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芽在脑海里预想出一万种结果，她站在拐角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直到黎元扶着肚子微微隆起的赵丽走过她身边她才重重的呼吸。
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她眼前的人物场景都被慢慢模糊掉。
这样一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了，赵丽坚持要把黎芽丢在那个家里就只是不想见到她。
依照赵丽认为的，黎芽是个克星的说法她肯定是想离她远一点的。
所以后来她怀孕了，明明就是一家人的，可黎芽就被他们丢在了外面。
在黎芽为癌症和赵丽所留下的阴影痛苦之时，他们两个早早的就打算要离开她了。
突然之间她觉得手里的药像是有千斤之重一般，双眼发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是冰冰凉凉的触感，好像把她身上的燥热都带走了一般，黎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她的旁边是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老奶奶，黎芽侧头打探着自己在何处时老奶奶就对着她笑。
“小姑娘，你醒了。”老奶奶的声音很温和，和她的面相一样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黎芽头很疼，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赵丽和黎元从她的不远处走过时的场景，但她还是费力的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她看了一眼时间，那个时候才六点。
“有没有谁来过吗？”黎芽躺了一会儿才发出略带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爸爸来过，后来就走了，他说让你醒了给他打电话。”老奶奶还是笑吟吟的说道。
黎芽突然觉得当时没有给黎元打电话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因为就像现在这样，她在医院昏迷不醒时他都只是来看一眼就匆匆离开，更不要说只是生病了就让他跑这样一趟。
毕竟在那个家里还有个赵丽更需要黎元。
最后她还是在九点过时打了一个电话给黎元。
“你醒了。”电话那边的黎元声音很是平静，既没有任何心疼，也没有什么气恼。
“恩。”黎芽沉沉应了一声后就再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她要说生病的事吗，还是要问一问赵丽的事情，黎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久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黎元开口打破了那长久的沉默：“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医院通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们。黎芽，你就真的讨厌我们到这种地步吗，讨厌到你生了这样严重的病都不肯告诉我。”
那边是黎元带着些责怪意味的语气，黎芽说不出什么话。
她确实是没有打算告诉黎元他们，只是那不是因为讨厌，或许有那么一点，但绝对不止是讨厌。
黎芽考虑了很多，考虑了黎元的态度，考虑了赵丽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考虑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
可是讨厌是其中的万分之一，甚至可以说没有。
“爸，就算知道了能做什么呢，有些事情不是在一开始就写好结局了吗？”黎芽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其实想说，黎元知道了不也是只看了她一眼就匆匆离开，甚至都没有当着她的面问她一句疼不疼。
她的结局在她得知生病的那一刻就已经写好了。
“黎芽，你真的很固执，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那边黎元又是语重心长的劝说着黎芽。
她听见了风声呼呼过耳，黎芽想黎元应该是站在外面和她打电话的，赵丽不知道，他也不想让赵丽知道。
而听话这两个字从很久之前黎元就总是这样对她说，时间久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听话这两个字了。
“爸，我听话过的，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很听话的，大概五六岁吧。”
黎芽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着，她觉得这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和黎元说过这么多的话。
可能是人在医院，可能是她真的压抑了许久，黎芽分不清了，她只是想说话，想为自己辩解。
“那个时候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我妈却总是不满意，然后就那着棍子和衣架打我。”
“黎芽，你一定要说这些吗，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不是给了你很多钱让你去医院吗，她现在不是没有打你了吗？”黎元的声音比起刚才大了一些，可黎芽听得出他在刻意的压低声音。
那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确实过去了，那只是他们人生长河里的几年，确实黎芽漫长而又不想回忆的童年，占据了她人生的所有记忆。
黎芽过不去，她也永远过不去，不然她为什么总是做梦。
“爸，过去了。”黎芽轻笑一声，很是淡然的说道。
“有什么事情你再打电话给我吧。”黎元叹了一口气就挂断了电话。
黎芽躺在床上把被子盖住脑袋，她很想哭，可是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哭了就认输了，可是黎芽没有发现在某一刻她已经认输了。
“小姑娘，饿不饿呀，我外甥待会过来看我，我让他也给你带一份早餐。”黎芽旁边的老奶奶见黎芽一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又温声和气的说道。
“不麻烦奶奶了，我待会儿自己下去买吧。”黎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去，让人听起来闷闷的。
老奶奶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没关系，我外甥很快就来了，带一份也是带，带两份也是带。”
最后黎芽拗不过，自是应了一声好就在没有其他话。
第27章 高中
十点过的时候李奶奶的外甥就到了医院。
那之后黎芽和那个老奶奶闲聊了几句，主要是老奶奶太过热情了，她没有办法不说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老奶奶一直在说话，黎芽只会应着。
后来她就知道了老奶奶姓李，她的外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反正老奶奶是那么说的。
不过黎芽看得出来李奶奶很喜欢她的外甥，因为她每次只要一提起她的外甥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那种感觉总会让黎芽想起她的爷爷，那个时候黎芽的爷爷也总是爱看着她笑，然后说黎芽很乖。
李奶奶的外甥到的时候黎芽正看着窗外的一棵树发呆，还是李奶奶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于是她一回过头就看见了她许久未曾见过的一张清秀脸庞，和李奶奶说的一样，她的外甥长得很好看。
“黎芽?”江礼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直直的看着躺在病床上消瘦了许多的黎芽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原来你们认识啊。”李奶奶把江礼拉到了她和黎芽床间隔的那个空隙。
是啊，他们认识，只是已经很久没见了，从上次中秋之后再也未见过。
江礼在每一个星期六都会做好一杯柠檬水等着黎芽来，可是人没来，柠檬水再也没有人喝了。
“认识，朋友。”江礼点点头把早餐都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外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叫爸妈给你做好吃的，这些天他们都在忙，没有时间过来。”江礼细心的把盒子都打开了才递给李奶奶。
李奶奶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乐呵呵的吃着早餐。
于是江礼就转过身看着黎芽，他依旧细心的把早餐盒都打开来递到她的手上。
然后就直直的看着她，她最近变得瘦了很多，江礼是这样觉得的，比起上一次见她更瘦了。
“吃吧。”江礼见她只是捧着那碗粥发呆，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就提醒了黎芽一句。
“恩。”她其实是不太想吃东西的，所以刚才李奶奶说要带早餐给她时她一直都在说不用麻烦。
她的肚子总是会痛，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食欲。
“瘦了很多，生了什么病。”江礼看着黎芽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癌症。”黎芽在心底预想过很多遍，如果有人发现了她在医院她该怎么说。
如果是黄娇娇她就可以随意糊弄过去，杨天天就更不用说，是池冬她就只管说感冒了。
可是她没有想过第一个问她的人会是江礼，所以她最为平静的说出了生了什么病。
黎芽没有去看他，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可怜。
“多久了。”江礼的手指随意的拨弄着手机，黎芽抬眸看了他一眼也看不见他什么表情。
于是她放下了江礼买的那碗粥，她只吃了一半还要再少一点，她实在吃不下了。
“没多久，我也是没多久才知道的。”
他们开学了一个星期，她是开学当天才知道的，所以真的没有多久。
“疼吗？”江礼又是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
“疼。”
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让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
江礼他是第一个知道她生病的人，是第一个问她疼不疼的人。
可是黎芽再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件事是只有江礼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下次再过来倒流买东西吧，别总是躲着我，我不会吃人。”
江礼把手机递到了黎芽手上说：“留一个号码吧，下次要是再像这次一样发消息给我，打电话给我都行。”
黎芽却看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最后才缓缓开口：“不麻烦了。”
“你放心，我不会多想什么的，有些事情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既然已经开了口，我自然不会再抱着希望和你相处。我的礼，是彬彬有礼的礼。”
江礼说了那么一大串的话，最后黎芽才慢慢拿起手机存下了她的号码。
她本来是怕自己说的那些话让江礼难过，又怕自己到那边让江礼多想。
可她相信江礼说的，就像江礼说的，既然他开了口，黎芽就相信。
“再吃一点吧。”江礼又把那碗粥放到了黎芽手上。
“不吃了，吃不下去。谢谢你的早餐。”黎芽摆摆手后又捂着肚子，到现在她的肚子也还是有些疼，实在是吃不下饭。
“哎呀，多吃一点点吧，阿礼都带过来了，而且姑娘你太瘦了，要多吃东西的。”李奶奶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说话看了许久，一直都想让黎芽再吃一点，只是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黎芽看着两个人都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端起粥又吃了两口。
黎芽在医院待了两天，江礼时常到医院看李奶奶，也会给黎芽带东西吃，只是每一次她都没什么胃口。
她又做了很多检查，她晕倒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已，于是在星期一时她就回了学校。
她回到学校时已经接近黄昏，整个学校都被染上了暖黄色的色彩。
她和王旭请假时只说家里面有事，没有说她在医院的事。
在学校的话，黎芽还是挺想做一个普通人的。
她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只有池冬一个人，那时候正是大家去吃饭的时候，没人也很正常。
只是池冬看见黎芽时明显慌乱了几分，把桌上的东西急忙塞进桌箱里面去。
“桃子回来了。”池冬有些慌张的说道。
“恩。”
黎芽应了一声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可现在班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难免有些奇怪。
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脑海里想了许久该说什么。
于是最后她和池冬双双开口道：“吃饭了吗？”
说完池冬随意地摸着头笑了，黎芽抬眸看着那个在她面前笑得开心的男生。
嘴角也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微笑。
“我吃过了才来的。”黎芽温声道。
“我今天不太想吃，等晚上再说。”
池冬翻着桌上的书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待会儿一起去吃宵夜吧，下晚自习。”他翻找许久未果，然后抬起头对黎芽笑了一笑。
他本来稍微上挑的眼尾不笑时看上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是他偏偏爱笑，把他身上那股子疏离感都赶跑了。
于是停留在黎芽眼中的就只有笑得正是开朗的少年。
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声好，但其实她很少吃宵夜，到现在她的腰腹也总是隐隐作痛。
可是说话的人是池冬，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一直到晚自习下时黎芽的思绪都飘忽在外，她听不进去课，写不下什么笔记，只是痴痴的望着窗外。
早春的夜晚还带着些寒意，可以开了一点窗户，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夜风吹拂的声音。
春日的风春来都是裹挟着花香味的，如果要问她是什么香味，那肯定是樱花的香味。
这世界真的太好了，她想抓住和池冬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是偷来的也好，就算心思肮脏也好，她就是想要看着池冬。
和池冬认识之前她的生活毫无生气也平淡无风。
可是认识之后黎芽才发现这世界处处有趣，走在街上她也可以感受到微风轻拂。
黎芽从前觉得这些都是那样的俗气，可是人生在世，人来就是俗人。
“饿了饿了，吃东西去。”还没下晚自习时池冬就开始哼着要去吃东西。
黎芽觉得一个晚自习下来他肯定饿得慌，只是即使下午吃了东西也可以吃宵夜的，池冬好像忘了这一点。
下课铃声响起时池冬就已经站到了黎芽桌子旁边。
“走吧。”他半靠在黎芽桌边笑眼弯弯的说道。
“你们两个干嘛去呀。”在一旁和数学卷子斗争的黄娇娇猛地抬头看着池冬和黎芽。
“吃饭去，饿了。”池冬把卡举到面前说。
“奥，那去吧，记得盯着点小黎儿让她多吃一点，不爱吃东西的毛病得改一下。”黄娇娇说完又继续低着头和卷子做斗争。
“遵命。”池冬双手抱拳大声的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在承诺什么似的。
“走吧，不是饿了吗？”黎芽把饭卡拿上就打算推着池冬往前走。
可是手伸到了半空却迟疑了一下，她不敢主动做这样亲密的动作，尽管他时常也和黄娇娇打闹，可是黎芽从来没有过。
可再放下又显得奇怪，于是她又硬着头皮轻轻推了一下池冬往前走。
校园里本来是开着灯的，可是不知为何今天却是关着的，通往食堂的路就变得黑了许多。
池冬走在了黎芽前面，她才得以放松的看着池冬的背影。
他高出黎芽许多，走在黎芽前面的话她就只能看见池冬一个人。
其实很多时候她的眼里都只有池冬一个人。
“怕黑吗？”走着走着池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怕。”比起池冬总是噙着笑的声音黎芽的声音就显得冷淡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