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明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安慰道:“没事了,然然,我们都没事了,楠楠也会没事的........”
施然依靠在他怀里,把眼泪和情绪都释放出来,“明辰,谢谢你!”
她还是天真,对他,永远有这份天真。她相信他会永远爱她,她也不允许他再离开。
这份心安,可以无数次给予她救赎。
“明辰——”
那边有光亮,许光帆带人赶到。
“然然,大帆来了!”柏明辰拉着施然过去和他们汇合。
“施然,你胆子太大了!”许光帆说。
说好了,有任何动静要通知警察,不能擅自行动。大家都猜准了对方一定会联系施然来换人,早给了她各种应急的物件,还有定位器。
施然说出了内心的担忧,“张星海也是警察,我不放心他,所以.......”
许光帆说:“幸好明辰跟着你,不然,救不出楠楠,你也悬了!”
“楠楠呢?”施然问。
警车也到了,警察巡查四周。柏明辰说:“这边都布防了,那四个人跑不掉了。”
雨终于停了,天一点点亮了起来。裴以静打电话,说警察已经找到楠楠了。
“你那两个朋友都很聪明。”
裴以静说的是柏明辰和许光帆,两人想得细致周到,短短几天,锁定了两个可疑地点,果然,警察在其中一个找到了楠楠。
她没有被带出徽城,反而就在裴家的一个门铺里面。这个门铺本来在裴以默名下,他前一阵子卖掉了,买家就是参与绑架楠楠的人。
施然赶到裴家,顾不得裴计春等一众亲戚,只找楠楠。
楠楠看到她来,哇哇大哭起来。
裴以静笑道:“大侄女,你不是没事吗?还天天有果冻吃,有玩具玩,怎么一见到妈妈,又跟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一样痛苦了?”
施然也哭了,抱着楠楠,心疼不已。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亲戚都来了,说了些安慰的话。裴计成面上不见喜色,留众人吃饭的时候,也显得愁云密布。
“你去哪儿?”裴以默把施然挡在了门口。
施然抱着楠楠,明显是趁众人不在意,走人。
“让开!”
裴以默说:“要走你走,楠楠得留下。”
“留下,你能照顾她吗?”施然对他还有怨气,不是他强行去带楠楠走,楠楠也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裴以默说:“那就不用你管了,跟你也没关系。”
两人对峙,谁也不肯相让。
裴以静看到,过来打了裴以默一下,“你做什么!怎么对自己老婆孩子的,凶什么凶。”
“老婆孩子!”裴以默不屑冷哼。孩子是他意料之外的,但的确是他的孩子。她姓裴,这辈子都是裴家人。
至于老婆,他用心追来的,但马上就是别人的了。
他知道挽留不住她,索性也不让她好过。
“楠楠,来,跟姑姑玩去,让爸爸和妈妈好好说话,好吗?”
楠楠抱着施然,很是不舍。她从来没有跟施然分开过这么久,这个时候,谁也比不过施然。
但她看到裴以默冷着脸,又有些害怕。裴以静抱她,她也没有拒绝。
施然回头看着楠楠,忍住了眼泪,推了裴以默一下,凶道:“走开!”
她一个人走了出去,到了园中,不死心地望向裴以默,“你把楠楠给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随时可以去看她。”
裴以默感到可笑,“和以前一样?以前你是我老婆,以后呢?你和别人在一起,我随时去看你们恩爱吗?”
“裴以默!”施然恼怒,恨他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不懂得爱,也不会为别人着想。
“听说他为了救你,还受伤了,命都不要了。好感人!”
裴以默摇头,冰冷嘲笑,“施然,我劝你对我客气些,没准儿我心情好了,就放了你。”
施然一愣,思考他这话的意思。
“但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裴以默,不缺你一个。”
施然受到了羞辱,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的确不缺她一个,他拖着不离婚,也只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另一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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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知道关于楠楠的事情,不能善了,但要舍弃楠楠,她也做不到。
一连三天,施然每天都去裴家看楠楠,但她也明显感到裴家人对她有防范,不准她带走楠楠的。
裴以静劝她冷静,想让她和裴以默和好。但也是不可能的。
“我弟弟哪里比那个柏明辰差了?”裴以静觉得施然太狠心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移情别恋了,看得出来,她就是带不走楠楠,也不愿意再做他们裴家的儿媳了。
“有些事情吧,他是做错了,我替你狠狠骂他了,还打他了呢。我看他也挺后悔的,弟媳妇,你大人大度,再给他一个机会,行不?”
施然还是摇头,“姐,你不用再说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裴以静追问,“这到底为什么啊?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吗?就是不要原谅他了是吗?”
施然也带着怒气,说:“我喜欢过他,但他不值得这份喜欢!我也原谅过他,给过他机会,可他呢!他都做了什么!”
缓了缓,施然才接着说:“我们不是一类人,分了好!”
裴以静意识到两人都在气头上,劝是劝不好了,也特别气馁。
“那你可想好了,离婚,你得不到楠楠。”
裴以静不是在开玩笑,她说到做到。
楠楠是施然养大的,但真的要离婚,没有人会向着施然,把楠楠给她。
施然也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只是心痛如绞,反而笑了,“当初,何必让我养楠楠?当初没有人管楠楠的事情,现在又把她当成了裴家的人。你不觉得这对楠楠也很残忍吗?”
楠楠意识到情况的变化,好像所有人都要分开她和施然。于是,在见到施然的时候,她就抓着她,嚷着要跟妈妈回家,也不肯吃饭、睡觉。闹累了,才能睡一会儿。
施然带不走楠楠,逐渐心冷,狠着心,一整天都没去裴家。
盛夏夜晚的烧烤摊,几个人吹着风,惬意坐着吃串、闲聊。
沈家往海外抽逃资金被调查,这事闹得很大,受到牵连的人也很多。自然裴家也不能置身事外。
“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婉瑜感叹一句,偷偷看了看施然。她这话当然不止在说沈家。
施然也不参与批判,只是闷着头吃菜,喝啤酒。
在她抓到新的啤酒罐之前,柏明辰抢先移开了罐子,递给她柠檬水,“楠楠的事,有什么办法吗?”
施然摇头。
“找下律师应该好些。”
张婉瑜说:“对啊!我有个表叔就是做律师的,施然,要不要我把他微信给你?”
“不用了。”施然表现得消极、无奈,好像是放弃了。
等到最后,柏明辰送她回家,她才说了心里话,“我要不到楠楠了。”
她这话说得很可怜。柏明辰听着,也难受,安慰她说:“然然,你别急啊,法律会让女孩跟着妈妈的........”
地上的影子停止了移动,施然抬头望着高处,声音却低闷得很,“可是,我不是楠楠的妈妈啊,楠楠,她不是我生的!”
“我跟裴以默离婚了,我跟楠楠没有任何关系,法律不会让她跟着我的。我不是她妈妈........”
夜空空荡荡的,星子稀落,她心里苦闷得难受,从来没有说过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什么?楠楠她........”柏明辰惊诧。
上次许光帆说,看着有些奇怪,觉得楠楠跟施然一点点都不像。他没有在意,原来,楠楠真的不是施然生的。
“你为什么才回来啊!”施然侧脸看向他,眼泪滑落,“明辰,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在我身边,这些年,我有多需要你,你知道吗?我爸爸没了,突然就没了,我妈也走了,楠楠她不是我生的,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了。明辰,你好恨你,你丢下我,让我过得这样痛苦,我恨你啊!”
此刻的施然内心全部奔溃,哭诉着委屈。她无计可施,只能对着他发泄。
她每句话都很痛,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柏明辰感同身受,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的顾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哽咽道:“然然,是我对不起你。”
施然在他怀里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她站直了身子,找到路边的长椅,坐着,平复情绪。
“然然——”
柏明辰想给她拭泪,施然抓过纸巾,自己抚平了心伤。
她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要听吗?”
柏明辰握着她的手指,神色心疼地看着她,“然然,你说,我都听着。”
施然原本觉得故事也很简单,只是讲出来时,才发觉好多伤痛,疼到难以再触及。
“要是我爸妈没有出事,好好活着,该多好啊!我爸说过好多次,要去北京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可是,他不在了,我也没有去参加毕业典礼.........”
“要是我爸妈还活着,我愿意拿一切去换。可是,最后,他们都不在了.........”
施然抹去眼泪,“明辰,有时候我真的不怪你了,我自己也体会到这个痛苦了,我理解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柏明辰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眼泪会先掉下来。
施然说理解他,他内心更加愧疚。
“我没有什么资格和他争,我以后,也没有楠楠了。我可以试着接受,可是,我怕楠楠接受不了。没有人告诉过她,我不是她妈妈。她还这么小,我怕她.......”
柏明辰听着她说完了所有的事情,除了更加心疼和难过之外,还有些害怕。
他一直以为,施然留在裴以默身边是迫不得已,可是,事实就是,施然对裴以默是有感情的。
在他缺席的这几年里,是裴以默给了施然帮助和支撑。
这次诀裂,还有一段感情的破碎。
他怕的是,在施然这么痛苦,这么需要帮助的一段经历里,没有他的身影,这是永远的痛。他不会原谅自己,余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弥补这个缺憾。
这可能是两个人内心永远的创伤。
“然然,我.......”
柏明辰哽咽难言。
风低低吹过,萧瑟至心底,又在最软的地方催长出尖刺,细细密密,疼得无可逃避。
施然眼含泪水,深深凝望着他,“明辰,谢谢你还活着,不然,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说完,她唇角上扬,笑了。这个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涩,但感动、满足的意思也是真的。
柏明辰别过头去,伸手按住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施然向他挪近一些,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深紫色的天空,“那些都过去了,明辰,你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你说,以后我们怎么办呢?”
黑夜吞噬掉过往,她已经稳住了所有的情绪,询问他明天的打算。
她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拂过脸侧,柏明辰吸了吸鼻子,重新握过她的手,“然然,我们离开徽城,重新开始。我们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如果有什么,我都挡在你前面,不让你再经历那些。”
施然笑了,“好!”
多余的话都不必再说,他们必然会在一起。这是彼此心之所向,这是人生的意义。
另一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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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好多天不见裴以默的人,施然心态逐渐放倒躺平。离婚离不了,孩子也要不到,她能做的就是为楠楠再做些事情。
施然在家做好了蛋糕,打算给楠楠送去,正在打包时,听到敲门声。
门外意外地站着裴以默,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穿着深蓝色短袖,裸在外面的手臂消瘦。
“你.......”
施然不知道他做什么来了,但放了他进来,看他径直走到桌边,抓过杯子喝水,一副逃荒而来的狼狈模样。
他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裤子上也沾了灰土。施然观察片刻,看他不像是来吵架的,就问他,“我给楠楠做了蛋糕,你要吃点儿吗?”
很显然,裴以默也饿了,吃了好几个。
“我要去上海,你要不要跟我去?”他摘了帽子,眼睛很亮,目不转瞬地看着她。
这句话问得很温柔,不带半分强迫的意思。
施然摇头,“我不去。”
最近事情太紧,他要出去避避风头。不知怎的,临行之前,他想再来看看她。
施然长发披肩,长裙束腰,是很雅致的浅紫色。
她一如往昔,不因离开他而有半分失落。
“你如果跟我去,我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对你........”
他像在认错,眼神传递出道歉的信号。
施然眉眼柔和,语气平稳,“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裴以默显得有些落寞,往下咽了咽情绪,又问她,“我求你呢!”
抛下她,他其实有很多不甘。
施然还是拒绝。
“好,你等我回来,就去跟你离婚。”
他难得冷静下来,答应了离婚的事情。说完,抓过帽子就走。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裴以默想想,感到茫然。
“你自己小心些。”
她脸上有片刻的温柔,他顿住,想再问她一遍,却已经先知道了答案,也明白无需再问了。
“施然,你不是自诩品行端正吗?在我们没有离婚前,你记着,你还是我老婆。”
他警示她,不要做过分的事情。
施然没有回应,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始终认为是因为柏明辰的原因她要跟他分开,恨她对他意志不坚,也恨别人偷走她的心。
今天之所以这么冷静平和,是因为和裴以静的一场谈话。
裴以静说:“你留不住她了,离就离吧,这样,她还能念着点你的好。”
“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她为了别人要离开我?”
“你怎么对她好了?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不是她照顾你,体贴你,反而是你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