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平和恬美而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裴以默一口气喝完粥,伸手搂住她,头轻微地压在她头发上,跟跟她说说话。
“今天我们主任老婆都哭晕过去好几回,我想,要是哪天我也出事了,你会有多伤心?”
施然坐直身子,抬头斥责道:“不许胡说!”
“你也会很紧张我的是吧。”裴以默看着她,确认她有多在乎他。
施然眉头拧着,蓦地,泪盈于睫,“你明明知道我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我很害怕,你还故意这样戳我。”
裴以默想到她没有爸爸了,心疼万分,忙说:“我开玩笑的,别哭了,我不说了!”
楠楠跑过来,无辜地看着施然,“妈妈不哭。”
施然抱了抱她,“乖,妈妈没事。”
“别哭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裴以默暗自懊恼,他随口问问,竟然触动她的伤心事,还惹得她哭了。
“很重要。”施然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说。他是她这一世决定相伴的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了,别伤心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裴以默一再保证。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但悲伤的情绪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哄睡了楠楠,她还是开心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低落,预感不好。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裴以默发觉她的反常,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施然说:“这次生理期比较难受,没事,睡一觉就会好的。”
“我帮你揉揉。”他很体贴,手又热乎乎,很舒服。施然说:“像贴了暖宝宝一样。”
裴以默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又宠溺地说道:“你可真会折磨我!”
夜很静,他躺在身边,让人又暖和又安心。施然握住他的手,“以默,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害怕,你不要离开我吧。”
“我?”裴以默轻哼,“你赶我走,我都不走,等熬过这几天,你看我怎么粘着你,非到你求我不可。”
施然这才笑了,“谢谢你,以默。”
“怎么又说谢谢,我不喜欢听。你以后想说谢谢的时候,就叫我老公吧,对了,你还没叫过!”
他微微起身,看着她,“你现在就叫我吧,我想听。”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施然拗不过他,就开口叫了一声。
裴以默笑了,把她抱在怀里,“别害怕,老公抱着你睡,咱们以后还有那么多好日子。”
“是啊,还有那么多日子。”施然喃喃自语,得到了承诺、陪伴,还是会有些难过。
梦是心事的延伸,她心里担心柏明辰,终于见到他,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然然,你不是要把我忘了吗?那你就好好的吧,我祝福你。”
施然有些想哭,“你也好好的。”
柏明辰笑而不语。
施然急了,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快告诉我啊!”
“我要走了。”
“去哪儿?”
柏明辰说:“然然,你就忘了我吧。”
施然问不到他要去哪儿,又担心又生气,赌气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忘了你的!”
后来,就看不到他了。她独自在荒原上走着,不知去处,回头也看不到来时路了。
莫名忐忑,如临深渊。但施然想不到上天还会怎么折磨她。
过好这一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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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办寿宴,包了整栋酒店,红红火火的灯笼、绸带挂满小半条街。早上九点,白茫茫的晨雾还未散尽,酒店前面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车辆,宾客云集。虽然知道裴家这样的富人办事,肯定会有很多人捧场,但这个阵仗还是超出了施然的预料,她弱弱地对裴以默说道:“我可能要给你丢人了。”
“才不会!你到哪里,都不会给我丢人。”裴以默说。整个徽城能有这个排面的,不出五家。他洋洋自得地看了看怀里的小娇妻,一如既往地宠溺,“我抱你过去。”
帅气多金,又很宠她,不信施然不明白跟着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施然摇头,给他正了正领口,“今天穿这么帅,弄皱了就不好啦!”
她一晚上难受醒了好几次,早上又吃的少,气色虚弱。如果不是这样重要的事情,裴以默才不忍心折腾她。他揽着她的肩,慢慢地向酒店走去,安慰她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忙,跟奶奶说说话就行。”
酒店里开着暖气,脱掉羽绒服外套,裴以默穿着罗兰紫色衬衫,西服笔挺,施然穿着浅紫色毛衣和纱裙相配,两人皆是年轻潇洒,光彩照人,活脱脱偶像剧男女主的模样。
“来,看姐姐,对!”
咔——
裴以静按下快门,镜头定格在两人听到声音看过来,眉清目秀、单纯无辜的时刻。
“你们这是紫气东来组合啊,我弟弟真好看!弟媳妇也不很不错嘛!”
没人跟她商量穿什么,裴以静就随便穿了,她扎着高马尾,穿件大红色卫衣,明艳艳的,看上去青春灵动。
“姐,你怎么出来了?”裴以默问。里面场地都布置好了,人也到了很多了。
裴以静撇撇嘴,有些小情绪写在脸上,“里面太闷了,我要出来透透气。”
施然看到里面人已经很多了,远远看到穿着红色旗袍的阮馥真在指挥全场,忙活张罗着。
“裴小姐——”
两个摄像师背着摄像器材追了过来,一脸讨好,“裴小姐,您玩这个,这个更轻便一些。”
裴以静不难为人,顺手就换了一台摄像机,“把刚才我弟弟那张照片发我手机上,再洗出来几张,谢谢。”
裴以默见她就是想自己玩,抬脚要进去,却被拦下了。裴以静说:“你自己进去吧,你老婆先留下。”
“为什么?”
“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你让她这么进去,咋整?还有,你先去跟咱妈说,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阮馥真还不知道施然会来,不提前去打打预防针,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裴以默看了看施然,见她表示同意,这才说:“好吧,但是,姐,她腿上有伤,你得照顾她。”
“还用你说?赶紧进去,里面好多事等着你去张罗,二叔家的两个大学生儿子也在了,你是大哥,去教教他们。”
原来裴以静是因为两个堂弟不开心。弟弟们都自诩学霸,瞧不上她,大姐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就很郁闷。
“我先进去,你和咱姐在一起,小心点儿,别被人撞倒了。”裴以默又嘱咐几句。
裴以静搂着施然,吐槽,“看我这傻弟弟,对你是真的好啊!”
裴以默也很喜欢这样搂着她的肩,这姐弟两个真的是亲生的。施然说:“姐,我听你调配啦!”
站在二楼往下看,很轻易地将宴厅的一切一览无遗。裴以静开始耐心地介绍裴家的亲戚。
“看到了吗?那个穿蓝色裙子的就是咱大姑了,那个,她后面那个是她儿子张奕涵,咱们的小老弟,今年高三了,看看他那个没有睡醒的样子,学习可努力了,但就是不出成绩,你说气人不气人。”
裴以静有什么说什么,真的把施然当自家人了。
“说了几个了?你记得住吗?我怕你已经听烦了。”
施然挽上她的胳膊,笑道:“做别人媳妇不都得过这一关吗?谢谢姐给我介绍得这么详细。”
裴以静骄傲轻哼,“那当然,我就一个弟弟,就这么一个弟媳妇,能不对你好点儿吗?讲真,施然,以默除了傻了点,他不是个坏人,姐姐这么疼你,是希望你不要轻易淘汰他。”
施然俏皮一笑,“我也就这一个男人,淘汰了他,以后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说得就是,能过就凑合着过,再找也不见得有多好,男人,都那样。”裴以静看到裴以默在下面,指着他身边的人给施然说:“看到没,那个穿得跟卖保险的那个小老弟,是咱二叔的大儿子裴文轩,那个坐着的是二儿子,裴文宇。两人都是大学生了,去年考上的,可得瑟坏了,臭弟弟,我说什么都不听,有什么了不起的!姐姐不跟他们小屁孩一般见识罢了!”
裴文轩?施然看向那个黑白正装,戴着眼镜的男孩子,她有轻微近视,这里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但施然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在哪里听过?
裴以静把七大姑八大姨,连带一众表兄弟姐妹都介绍了一通,说得口干舌燥,丢下施然去喝水了。
站了半天,施然也觉得腰酸疼得厉害,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施然——”
有人叫她。
施然起身,看着来人,“你认识我?”
“真的是你啊,施然!是我啊,裴文轩!”裴文轩早看到施然在二楼了,等到裴以静下去了,他赶忙跑了上来。
裴文轩很激动,“咱们高中不是一个班的,毕业之后也没有见过了,但是高二和高三,咱们两个一起参加市里的作文竞赛,你不记得了吗?”
很多人认不出来也不是真的忘记了,被这么一提醒,施然就想起来了。
眼前的施然,美丽雅致,和学生时代相比,更加亮眼了。裴文轩扶了扶眼镜,略略谦卑,“咱们学校重理轻文,你又是理科班的学霸,都不记得我了。”
施然说:“记得,只是太久不见,不敢认了。”
裴文轩作文写得很好,是文科班的小名人。他和施然一起参加过两次作文竞赛,所以认识施然。他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自带少年老成的气质,谁能想到,他和裴以默是堂兄弟。
裴文轩问施然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裴以静很熟吗?
再遇高中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他不熟,还是施然真的已经内心毫无波澜了,她很平静。甚至,想用一句话解释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同学,你其实该叫我嫂子了。
过好这一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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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以静一直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认识她?”
施然听到他直呼裴以静,一个姐字也不提,就反问他,“她不是你姐吗?”
裴文轩先是一愣,随即又无所谓道:“她刚才是在给你介绍人啊。她是我堂姐,但就比我大两岁,我有时候叫她姐,有时候叫她名字了。”
本来也不熟,施然觉得跟他没有什么好叙旧的,恰好又来了微信消息。
妈叫你过来。
精致繁琐的灯管明亮照耀,施然微微侧身往下看,对裴文轩说:“我要下去了。”
他见到她这么激动,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施然淡淡,都没有回答,学霸还是这么高冷。裴文轩自觉没趣,有些恼火,“哦!施然,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除了柏明辰,没有人能入你的眼。”
施然很没意思地笑笑,没有理他,慢慢走下去了。
宴厅里人多,阮馥真忙得不可开交,看到施然过来,沉下了脸色。
“妈——”
施然开口叫她。
“你倒是乖巧得很啊!”阮馥真瞪了她一眼,忙活了半天,口干舌燥,不想再骂人了,“今天我不跟你较劲,但是我告诉你,我可还没同意。我让以默去拿东西了,你不是专业学会计的吗?去前面给我收礼金做账本去。”
施然意外,这算什么差事?收礼金的活儿早有人在做,阮馥真突然叫她过去。
阮馥真打量了施然几眼,什么首饰都没有,嫌弃说:“小家子气!”她从腕上摘下一只金镯子,递过去,“戴上!别给我丢人!”
施然双手接过黄灿灿的镯子,恭敬无比,“谢谢妈。”
大厅里人声吵闹,裴文轩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阮馥真凶巴巴地给了施然一只金镯子,就走了。
施然到了收礼金的地方,才知道阮馥真为什么叫她过来了。二叔家的小儿子裴文宇和裴计春老公张程稳坐桌前,两人在收礼金。
老太太三个孩子,别的两家人都坐在这里了,就裴计成家的人没有参与,阮馥真怎么放心?尽管施然觉得她想得有点儿多了。
“你是谁?”张程问。
“姑父,我是施然。”施然也是嘴甜的一批,裴以静给她介绍一遍,她迅速记住了人,称呼得明明白白。
“哦,是你啊!”张程自然听妻子裴计春讲过施然。他是个很聪明通透的人,立刻会意,知道是阮馥真不放心,派儿媳妇来坐阵。
“正好你过来,来,我让给你了,我是外姓外人,不应该坐在这里。”张程说着就起身,让施然过来坐下。他和裴计春都是大方豪爽的人,才不会惦记这点财物。只不过他看帮不上别的忙,才来跟裴文宇坐着聊天的。
“姑父,您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妈说待会儿要跟您商量别的事情,叫我叫你过去。”施然礼貌站着,没有立即坐下。
“姑父,她是谁啊?”裴文宇不满。
“她是谁,你去问你哥。”张程说,随即对施然笑道:“小然,快坐。”
“小然啊,我家奕涵也来了,在那边,等会我让他过来找你。他今年都高三了,眼瞅着要高考了,看看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好让他学习学习。”
施然谦虚笑笑,“好啊。”可见,好好学习很有必要,这一生都要吃学霸名衔的红利。
又说了几句话,张程走开后,裴文宇问:“你是谁?”
施然说:“我是你嫂子。”
裴文宇意外,很快就想到了家族的秘密之事,裴以默有个女儿。原来就是这个女人。施然翻了翻账本,她手腕细白,但那只金镯子,夸张俗气。裴文宇对她是难以掩饰的厌恶,“你别给我碰乱了!”
施然仪态娴静,只说:“你这样记,很乱,人多的话,记不及。”
裴文宇不屑,“你懂什么?”
施然抽过笔,整理条框。裴文宇惊讶,她字很漂亮,像练过的。
裴文轩过来把弟弟叫到一旁,“她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