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领导一个接着一个的站在台上说着话，台下的学生几乎都不怎么听得进去，大多数都在寒暄，毕竟大家这么久不见。
所以几乎每个班级里都是叽叽喳喳的一片，听不清人在说些什么，他们说的话只限于身边的人。
黎芽已经记不得那场开学典礼有多久了，只是耳旁有没完没了的讲话，她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偶尔回过头去看一下池冬的方向。
谁也不知道她于人群之中看了他那么多次，只有她自己知道。
开学典礼解散时大家一下子便散开了，黎芽站在原地看着四散的人群挪不开步子。
黄娇娇说还有其他事拉着杨天天跑了，一整个人都是神神秘秘的，黎芽就只有一个人站在操场上发着呆。
“桃子，走吧，回家了。”操场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之后黎芽身后传来了池冬的声音，轻轻的就从黎芽身后不远处传来。
他说，回家了，桃子。
黎芽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着池冬，和她今天无数次在远处看到的池冬一样。
身形板直的他穿起那套正装的校服是说不出的好看，那是黎芽第二次看见他穿。
“恩。”黎芽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让氛围不那么冷，可是开口了才发现她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黄鹂鸟和黑狗让我把你带回去，可不能把你搞丢了。”池冬引着黎芽走了那条樱花盛开的小路。
阳城中学的教学楼背后种了一整排樱花树，每年一到三四月份时总会有很多学生到那边拍照。
黎芽初中时却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树下坐着，背书也好，发呆也好，总之在那里坐着总会让她感觉轻松一些。
现在在这边走起路却总让黎芽觉得紧张，她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
“我怎么会搞丢呢，就在学校而已。”黎芽觉得有些好笑，好像黄娇娇真把她当做了自家孩子，总怕丢了。
不过让池冬带她回去，她很开心。
“那可说不定，虽然你看上去看聪明，但实际上……”池冬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是个笨蛋。”
池冬说完就跑到了黎芽前面倒着走，他眼睛弯弯的向着黎芽挥手。
樱花时不时地落下几瓣，轻轻的落在他黑色头发上，他依旧还是只会笑。
“你才是笨蛋。”黎芽红了脸和池冬争论着，其实她并不在意池冬说她是笨蛋，她只是听到了那样带着些玩笑和宠溺的话，也就红了脸。
池冬引着黎芽在那条樱花小道上走了许久，她总觉得时间快了一些，怎么就走完了这一段路。
到尽头时黎芽还回过头去望了一下，风依旧轻轻吹着，樱花有在盛开，也有的已经开始慢慢落了。
他们刚才就是走了这样的一条路，走了很久，也让黎芽记了很久。
“你很喜欢樱花?”池冬走着走着就发现身边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等他回过头时才发现黎芽在看着那些樱花发呆。
“恩，很喜欢。”黎芽回头来看着池冬笑了笑点头道。
其实不是喜欢樱花，是喜欢他。
“走吧。”池冬喊了她一声后又继续往前走。
黎芽本以为他会带着她回教室，谁知他竟然把黎芽带到了食堂。
“要吃东西吗，我不饿诶。”自己一个人和池冬吃饭到底还是让她有些害怕。
“这是秘密，黄鹂鸟吩咐我的，把你带到食堂去。”
“闭上眼睛。”池冬的手轻轻搭在黎芽的背上，也不是一整只手，只是一根手指戳着黎芽的背。
像是有股奇怪的电流一样，黎芽觉得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走起路来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不用怕，现在没有台阶了，我就在你的后面，有危险就会告诉你的。”池冬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黎芽身后响起。
想来应该是觉得她走路僵硬了些以为她害怕。可黎芽却不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她仍然能够清晰的听见池冬的声音，能够感受到他的手指轻轻的抵在她的背上。
黎芽觉得无比的安心，却也觉得自己的心思太过脏了些，她分明知道池冬已经有了女朋友，不会喜欢自己，却还是任由自己接受这份安心。
“恩，我不怕。”黎芽咬牙点点头，缓步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池冬突然拉住了她的衣服让她停了下来。
“到了?”黎芽鼻音略重的问道。
“慢慢睁开眼睛吧。”
黎芽听了池冬的话慢慢睁开了双眼，闭了太久的眼睛再一次睁开时有些刺眼。可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杨天天和黄娇娇站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黄娇娇笑吟吟的上前把寿星帽戴在了黎芽的头上。
这突然发生等我一切让黎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记不清了，她的生日，因为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可是黄娇娇又为什么会知道，她记得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是在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终于记起来了，她是在春天出生的。
“谢谢你们。”黎芽眼眶湿润，声音也是带着哽咽的。
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好像谢谢这个词是认识他们一来说的最多的一个。
“感动吧，不过可别哭，过生日哪有哭的啊。”黄娇娇走上前用肩膀抵了一下黎芽，脸上都是笑吟吟的。
“对啊对啊，哪有过生日哭的，有我这样的开心果在怎么能哭呢。”杨天天跑到黎芽面前做着各种各样夸张的表情。
黎芽的眼泪也只是在眼眶里打转，以前是因为疼才哭，可现在却是因为感动。
“我不哭。”黎芽话音刚落就被池冬推着往前去在凳子上坐着。
桌子上放的是一个桃子模样的蛋糕，小巧可爱，连蜡烛都点好了，她今年十七了。
“许愿吧。”黄娇娇坐在了黎芽对面，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
许愿，黎芽看着蛋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许什么愿望。
她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希望她身边的人永远开心，所愿皆得。
第二个愿望，希望她的爷爷能够看到，此刻的黎芽真的很开心。
第三个愿望，希望池冬永远是赤诚明亮的少年，永远开心。
“好了。”黎芽缓缓睁开眼睛，她那双眼里满是笑意。
“吹蜡烛，最后一个步骤。”
黎芽乖乖听话把蜡烛吹灭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她都不太知道那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只是看着他们几个在她面前笑得很开心她也觉得开心。
原来有人记着自己的生日，有人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而开心了是一件这样好的事。
那时黎芽也可以短暂的忘记赵丽的那些话，只记得属于那一天的开心。
那是她与大家的第一年春天，也是和池冬的第一年春。
第15章 高中
刚开学的一个星期很多人总会觉得漫长，黄娇娇和杨天天都是如此，几乎每一天都会说这一个星期好难捱之类的话。
或许是在家待着的时间长了些，总会有个习惯的过程。
但与黎芽而言却是匆匆而过，她实在是不太想回家，或许真如赵丽所言，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她也想做个念家的人，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所以到了星期五这天她竟然觉得隐隐有些失落，许是在学校得到了太多的温暖，再走进那冷冰冰的家里总会有些失落。
好在赵丽不理她了，黎芽也少受了些皮肉之苦。
“一起走吧，刚好坐11路。”池冬收拾着东西懒懒的说道。
那个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黎芽不用想也知道池冬是在和自己说话。
“都行。”黎芽假装平静的说着话，心底却早就是扑通直跳。
“池冬，回家了。”柳烟甜脆脆的声音从教室门口响起。
黎芽寻着声音望去便看见柳烟站在教室门口往里面探头看着，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毛衣，裤子却还是阳城中学的黑色裤子。
穿在身上倒也是说不出的好看，就连黎芽都看得出了神。
她才发现自己和柳烟真的差了很多，她笑起来总是带着青春的朝气，不管做什么都有自信。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走起路来也总是低着头，说话时也总是冷冰冰的，即使是对着黄娇娇也是很难有什么情绪。
她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柳烟却不是，她对着喜欢的人就可以坦荡说出喜欢。
可柳烟看着谁都是笑吟吟的，她什么都好，好到黎芽都庆幸还好池冬是和她在一起了，至少他们两个是相配的。
至少池冬他如愿了。
“走吧，刚好柳烟过来，一起回去。”池冬收拾好东西走到了黎芽桌前等着黎芽。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现在池冬走了过来她也就只是胡乱的把几本书塞进了书包里。
“走吧。”黎芽急忙把书包拉链拉上跟上了池冬。
走在路上时黎芽总是心不在焉的，这样的处境让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站在哪里。
可他们分明只是朋友，这个世界上最亲近却又最遥远的词，是她怀了坏心思才让自己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桃子也是坐11路回家吗？”柳烟的声音让黎芽回过神。
“恩。”
“那以后可以一起回去呀，都顺路，多一个人热闹一些。”柳烟似乎很开心，连语气都是轻快的。
“恩，可以。”黎芽也点头轻声一笑附和着柳烟，但她知道这都是客套话，她怎么还能和他们一起回家。
她越来越发现，她和赵丽说的一样，是一个很恶心的人。
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恶心，就好像她趁着柳烟不在的时候偷偷把自己心底那份肮脏的喜欢放了出来。
那一趟回家的路格外的漫长，池冬和柳烟有说有笑的讨论着天气，讨论着学校，讨论着家的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黎芽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所描绘的那个世界。
她到不了的世界，好像不管她怎么样想往池冬的世界走去，她仍然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即使魏清林说没关系，她还是被隔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下次来我家那边吧，我请你吃东西去，我记得那边有一家奶茶店，里面有一款桃子味的蛋糕很好吃。”柳烟突然拉住了黎芽的手很是兴奋的说道。
黎芽被吓了一跳，还是小声的道：“好，下次有机会我会去的。”
“恩，到了，下车吧。”黎芽急急忙忙的从座位上起身往下走。
柳烟和池冬晚了她一步跟在了她的身后，柳烟和池冬到了站在走一会儿就可以到家，黎芽还需要再坐一趟公交才可以到家。
“恩，你们先回去吧，待会我就可以上车了。”黎芽笑着和他们两个挥挥手。
“好，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柳烟说完就和池冬一起朝着黎芽的反方向走去，她就那样看着，一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收回。
那一天回到家里时难得黎元和赵丽都在家，黎芽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可惜赵丽比她先开口了。
“池冬是谁。”赵丽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只是平静的看着黎芽。
倒是黎芽吓了一跳，她记得她从未提起过池冬这个名字，而赵丽根本不会关心她在学校里的生活。
她想不出来为什么赵丽会提起池冬。
“不是谁，就是同学。”
“黎芽，可不能早恋了。”这话是黎元说的，他的声音伴着些嘶哑，黎芽甚至还从里面听出了关心的意味。
只是多少有些奇怪了，他不管黎芽被赵丽打时疼不疼，却关心起了她早恋问题，很重要吗？重要到比起她受皮肉之苦更愿意来管她有没有早恋。
“我没有。”黎芽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继续回答黎元的问题。
她确实没有，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可不想自己糟糕的人生和池冬混在一起，黎芽是喜欢池冬，可他应该有更好的人。
“黎芽，人可不能够太白眼狼了，我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你不喜欢我们就算了，可不能把我们当做仇人一样。”赵丽从沙发上起身愤愤的看着黎芽说道。
赵丽向着黎芽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黎芽面前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说：“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有谁喜欢你吗？别总想着离开我们，你现在离不开我们。”
黎芽的脸上瞬间起了一大片红晕，她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黎元，而后又看着赵丽。
她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问了赵丽一个问题：“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知道池冬吗？”
黎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直直的看着赵丽，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害怕，害怕赵丽又像以前对魏清林一样，直接找到学校去，对着池冬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可以忍受赵丽对她的任何辱骂，说她恶心也好，说她没良心也好，可她不希望那些话被赵丽原原本本的说给池冬听。
那样才是真正的给了她判了死刑，她真正的抬不起头了。
池冬是她的星球里，唯一一片净土了。
“可以告诉你啊。”赵丽走到了杂物间把一直粉红色的兔子玩偶丢到了黎芽面前。
那只粉色兔子胖嘟嘟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牌子，记得要做个快乐的人，池冬。
黎芽弯下腰去把那只兔子捡起来，被赵丽打的那一巴掌本来不疼的，可那只兔子砸在她身上时她却觉得疼。
像是被一刀又一刀的凌迟，每一刀都割在了她最为脆弱的地方。
“妈，我求你了，这一次是我错了，我乖乖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做，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不要到学校去，不要管池冬的事情好不好。”
她眼尾泛红的看着赵丽，声音都在颤抖。
黎芽怀里抱着那只兔子，手指紧紧的握着，一直到手指泛白了也不曾察觉。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那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黎芽一直觉得她不算是个很容易服软的人，尽管赵丽从小时候起就总是对她拳脚相向，她也没有说过求她这样的话。
“黎芽。”站在一旁看着的黎元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听话一点吧，好吗？”黎元的声音有些嘶哑，她从那里面听出了些许失望的意味。
“恩，我听话，你们不要到学校去，我没有早恋，我和池冬只是同学。”黎芽顾不得黎元是不是真的失望了，只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拉着黎元的衣角一直摇头，她只是想要听到一个承诺，一个他们不会到学校去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