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街东口挨着电玩城有一家烤红薯店,每次傍晚放学饥肠辘辘的她路过店前,都被烤红薯的香气勾得流口水。但那时候她脾胃弱,妈妈是决不允许她吃在晚饭前空腹吃红薯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只能眼巴巴瞅着。
只有爸爸去接放学时偶尔会架不住她央求偷偷给她买,父女两人就坐在街口那株大榕树下,在寒风里你一口我一口消灭掉一整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烤红薯,然后相互仔细擦干净嘴巴,偷笑着飞跑回家。
后来,她长大了些,很少再会被烤红薯的香气引诱出腹中馋虫了。
再后来,她不再爱吃烤红薯了。
吕濡缓步走着,目光穿梭在旧街楼巷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东口。
街口的大榕树老了很多,但幸好还在。吕濡走过去摸了摸那粗裂的树皮,然后转身回望长街。
记忆里的烤红薯店早已不见,被奶茶店取代了,边上的那家电玩城还在,只不过招牌改了,估计老板也早已换人。
往事与老街一样,被岁月长河洗刷至褪色斑驳。
电玩城门口摆了几个抓娃娃机,被几个穿师大附中校服的学生围着。
吕濡买了杯奶茶,靠着墙一边喝一边看别人抓娃娃。
其中一个男生努力半天都没抓起来女生想要的娃娃,沮丧又紧张,还要被同伴嘲笑到底行不行,女生眉眼弯弯轻声安慰他,其他人看到后一阵起哄。
无忧无虑的笑声洒在老街上,和旧时的记忆隐约重叠起来。
都快忘了,她也曾和好友们一起在街头娃娃机前努力奋战。
可是那些青春洋溢的笑脸,她怎么都有些记不清了呢……
嬉闹声散去,娃娃机前恢复安静,吕濡定定看了片刻,走过去,从自助兑币机里兑了一百个币。
日光渐渐西斜,铺成在女孩专注的侧脸上,很是温柔。
街对面,严斯九拿着根烤香肠,逗弄店家养的短腿小奶狗,时不时抬眼看向电玩城门口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
之前他是打算在酒店睡会儿的,可那少女粉的床铺他实在是睡不下去,在木头椅子上坐得腰疼,只好出来溜达。
倒也巧,溜达没多久就看见了“罪魁祸首”。
本想把人逮住,好好收拾一顿的,结果他迎面走过去时,小哑巴空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直愣愣就把他错开,走远了……
眼里根本没他。
严斯九简直气得脑壳疼,揉着太阳穴想笑笑不出来。
行,那就跟着。
他倒要看看这小哑巴眼里都能看得见啥!
不过有时候严斯九不得不承认,吕濡身上很有种吸引人的特质。她吃饭、写作业、走路,哪怕只是发呆,都能给人一种沉浸式的代入感,就让人莫名想看。
严斯九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走完一整条街。
小姑娘满脸满眼都是眷恋之色。
她在眷恋什么?不用说他也大概能猜到。
是往事,是她永不可追的往事吧。
可能是吕濡抚摸着老树皮回头望向老街的神情,太过打动人。
严斯九甚至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坠入心底,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街对面的小姑娘很顺利就抓起了一个娃娃,抱在怀里,很快又抓起一个,抱在怀里……渐渐就吸引了一帮小朋友围观,一个个仰着小脸,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给她加油鼓劲。
小姑娘眼睛都笑弯了,一个接一个抓个不停,像开了挂一样。
“呵……”
严斯九忽地轻笑一声。
小哑巴真行。
他还从不知道,她这么会抓娃娃。
记得有一次谢苒离求他帮忙抓娃娃,他花掉了一筐币也没抓起来一个,让那小鬼背地里嘲笑许久。她呢,就在边上瞅着装不会,等着看他笑话。
呵,小骗子,就会和他装。
男人的不满都从鼻腔溢了出来。
小奶狗等待已久,眼瞅着就要咬到香肠时,男人手一抬,小黑狗又咬了个空,急得在他脚下团团转。
店主人看不下去了,出面给自己狗撑腰:“要给就给,不给拉倒,干嘛欺负它呀!”
小奶狗立刻哼唧起来,作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