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走吗？”江礼又走得离黎芽更近了一些。
“你不是应该要回家了吗？”黎芽看着他手里提着的那些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间，他买了菜就是应该赶紧回家去做饭的，至少黎芽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才觉得疑惑。
“总要允许人有临时改变的权利吧，我在路上见到一个很好的人或者很美的景色，回家晚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说话的时候江礼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黎芽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江礼的背影，明明和她差不多大，怎么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的模样。
“允许。”黎芽跟上了江礼的步伐然后轻声道。
“最近有没有好一些。”江礼在一家奶茶店里买了两个冰激凌，是抹茶味的，带着好看而又泛着生机的绿色。
“没有。”黎芽答得很快又干脆。
那时候她觉得好像江礼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她不愿意同黎元多说些什么，因为只要一想起过往种种，横在她心里的就是巨大的沟壑，她自己不能跨过去。
余下也就只有江礼，她可以坦然的说出她的感觉。
“那你快要死了吗？”江礼慢悠悠的咬了一口冰激凌然后垂眸看着黎芽。
他的那双眸子总是带着些黎芽所看不懂的情绪，漆黑如夜，黎芽竟然在那里面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黎芽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她自己倒是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黎元每一次来看她都会隔上几天，然后气氛又带着些尴尬，他总是对黎芽带着些愧疚的。
“应该吧，药真的很苦，不太喜欢吃。”黎芽也咬了一口冰激凌，冰冰凉凉的触感和抹茶的香味在口中散开来。
“要找一个可以殉情的男朋友吗？我想我可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江礼那略显不正经又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再一次从黎芽身边响起。
她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最近总是很迟钝的一个状态，可跟不上江礼这样一个跳脱的思维和性子。
“那万一殉情之后我们还是会错过怎么办，不是白白死了吗？”黎芽想了一番觉得可笑。
人要是没了的话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能够预知身后之事。
所以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恩赐，是上天恩赐让你可以再见心爱之人，再闻到花香，听见鸟语，感知到这万千世界所有的美好。
“我先到月老庙去求一个姻缘，让他把我们的红线先牵好，这样不就可以了。这辈子不喜欢我，死了就忘记了，我不忘记，我要记得你，这样才可以姻缘长久。”
黎芽被他这一番歪理绕得头痛，江礼虽说不算个太正经的人，可扯起闲话来倒是厉害。
“还是说，你下辈子还是要喝那一杯甜的柠檬水。”话锋突然一转，江礼的语气又多添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黎芽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背影，穿着蓝色卫衣的，穿着紫色毛衣的背影，穿着酒红色外套的背影。
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总是那么花哨又耀眼，黎芽早就移不开眼了。
可能真的和江礼说的那样，她还是想要喝一杯甜的柠檬水的。
“江礼，殉情就不必了，来看我就好了。当然要是等我死了你讨厌我还可以来骂我，我要是听见的话肯定给你下一场大雨。虽然骂我这件事是你独有的权利，但我还是想让你变成落汤鸡。”
黎芽突然侧过头看着江礼，眼睛也是弯弯的，要是黎芽可以看到她那个时候的样子，肯定就可以知道为什么江礼会为她心动。
她其实是好看的，虽然整个人总是带着些倦意，可她的眼睛生得很好看。
江礼第一次看见黎芽时就注意到了她那双好看的眼，就像是森林里迷了路的小鹿，总是在寻找着什么能够让她回到家的标记。
“是吗，那就是真的不需要我这个可以殉情的人了吗？”
“我要等春天到来时在离开，毕竟我是春天出生的。”黎芽没有回答江礼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话。
“狠心的人，那个人到底哪里好了。”似乎是有些自嘲一般，江礼笑着的时候好像总是带着几分苦涩。
他到底哪里好，这个问题黎芽倒是没有想过，只是她很早的时候就认定了那个人，那她就不会改了。
但要是细想的话，池冬他哪里都好，温柔得体，总是会照顾到她的情绪，说话的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
仔细说来，喜欢一个人哪里非要挑他什么地方好，只是喜欢了，他就哪里都好。
理由相信江礼可以知道她的感觉，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是个很糟糕的人，可江礼喜欢她什么呢，黎芽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过。
“那我呢，到底哪里好了。”似乎是那天太过孤独了，黎芽不知不觉说了好多的话，鬼使神差也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想要知道吗？”
黎芽应了一声恩，然后静静的等着江礼说话。
“我想应该是你出现在倒流的时候，我觉得周遭万物都失去了颜色，黯淡无光，只看见了你。”江礼认真思考了一番说出了这些话。
给了黎芽最为沉重的一击，原来就算她总认为自己深陷泥潭，也会有人觉得她是出淤泥不染的莲花，总是会有人看见她泛着光的模样。
“你喜欢樱花吗？”黎芽突然问。
“喜欢。”
“可樱花花期很短。”
樱花花期很短，她也是。
第33章 高中
12月15号那一天黎芽又到了医院一次，那一天她住院了，因为痛到吃药也没有用，所以她在医院待了几天。
她依旧不太喜欢医院，举目四望都是一片白色，走到哪里都有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黎芽从厕所回到病房时看到另一边的医生忙忙碌碌的，接着没多久很多医生就推着担架床往着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她本来对那些不感兴趣的，因为医院出现那样的场景并不奇怪，可能那一天她突然觉得感同身受了，多看了几眼。
回到病房时她又躺下了，其实只是闭上了眼睛。病房里一直有人在讨论着什么事，黎芽闷在被子里听不全。
大约也听了一些，大概就是那个人才十八九岁的模样，出来车祸满身都是血的送到了医院，结果还是没撑过去。
还听说今天其实是那个人的生日，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了。
黎芽也觉得有些可惜，原来十七八岁就离开这个世界是一件让人这么难过的事。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生日的时候离开的，老天爷真会捉弄人。
天气一天比起一天更冷，黎芽没有到云城大学的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黄娇娇和杨天天还是知道了。
不过能够瞒到了年末也确实是黎芽没有想到的，从池冬叫她一起去学校黎芽说不用之后他几乎没有再联系过她。
那一天黄娇娇他们学校刚好放假，急匆匆的就直接冲到了黎芽的家里，和她一起的还有杨天天。
两个人突然站到她前面时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那个时候黎芽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气色。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做朋友。”黄娇娇径直走进了黎芽的家里。
那里还是和以前她来的时候一样，空荡荡又冷冰冰的。
杨天天和黎芽跟在了黄娇娇身后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为了我担心而已。”黎芽没什么力气，走到沙发边就坐了下去。
“生病，瞒着我们不报志愿，不去上学，这些都是你一早就决定好的，对吗？”黄娇娇的眼尾红红的看着黎芽，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对不起。”黎芽的声音很小，不知是因为没有什么力气还是因为对不起他们而没有什么底气。
杨天天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可能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就变得沉重了许多。
“黎芽，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啊。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噩梦，是不是从来不会好好吃饭。”黄娇娇突然哭出了声，黎芽看着杨天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很好就可以了。”黎芽是没有办法说出来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其实就算她不说黄娇娇也应该都知道，因为她问出来的那些问题都是困扰着黎芽每一个日夜的。
那一天黄娇娇哭了很久，杨天天就只顾在一旁叹气，黎芽则是一直在安慰着黄娇娇说她没事的。
他们两个一直待到了晚上，那一天碰巧黎元也到了黎芽这边，家里一下就多了好多的人，黎芽竟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们是你的同学吗？”黎元看着家里多了两个人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这是黄娇娇第一次见到黎芽的家人，她抹了一下眼泪带着些抽泣的声音道：“叔叔好。”
“刚好，一起吃一个饭吧。”黎元平时是会买些菜放在家里然后过来做饭给黎芽的，可是今天他却是从外面带的。
他一个人转身到了厨房里去忙着把那些菜都放到盘子里，黎芽则带着黄娇娇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别哭了，我真的很好。”黎芽看着黄娇娇那哭得有些肿了的眼睛很小声的道。
“骗子。”黄娇娇虽然哭红了眼，说起话却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黎芽打一顿的样子。
“是是是，你只要别哭了就好。”她也不反驳，只是一直点头。
她们两个从洗手间出来时黎元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那你们吃吧，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
“你不吃吗？”黎芽见他已经到了鞋柜准备换鞋离开就急忙开口问道。
“奥，我怕我在你们不大自在，你们吃吧，我先走了，你有事再打电话给我。”黎元一直摇头，穿好鞋后就匆匆离开了。
黎芽看着黎元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黎元来看她时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话。
她在想，黎元应该也还记得小的时候赵丽把她的朋友骂了一顿赶出家的场景，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在一旁没有说什么话。
“吃饭吧。”黎芽不再看着鞋柜那边的一片虚无，而是转身对着黄娇娇和杨天天说。
他们三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有提起他们两个上了大学后的事，也有以前高中时候的事，只是气氛始终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那天晚上都是在黎芽家住下的，黄娇娇和黎芽睡一间，杨天天睡一间，其实房间有空的，就算再来一个人也可以住下，只是没有人来。
黄娇娇握着黎芽的手说了很多的话，有些是在责备黎芽，有些又是在心疼她，然后又说起她在学校的一些事。
“池冬他放假了吗？”黑夜中黎芽的声音显得有些空，她想了许久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初答应要一起去云城的，是她食言了，可黎芽想池冬在云城就算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还没有。”黄娇娇先是一顿然后才答了黎芽的话。
“奥，睡觉吧，今天肯定很累吧。”黎芽轻轻拍了一下黄娇娇的背轻声说道。
那天之后黄娇娇和杨天天时不时总会来看黎芽，有时候江礼也会来看她，时间刚巧都是错开的。
二月中旬的阳城已经是春光明媚的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出太阳的，暖洋洋的撒在地上，让埋在土里的春意都发了芽。
这天也是一样的阳光和煦，黎芽又跑了一次医院，这一次是因为药又吃完了。
在春风路时她远远的就看到了柳烟的身影，她其实和柳烟并不太熟，如果放在平时她也就绕着走了，只是那个时候她却想要和她打个招呼。
所以她没有绕路，只是顺着走，一直到和柳烟相遇时才叫住了她。
“柳烟。”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这样的距离能够听见的。
“黎芽?你记得我?”柳烟回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黎芽。
她当然记得柳烟，虽然以前见面不算多，可是仅那几次就足够让黎芽记住。
“为什么会不记得。”黎芽也有些诧异为什么柳烟会那样问。
“要不要喝点东西。”
“可以。”
她们两个随便找了一家奶茶店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才一坐下柳烟就笑道。
“没有，记得的。”
“黄娇娇说你忘记了许多的事情，我就以为……”后面的话柳烟没有再说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一直都记得的，什么都没有忘记。”
“恩，记得也挺好的。”柳烟喝了一口奶茶感叹道。
“池冬他还好吗，你也去了云城吗？”黎芽漫不经心问道，手上一直不停地拨弄着吸管。
黎芽从来没有和柳烟说起过池冬的什么，只是她今天也是突然好奇问了一句。
只是柳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一双好看的眼里满是震惊。
“为什么会这样问我，池冬的事情难道你不是更清楚吗？”柳烟平复了一下她刚才的震惊之色。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就是想问问，当初报志愿的时候其实就想问你是不是想去云城。只是后来因为其他一些事耽搁了，但是我想你应该也去了云城。”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黎芽的这番话竟然带着几分抱歉和解释的语气。
“黎芽，原来你不是忘记了，你什么都记得，就只是不记得池冬了。”柳烟嗤笑了一声，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直直的看着黎芽。
“什么……什么意思啊。”黎芽一头雾水，头又开始有些痛。
“黎芽，黄娇娇告诉我你忘记了很多事情，生了很严重的病。我说服了自己很久才忍住没有去找你，想着或许忘记对你来说也好。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你明明什么都记得，只是不记得池冬他喜欢的是你。”柳烟的情绪很激动，说起话时也是隐隐带着些哭腔的。
她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最后进入黎芽耳朵里的也就只有那一句‘只是不记得池冬他喜欢的是你’。
突然之间她的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剧痛无比，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世界好像在她的脑海里都扭曲了一般，那些她认为的她记得的画面全都消失不见。
围巾，平安夜的接吻，原来从一开始都是错的，难怪她会觉得奇怪。
那些她自以为是的感情现在看起来真是讽刺，她以为的一厢情愿和自我感动，在柳烟说出来的那一刻真真正正的变成了她以为的。
“他真的很喜欢你，他那样明晃晃的爱意你为什么都察觉的到呢。黎芽，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说任何人不爱你，但你不能说池冬不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