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个索命的人不会放过他。
“你自己下去，还是我们送你下去？”
其中一个人没有耐性地伸脚去踹，不妨被人从背后拉住。
雨水漫漫而下，看不清是什么人要救他，趁着三个人厮打的时候，裴以默爬上来，车已经不能开了，他起身就跑。
突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用力一击，将他带倒在地，裴以默吃痛，奋力推拒。
慌乱中，有人将他拉了起来，裴以默得以再次化险为夷，只是，不经意一眼，救他的人，让他傻了眼。
莫回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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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柏明辰推了他一把，那边两个人又扭打过来。桥面湿滑，栏杆又被撞断出一个缺口，可见下面河水哗然。
四下寒瘆瘆的，裴以默呆站在原地，观战几秒后，转身就跑。要不是生死危急的感觉是真的，他真的以为在做梦。
他做梦都想让柏明辰消失，但没想到，这个时候，救他的人竟然是柏明辰。
不过，他也并没有逃掉。桥头那边过来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气场阴沉，来着不善。
“张星海——”
隔得还有很远，裴以默已经认出来人。他先是庆幸，以为是来了救兵，但很快就猜到，或许不是救兵。
这个犹豫分神的空档，张星海已经到了眼前。他眼神冷鸷，脸上肌肉僵硬，“对不起了，裴哥。”
“张星海，你——”
张星海出手利索，横扫一脚，将裴以默绊倒在地，推了他落河。
裴以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要杀自己。因为沈一简的事情，他成了人证。裴计成和裴以静都打电话让他回徽城，配合警方调查。
有人不想让他回徽城，就在半路上截杀他。
这次是真的栽了。他急速下坠，直直地掉进河水里，骨头被摔撞得生疼。河水灌进胸腔里，千万根尖针扎刺一般，比死还难受。
上次落水也是这个死亡感觉。这个瞬间，他想到了施然。
是施然救他脱离过这个死亡险境。漫天星光，她是不期而遇的仙女模样。
可她不会再来救他第二次了，她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失去之后，他其实很想她，对种种事情也非常后悔。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解释了。
人生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裴以默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感受这份难受到窒息的感觉时，有人在击打他的腹部，逼他吐出水来。
雨已经停了，但风吹过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冷。柏明辰猛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到裴以默醒了，就丢开了他。
裴以默视觉恢复，有些激动，他爬起来，四处找看。柏明辰在这里，那施然会不会也在这里？是不是施然救了他。
空中灰蒙蒙的，氤氲着水汽，草木却愈发青绿。
柏明辰看了看那边，他们被河水冲流到这里，桥上要杀裴以默的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会找过来。
“他们还没有找过来，快走！”
裴以默哪是在找别人，他是在找施然。
他不理会，柏明辰也不再搭理他，自己先走了。
不知道为何，他看到裴以默掉下去，心想他好像不会水。也是为了避开那三个人的纠缠，他跟着跳了下来。
救了他，没有什么成就感，甚至还有点儿想揍他的冲动。
两人从学生时代的交恶开始，到现在还是互相厌烦的人。
“柏明辰——”
裴以默叫住他，“你为什么救我？”
柏明辰冷冷瞥了他一眼，说：“就当我没有救过你！”
他也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了，竟然救了裴以默。当时的情况，来不及多想。他只是出于基本的道义，就施以援手。现在想想，真的后悔。
裴以默冷哼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随你！”柏明辰也不当回事，抬手擦了擦额边湿黏黏的头发，风刺骨地冷。他想到跟施然说很快就回去了，现在又莫名地被耽误了，施然会担心。
他自顾走了很远，回头看到裴以默失魂无主，好像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最好赶快走！等会儿那几个人找过来，可没人帮你了。”
见鬼了，他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我......能去哪儿？”裴以默喃喃自语，感到凄凉，他没有去处了。竟然他的好兄弟也要置他于死地。
“你说，我要是死了，她会伤心吗？”
他问柏明辰。
“滚！”柏明辰知道他在问谁，恼怒骂了一句，扭头就走。
上次打他那一顿，根本不解恨。
“她会伤心吗？”
裴以默执着这个问题。
柏明辰忍无可忍，回头怒斥道：“裴以默，你问过自己，配不配吗？你死了，她为什么要伤心？你那样伤害她，为什么要她为你伤心？”
裴以默叫道：“是你抢走她的！你没有回来，我们很好，根本不会分开！”
“你真是执迷不悟，无可救药！”
柏明辰越说越气，“你在这里等死吧！就不该救你！”
他自己加快脚步离开了。今天因为救裴以默，可能惹下了麻烦。他得回去跟许光帆说，商量一下该怎么应对。
他没有再回桥上去找车，直接徒步走回店里。
施然一直在店堂里焦急地等他，远远看到他淋着雨空手回来，忙迎了出来。
“明辰，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遇到点儿事情，别担心。”
两人一起进店，他一身都是水，滴落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
许光帆听到动静，也下楼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施然说：“让他先换下衣服吧，回头再感冒了。”
柏明辰还没说什么，就被施然拉着去了楼上，推进了浴室。
“你快去放热水洗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施然说着，要合上门。
柏明辰心里软软的，有些疼，“然然——”
“怎么了？”施然眼眸清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是他不好意思，随即又笑了，“你去洗吧，我待会儿就把衣服给你挂在门把手上，就下去等你。给你沏热茶，你喜欢喝的红茶。”
“嗯！”柏明辰松开她，独自陷入了情绪里。
如果今天裴以默死了，施然一定会伤心。她虽然被伤透了心，离开他了，但不想他死于非命。
施然跟他说过，她救过落水的裴以默。所以，裴以默醒来看到他之后，可能是在找寻施然。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过去，那些真心爱过、付出过的心思会沉淀在时光的长河里。
“他.......怎么样了？”施然问。
得知有人要杀裴以默时，她眼睛里的惊慌、担心是很明显的。
“他没事了。”
施然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消化情绪。
柏明辰看着她，抿紧了唇角，有失落之意。
许光帆意识到氛围微妙，忙拍了拍手，活跃气氛说：“谁知道这些人都在做什么，反正最近生意不错，賺了一笔钱，我说，干脆我们给自己放个长假，去自驾旅游好了，婉瑜说了很多次了。”
柏明辰看着施然，“明天是晴天，不如明天就去。”
他没有跟她商量，直接决定了。施然也没有说什么。
“那婉瑜不开心坏了，她不会还在睡懒觉吧，我上去跟她说。旅行就应该说走就走，我们今晚都收拾东西。”
莫回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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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坐在床边，正看着散落在行李箱的物件发呆。听到敲门声，知道没有外人，说了请进，柏明辰推门进来，一脸的平和，无事发生。
“然然，要吃水果吗？你喜欢的草莓。”
他端着果盘过来，瞥见地上的行李箱，知道她还没没有收拾东西。
施然仰着脸，目光幽静地地看着他说：“我以为，你生气了，不会理我了。”
她表现出对裴以默的关心，惹他不快了。这份情绪变化，她还是感知得到的。
在他没有来找她的这两个小时里，她想了很多，有难过，有坦然。
“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她一口气说完这话，又觉得委屈不已，快要哭了。她很瞧不起自己，这么道德逼迫别人。
他爱她，是真的。心里会介意她和裴以默的过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柏明辰笑了，问她，“你在说什么啊？”
施然倔强地别过头去，掩饰掉即将溢出来的眼泪。
“尝尝，很甜的。”他拿了草莓去喂她，施然小心眼得很，“不吃！”
柏明辰轻叹，“我跟你道歉好吗？”
“你不该瞒我！”施然说着，抹了下眼角，肩头轻耸。
柏明辰放下果盘，坐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面对着他，“真的生气了？小气鬼！”
施然索性冷着脸，就是不看他，也不再跟他说话。
“可是，你还是然然啊！”
沉默片刻，柏明辰才说了心里话，“你会关心他，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今天要救他。然然，我们已经救了他两次了，该还他的都已经还了，不欠他什么。我不准你以后还觉得自己欠他，你不欠他的！”
施然还是不说话。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你那么辛苦，那么需要帮助，我都不在，我是气恨我自己的无用。当然，也有生他的气。他，算了，我现在不想骂他！”
“唉！还有点儿难过，如果我们不离开徽城，我们就永远要面对这个事实。”
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执拗得很，“我不信！”
“可是，你还是然然啊，我还是我，这都没有改变。然然，你别多想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会更加珍惜你，怎么会想那些有的没的，故意折磨我们两个呢！”
施然是个很较劲的人，和以前一样，他越哄她，她越是要抬杠。她也说不明白是在生自己的气多一些，还是纯粹就是要无理取闹。
总之，他说什么好话，她都绷着小脸，不吃他递来的水果，也不跟他玩笑。
“再不理我，我可挠你痒痒了。”柏明辰作势吓唬她，施然哼了一声，坐得离远点儿。
“然然—”他还没有碰到她，施然向后栽倒，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
这样使小性子的她和从前一样可爱。柏明辰笑笑，彻底释怀，心里那一点点芥蒂也没有了。
过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几经生死，万幸，她还在他身边。
他枕着胳膊，躺在她身侧，安静地感受这一刻，真实、温柔，还有幸福感。半晌，才说：“我们一定要离开徽城，我不想他见到你，也不要你见他，因为你会心软。在这里，我们也无法完全走出过去。”
这就是他的私心。等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徽城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无人再提，也不在乎谁还记得。那才是开始。
施然转过身来，面向他，灯光里，他眉毛乌黑浓密，双眼皮的深痕舒展，格外好看。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写这句的时候，该有多凄苦，我好像也体会过了。”
曾经，他也到过这个绝望的境地。
“然然——”他侧脸看向他，温柔注视，“幸好，幸好我们不是陆游和唐婉，我们还能在一起。比起我们的过去，比起以后的白头偕老，漫长一生，这几年的困苦又算得了什么，它只是教会我们要珍惜彼此吧。”
“以前觉得什么都好简单，跟做数学题一样，只要用心了，再难的题目也有答案。还以为我们不会经历任何不好的事情，考大学、毕业、结婚.......一切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顺心顺意，不过，好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他伸出一只胳膊来，施然会意，枕着他的臂膀，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怀中。窝在他身边，感受到他的气息，何止是心安，她觉得上天待她也很好，最后还是补偿她了。
兰清文临走的时候，对她说，如果还能找到柏明辰，就和她在一起。那时候的施然万念俱灰，哪里会想到真的还有今天。
她伸出手来，指尖轻轻触摸他的脸颊，“明辰，我只会对你不讲理，耍小脾气，就算是我做错了，我也会说是你的错。”
她声音柔媚，分明是在跟他撒娇。柏明辰笑着说：“好，然然不会错，然然都是满分，答案错了，然然都不会错的。”
他心想，以后要全心全意地宠着她，让她做一个柔弱、任性的人。她不需要那么坚强，也不需要那么理性，她安心舒服地享受幸福和快乐就行了。
这个世界让她遭受了的磨难已经够多了，他不愿意她再受任何的委屈。
砰砰——
张婉瑜没想到门这么快就被敲开了，开门的柏明辰衣服完整，面色如常。很显然，并没有瓜可以吃。
“唉！”张婉瑜拍了拍胸口，莫名有些不开心。她突然又想到自己痴心多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要近距离围观这两人的幸福，一时失落无比。
许光帆注意到张婉瑜的情绪变化，但没有看明白。任由他心思再细腻，也不能完全猜不透一个女孩子的心。
见两人过来，施然忙着收拾散乱的东西，有点儿不好意思，“大帆，婉瑜，你们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好收拾的，随便吧！”张婉瑜叹气，说着，找个地方坐了，向后靠着，有气无力的。
许光帆问：“怎么突然不开心？”
张婉瑜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清心寡欲呐，好没意思！”
施然品味她话里的意思，虽然尴尬，但还是笑了。
许光帆看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应该是和好了，就说：“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先去哪里吧？总不能真的漫无目的，随走随停吧！”
三个人开始商量路线，柏明辰不经意转头一瞥，发觉张婉瑜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冲她笑了笑，很快就挪走了视线。这么多年了，他对她一向如此。张婉瑜也习惯了，好像也不那么难过了。毕竟，她喜欢的人，如此专情，喜欢施然，万年不变，非她能改。
莫回首（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