,说:“这个具体的还是等陈云桥来和你说。我只能说,阿言她回来之后过得一直都不太好。”
“过得不太好”这几个字像个榔头一般狠狠地锤在了白糖头上,她只觉得脑袋嗡嗡发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白着一张脸的白糖和赵妈打了个招呼就想回主卧去静一静,理一下思绪。就在她上楼时,赵妈忽然在她身后说:“阿言她一直住在二楼的卧室,不是三楼。”
白糖脚步一顿,“什么?”
“阿言她觉得三楼的卧室太空旷了,所以她平时都是在二楼的。”
“谢谢赵妈。”
白糖点点头,又冲她笑了笑。刚才赵妈的讲述虽然让她产生了很多新的疑问,但也让她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虽然不记得了,但她小时候确实在X市住了三年。而白糖对赵妈那种莫名的好感也可以归结于小时候,赵妈照顾过她。
白糖上了二楼,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间次卧找到了吴言住过的卧室。这个卧室比起三楼主卧确实小了不少,但和一般的房间相比也可以算得上宽敞。白糖想了想,觉得这卧室应该和自己的卧室差不多大。
白糖本来期望着可以在这里找到什么,但最后却一无所获。这个房间就是最平常不过的一间卧室,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柜子还有一个小沙发。桌子上也只是摆着一些空白的没有用过的本子和一些包过布面书壳的最平常不过的工具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间卧室可以说是任何一个人的卧室,如果仅凭房间里放的东西,你看不出房间主人的兴趣爱好、个性特征。甚至如果你不打开衣柜,没看到里面挂着的一些碎花裙,你都无法判断这个房间的主人是男是女。
在这里,你看不到一丝吴言生活过的痕迹。
白糖忽然觉得十分难过,因为就在刚才,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就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吴言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看什么电影。甚至是从刚才赵妈的讲述来看,吴言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父亲这一点也是存疑的。
空落落的,这就是白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她心上开了个口子一样,呼啸着刮起了一阵风。
终于,在桌上的一本字典中,白糖找到了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年轻时候的吴言。
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烫金的字端正地印着“拍于十九岁”几个字。
白糖就这样看着十九岁时的吴言,半晌,才开口轻轻问道:“吴言女士,你到底是谁呢?”
第43章
“吴言女士,你到底是谁呢?”
白糖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只有陈云桥能回答自己。可是陈云桥现在不在,他昨天也没和自己说今天几点来,所以白糖只能等他。
这一等就等了五个对小时,从上午等到下午。直到下午三点,白糖才从二楼卧室的窗口看到了陈云桥。送他来的还是昨天那个司机,陈云桥也还是昨天那副样子,只是衣服换了一套。
陈云桥很快进了门,司机还是停在大门处等他,一切都没变。只是今天陈云桥比昨天直接多了,他一见到白糖就把她带到三楼的书房。
关上门,陈云桥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文件放书桌上,然后和白糖在书桌前面对面坐着。
陈云桥花了几秒钟打量白糖,用手点了点那份文件,然后将它推给白糖,说:“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你母亲去世了,她把自己名下的遗产全部转给了你去,这是她的遗嘱。”
白糖没有去看那份遗嘱,而是先问道:“我母亲她是怎么死的?”
陈云桥回答得很干脆:“抑郁自杀,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
“为什么?”
白糖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但陈云桥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片刻后白糖才摇摇头,说:“不是很习惯。”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里太空旷了,都没什么烟火气。”
陈云桥愣了一下,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终于褪去,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陈云桥随手指了指这个房子,说:“本来这房子是你爷爷送给你母亲当新房的,可是你母亲结婚后,也没有住这里,而是搬去了一个更小的房子。你爷爷问她原因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白糖想了想,猜测道:“你让我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天,就是希望让我知道这些吗?”
陈云桥惊讶于白糖的敏锐,却也没有否认,“对,你猜的没错。我想你可能会疑惑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吧?”
白糖点点头,试探着问:“你,喜欢我母亲?”
陈云桥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实际年龄应该和她母亲差不了几岁。
陈云桥确实摇摇头,说:“那倒没有。”
“嗯?”
陈云桥手指摩挲着书桌,语气带了点怀念,“你应该能猜出我不仅仅是你外公的律师吧?”
白糖点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陈云桥对自己说话时虽然一直是很恭敬的样子,但从司机和赵妈对她的态度以及他自己的所做所为来看,一个律师应该是没有这么大权力的。
“你想得没错,因为父辈的一些原因,我从小被你外公收养,当然这个不重要。虽然我大学读的是法律专业,也考了律师资格证,但我现在和吴言的亲哥哥算是合作伙伴。从法律关系来说,我应该算是你舅舅。”
白糖有些遗憾,“舅舅?”
“嗯。”陈云桥点点头,继续说:“我算是从小和你母亲一起长大的吧,你母亲对我来说就好像亲姐姐一样。”
白糖听了,想起自己之前不着边际的猜测,耳朵有些红。她小声说了一句“抱歉”。陈云桥倒是没怎么在意地摇摇头。
“阿言姐对我很好,我从小就很粘她。”既然说开,陈云桥也就换回了熟悉的称呼。
说到这里时,陈云桥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露出一个笑,白糖也跟着他笑了笑。
但是陈云桥接着便叹了口气,她问白糖:“从小到大,你觉得阿言姐有没有过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这个问题白糖也想了快一上午了,她摇摇头,说:“没有,至少我没发现。”
陈云桥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和嘲讽的神色,“最开始我也以为没有。或者这么说吧,就连阿言姐她自己也以为没有。”
白糖有些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去过阿言姐的卧室了吗?”
白糖点头:“嗯。”
陈云桥挑眉,问:“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主人的一点兴趣爱好、性格特征?”
“是。”
“阿言姐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就连选老公,也只是因为对方合适。”陈云桥说着,摇了摇头,“于是久而久之,我们大家都以为阿言姐她没什么自己的想法,可能就连阿言姐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陈云桥说到这里时,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阿言姐唯一表现出喜欢的,可能就只有她从小就开始学的舞蹈了。”
“舞蹈?”
陈云桥点头:“对,为了锻炼仪态,你外公从小就让阿言姐学习古典舞。”
白糖有些错愕,“我从来不知道我母亲会古典舞。你不是说她从小就学吗?那为什么不继续学了?”
“学习、生活,反正要放弃什么,总会有一大堆原因的。”陈云桥停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最大的原因可能是阿言姐她也以为自己不怎么喜欢跳舞。”
“以为?”白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两个字。
陈云桥笑笑,说:“是啊,《被习惯扔掉的点金石》这个故事听过吗?”
这个故事白糖是听过的,就是说有个人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真正的点金石摸上去很温暖,而普通的石子摸索上去很冰凉。于是那人便去海边摸石头,他捡到冰凉的石头,就会将其扔进大海里。捡石头,扔石头,就这样不断重复着。有一天,他真的摸到了那块温暖的点金石,但是出于长久的习惯,他又把那块点金石扔进了大海里。
“你的意思是说,当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她的感觉就会变得迟钝。当她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她可能就意识不到自己是真的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