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一声喊,江茶被接亲人扶下轿子,大红盖头的流苏末端坠了细细碎碎的宝石,腰间的珠串相击,每一步都有清脆的声响回荡,和四周浮荡的震天喝彩声搅乱在一起,热闹得让人摸不清方向。
盖头把视线挡得太严实,尽管有喜娘的搀扶,罗依依还是走的提心吊胆。
“世子妃,请抬脚。”喜娘在她耳边轻声道。
“啊?”慌神的新嫁娘一怔,等回神的时候早已晚了,她一脚绊在了门槛上,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却猛然伸出来,轻轻松松环住了她的腰。
“好!”亲友们欢欣鼓舞,兴奋的喧哗一阵高过一阵。
手被人妥帖地放进掌心,微凉的温度传来,如同清粼的溪水一样熨帖心脏。
江茶在盖头底下悄悄眨了眨眼。
裴昭已经进步到可以克服牵手的障碍了吗?
怎么这手的感觉这样……熟悉?
江茶垂眸,去看牵住自己的那只手。
修长、匀称,没有一丝薄茧,舒展地十分好看。
她怎么从前都没有注意过裴昭的手居然这么好看。
“依依。”
牵住她的人忽然低低唤她。
江茶一怔,这声音根本不是裴昭,倒像是……迟燃。
“嗯。”
江茶按照剧本上的台词,乖乖应答,盖头下的眼睛却在乱转。
她的视线不断巡视,管中窥豹能看见的是一片红衣下摆,再往下是双黑色的鹿皮小靴,绷住了修长笔直的小腿,脚步漫不经心又轻快,散漫如少年人。
这一定不是裴昭。
江茶眼珠轻轻一转:看来最后裴昭还是选择替身上阵。
只是这替身的气度实在太像某人了,连声音也像。
江茶收敛思绪,乖巧被牵住,像个听话的漂亮娃娃,慢慢地跟着那只没有松开的手走向喜堂。
“别怕。”男人忽然开口,尾音勾的人心痒。
这句台词本中没有,是替身即兴发挥?
但也算贴合情境,江茶又轻轻应了一声。
这人好似低低笑了一声:“抬脚,门槛。”
“哦。”江茶顺从应答。
在分开的最后一刻,男人忽然勾了一下她的小指,“我在呢。”
江茶心头一颤,被这一句熟悉的语调勾得恍惚两秒,脚步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才和他分开,在喜娘的搀扶下抵达了喜堂正中。
站定后,很快响起司礼的声音。
“薛家长孙求娶罗浮山爱徒,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允?”
“允。”
“罗氏女貌美心惠,聘为薛家妇,祠堂族谱准入否?”
“准。”
话音刚落,城钟敲响,亲友们一阵欢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江茶依言弯腰,发丝如青墨垂下,略带热气的风穿堂而来,轻轻扬起盖头一角,一阵熟悉无比的冷香味随风掠到江茶鼻尖。
心脏在一瞬间凝滞,她愣在原地,听见耳膜中嗡嗡一片,空气中无声放着鞭炮,身体里的血液被炸成艶丽的颜色,爆表的心跳在身体中横冲直撞,逃窜出一阵阵灼热的温度。
江茶咬牙,死死盯住眼前刻骨铭心的下半张脸。
迟燃抬眼望进盖头下女孩慌乱的眼神,笑意简直快要压不住。
男人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唇角翘起,轻声唤她。
“夫人。”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