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药很贵，我没有其他办法了。”黎芽把头低得更低了。
“用吧，不用管赵丽怎么说，要是没有钱了你告诉我，别总是一个人受着。”黎元的声音轻轻的还有些哑，黎芽这是第一次从黎元口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些堆积在她心里很多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决堤，犹如洪水一般淹了她的心。
如果这样的话说得早一些就好了，如果在她被赵丽打的时候黎元是护着她的就好了，怎么偏偏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说了那样的话。
“爸，为什么啊。”黎芽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说着话，声音也是有些颤抖的。
她压在了心底很多年的问题在这一刻问了出来，为什么不管她，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喜欢她。
就当做她真的快要死了吧，黎芽想要问个明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黎元似乎也有些难受，说出的话也带着些鼻音。
黎芽只是眼眶红红的看着黎元，她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黎元，他头发已经掺杂了些许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比起以前好像多了一点。
不过她也不能确定了，她以前从没仔细看过黎元。
“我和赵丽是在你出生后的一年才结婚的。”黎元嘴里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黎芽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直的打在她的身上，本来就很痛的身体现在更痛了几分。
“什么……什么意思啊。”黎芽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蹲坐在了地上，声音里已经有了抽泣的声音。
“我和你妈妈结婚生下你没多久她就去世了，你一岁的时候我才和赵丽结了婚，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很好的人。我以为她会对你好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因为一个道士一切都变了。”黎元有些烦躁的摸着他的头发。
黎芽什么话也没有说，六月份虽然不是阳城最热的天气，可是放在平时她也会抱怨上几分，说天气好热。
现在她只觉得好冷，怎么会比冬天还冷。
“那个时候来了一个道士，在小区里神神叨叨的，很多人总是去找他算命。我和赵丽抱着你走在街上，那个道士就突然叫住了我们，他说……”黎元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说我天煞孤星的命，会克死身边的人，对吗？”黎芽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那一双漆黑的眸里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泛着泪光。
这句话她记得的，小时候赵丽总会这样骂她，那个时候她只是以为赵丽她不喜欢自己胡说的。
可是谁曾想那是真的，就连黎元也信了那种话。
“那之后赵丽就变了性子，看着你就觉得心里难受，时不时还在嘴上说那个道士说的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一直到后来赵丽她流产了，后来我也就半信半疑。只是赵丽她就越来越过分了，总是掐你，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黎元没有再拿出烟，只是继续和黎芽说着话。
“我把你送到了你爷爷那边去，等你记事时我才把你接回来，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她会变得好一点的。”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小打小闹，她总会过去的，可是我没想到这样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你初三那一年你的爷爷也去世了，我……”
黎元再也说不下去什么话了，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爸爸，他从来没有偏向过黎芽，在很多时候他也相信了那个道士的话，他真的以为黎芽是个天煞孤星。
“爸，你真的相信了那个道士的话，对吧。”黎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去问，她的话是带着肯定的。
如果黎元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就不会任着赵丽那样打她了。
黎元也没有回答她，那个时候黎元也哭了，那是黎芽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可能在那一刻是真真正正的发觉他对不起黎芽，可是还有什么用呢，就像他那个时候说的一样，都过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不好，我知道这么说有些晚了。”黎元最后还是在低着头说着对不起。
其实从他得知黎芽生病之后一直都没有睡好过，他一边要等待着新生命的降生，一边想到的却是黎芽慢慢在流逝的生命。
这一切一直到赵丽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他一刻也不能停的到了黎芽这边。
他记得的，记得小时候他也那样抱过黎芽，黎芽也总是爱笑的，她真的很乖，小的时候是，长大也是。
他怎么能说出让黎芽听话那种话，怎么能看着黎芽被赵丽打，怎么能相信那个道士说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萦绕在我心底这么多年的问题会是这样得到解答的，不过还好，我总算知道答案了。”
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他们不喜欢自己，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她想从今往后她是真的可以好眠了。
“爸，我的名字是谁给我取的。”黎芽最后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记得小学时候老师让写一篇作文是关于自己的名字的，她没有交作业，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她也没有问黎元他们，只是没有交那一次作业，可是现在她突然就想知道了。
“是你妈妈取的，那个时候正是春天，医院窗外的树刚好发芽，你妈妈希望黎芽以后阳光而又有活力的活着，像春天里的第一枝芽一样。”
压在她心底没有办法想通的问题在这一天突然之间全部都解开了。
她突然觉得身上变轻了许多，她原来真的是黎明的黎，发芽的芽。
她是春天出生的孩子，连名字都是春天的。
第30章 高中
黎芽和黎元说完那些话之后刚好到了中午约定的时候，黎元离开之后她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把脸上那些泪痕都洗了去。
黎元走的时候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好像说完那些话让他少了什么一样，黎芽不清楚，只是看着他离开。
她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们了，他们马上就要走向新的生活了，而黎芽要永远停留在原地。
本来可以提前到的黎芽因为这些事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她到云间广场时他们三个已经齐齐的站在那里等她了。
黎芽看见他们时觉得心底多了几分暖意，刚才还置身冰窟的她突然之间看见了春暖花开的样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黎芽迈着小步子向着他们在的方向跑去。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黄娇娇上前挽着黎芽的手眼睛弯弯的说道。
到郊区的大巴要走一个小时，黄娇娇和杨天天坐到了一起，就剩下了黎芽只能和池冬一起坐。
前面还不停地传来杨天天和黄娇娇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好像都很高兴，杨天天说着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着小时候他都做过什么傻事。
黄娇娇听着也是乐呵呵的。
只是在他们两人后面的黎芽和池冬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因为黎芽找不到什么想要说的话，于是她就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缓慢往后退的风景。
“最近睡得好吗？”池冬说着话把耳机塞入了黎芽的耳朵里。
我们背对背拥抱
滥用沉默在咆哮
爱情来不及变老
葬送在烽火的玩笑
我们背对背拥抱
真话兜着圈子乱乱绕
声音缓缓传入黎芽耳里，让她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她抬眸直直的望着池冬，他和初见时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还是那只长得最好看的小狐狸。
“恩，谢谢你的小熊。”片刻后黎芽才扭过头去不再看池冬，她又说了谢谢。
“分数出来之后一起填志愿吧，去云城。”
“好。”黎芽应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耳机里的歌一首接着一首的放着，黎芽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得眼睛都快花了。
现在的她坐在池冬身边时才真的觉得她是在他的身边的，其实她不看，也知道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一个小时匆匆而过，黎芽半途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车轻微的摇晃还是因为耳机里的歌声太过好听，她睡着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梦。
半梦半醒之间是池冬的声音把她叫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池冬弯着腰叫她的名字。
“到了吗？”黎芽慢慢的起身打量着周围，眼睛因为睡觉再次睁开时不适应刺眼的光而半眯着，声音也带着些慵懒。
“到了，下车吧。”池冬说着就把黎芽的包提了过去。
杨天天和黄娇娇已经在车下等着他们，两点过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杨天天撑了一把伞为黄娇娇遮着太阳。
“走几步路就到了，很快的。”杨天天高兴的向着他们解释道。
池冬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把黄色的伞打开，为黎芽遮住了阳光。
她抬起头时就已经是一片阴影，然后再微微一侧头就看到池冬也在低眸看着她。
“你居然还带伞了。”黎芽在嘴里小声的嘀咕。
“带了，我怕晒。”那么小声的话池冬也听了进去，并且认真的解释了一番…
他们走的路是一条不宽的水泥路，两旁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路的一边还有一条小沟渠，潺潺流水声时不时飘进黎芽的耳中。
“我爷爷奶奶要是待会儿知道这么多人来家，肯定很高兴，我难得来这边一趟，只有他们两个待着肯定没什么意思。”杨天天晃动着手中的包回头同黎芽和池冬说着话。
“爷爷奶奶肯定会嫌弃你很吵。”池冬伸腿踢了一下杨天天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是会嫌弃，有时候我假期过来这边待上一个假期，他们两个都要疯了。”杨天天乐呵的笑着。
相见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几分嫌弃，不见时又会不可避免的想念。
黎芽突然有些想她的爷爷，那个时候她时不时到她的爷爷那边，他也总会嫌弃黎芽不爱说话。
这么说来那个道士说得也好像是对的，黎芽一出生克死了她的妈妈，后来又克死了她的爷爷。
想起这些黎芽又觉得头痛，然后又轻声嘶了一声。
“怎么了。”
这种时候黎芽又不得不感叹一下池冬的耳朵是真的好，那么小声的话他都听得见。
“没有。”她摇摇头看着不远处的森林，一片葱绿，生机勃勃。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煞孤星这种命吗，是不是很可笑。”过了一会儿黎芽又突然开口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那个时候她只是想要说话而已。
“不会，那都是骗人的，谁会相信那种话。”池冬不以为然，反正他是不相信的。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池冬向着黎芽挑了一下眉，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倒是让黎芽觉得放松了许多。
“原来你和杨天天一样，是个能够让人开心的人。”
黎芽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和杨天天那样好的原因，或许他们两个本来就很像。
而以前黎芽却只敢大胆的看着杨天天，不敢那样看池冬，所以到了现在才发现。
“是吗，难道我不应该是一个高冷的帅哥吗。”说完池冬还绕到了黎芽面前和她面对面的走着。
“你应该是一只臭屁的小狐狸。”黎芽看着池冬那一副得意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她居然把自己藏在心里面的话都说了出来，看来夏天还真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季节。
“是吗，还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桃子你是第一个。”池冬又走回了黎芽身边。
四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杨天天的爷爷奶奶家。
那是一个小院子，四周都被围墙围起来，跨过木质的大门后就可以看见一棵树，黎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只觉得长得好看。
“爷爷奶奶，我带着同学来了。”杨天天才一踏进院子里就高喊着他的爷爷奶奶。
没过多久就从屋里走出来两个老人，看着四个人他们就止不住的笑。
“天天来了，考试怎么样。”杨爷爷一开口杨天天就皱起了眉。
“怎么问这个，不提考试，我同学还在呢。”杨天天拉着杨爷爷小声的嘀咕。
这时候两个老人才仔仔细细的看了剩下的三个人，他们三个都很乖巧的喊了声：“爷爷奶奶。”
然后杨天天就带着他们去了房间放行李，和他说的一样，房间刚好够他们几个人睡。
黄娇娇和黎芽一起，池冬单独睡了一间，杨天天就睡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将就挤一下算了，平时不都是腻在一起的吗？”黄娇娇看着池冬和杨天天一脸疑惑的问。
池冬住的那个房间是在阁楼，他个子又高，肯定多少都会有些不太方便。
“池冬这个时候非要清白呗，怕我对他图谋不轨。”杨天天揽着池冬的肩膀吊儿郎当的说着话。
黄娇娇看着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头痛，楞了他一眼。
晚上的时候黄娇娇和黎芽本打算帮着杨爷爷和杨奶奶做晚饭的，可是黎芽发现她好像什么都不太会，站在那边反倒成了妨碍。
于是黄娇娇让她乖乖去休息，她就只能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发呆。
杨天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池冬本来是待在阁楼里的，从楼上往下看就看见了黎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也就下了楼。
“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月亮要更亮一点。”池冬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黎芽这才抬头看着天上初升的月亮。
那一天是十六，大家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黎芽那个时候也觉得那天的月亮真的很圆。
“好像是的。”黎芽看着天上的圆月点了点头。
那时候天还不是很黑，只是蓝色雾蒙蒙的一片，远方还带着些落日的余晖，可不知道怎么黎芽就是觉得那个时候她抬头时，月光是真的落在了池冬的身上。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啊。”池冬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了黎芽身边。
“没有不开心。”似乎是有些感慨，黎芽带着笑摇摇头。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让人不开心的事。
“黎明的黎，发芽的芽。我记得高一的时候自我介绍时你是这样说的。”池冬的凳子是一个带着靠背的，他说那话的时候正往后靠着。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确实是这样说的。”黎芽往前把手撑在膝盖上。
她也记得的，那个时候的自我介绍她就是那样说的，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她也记得那天池冬坐在她的旁边。
她记得池冬迈着大步走向讲台，然后潇洒的写下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