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茶的神情却迅速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
不需要触角就可以清晰感知到爱人的情绪转变, 迟燃陡然站直身子, 背后的灯光被遮住一大半, 江茶抬起头看他,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收窄的线条锋利的下颌,看不清表情, 但她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眼神的每一个落脚处。
“我——”江茶垂头看了眼手机,绿色对话框里的话像是一桶灭火器, 迅速冻结了原本热火朝天的群聊,而灭火器往上, 是一张姜汤的照片, 只不过一旁发送失败的红色标记刺眼醒目。
台风登陆,大家都缩在酒店里,同时使用的人太多导致网络时断时续, 很不稳定。
这一断, 断出了个抓马事件。
江茶心情有些复杂。
迟燃见她沉默, 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毫不费力地看见了那点红,漆黑的眼珠一转,来龙去脉就大致在脑子里理了清楚。
“原来是送姜汤啊, ”太子爷的语气变成做作的落寞,尾音该落不落,该扬不扬的,十分伤春悲秋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某人大发慈悲,允许我侍寝面君了呢。”
江茶冻结的表情有少许缓解,像是春冰缓慢融化,终于扯出了点笑,还没等开口说什么,就忽然瞧见有什么柔柔一亮,映衬着吊顶的光亮飞速下坠,很快融进昏暗的四周去,消失不见。
而此时迟燃抬起了头,脸上一行不大明显的细腻水痕。
那是……他发梢上滚落的水珠的痕迹。
江茶在暖黄的环境里眨了眨眼。
迟燃的发是漆黑的,皮肤很白,沾了水之后纯净的黑白便对比得更加明显,它们散乱又乖觉柔软地贴在额头上,衬托得眉弓下那双眼睛清澈分明。
黑的像乌玉,白的像云雪。
这样干净的眼睛本应该只有天真无邪的孩童拥有,但现在长在这张成年男人的脸上也毫不违和。
这样不可一世的一张脸,太过耀眼嚣张的皮囊下,藏着一颗绝无仅有的赤子心。
心里忽然有什么动了动,江茶扯了下迟燃的衣袖,把人拉进屋里。
“真生气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嘛。”迟燃坐在沙发上,眼神追随着江茶,他个子高,腿也长,酒店给江茶准备的是贴地小沙发,柔软度很高,迟燃那么个高的个子整个窝进去,瞧着又乖又可怜。
“你真是——”江茶有些无奈,语气无法控制地柔和下去,她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从房间里找出了吹风机和毛巾,“你怎么不吹头发就出来?”
迟燃无所谓地摸了把头发,“不是你让我洗干净就过来?”
“……”
江茶脚步一顿,直接把吹风机扔了过去。
迟燃嬉皮笑脸地接住,没什么羞耻心,拎着吹风机的手柄又蹭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江茶好笑地看着他。
迟燃有一种近乎于撒娇的可怜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执拗地举着吹风机。
“你想……让我帮你吹头发?”
“不行么?”迟燃哼了一声。
窗外闪电划过一霎,雪亮的光透过窗帘,拨云见日了一瞬间,就这一瞬,照亮了迟燃的眉眼。
江茶对上那双发亮的眼睛,接过了吹风机。
迟燃的头发很好,浓密黑亮,头顶有漂亮的旋,江茶轻轻抚摸过那里,忽然想起老一辈人常说长着这样旋的人通常固执又倔强。
不知道在旁人身上是不是灵验,但在迟燃身上真是百分百贴合。
江茶笑了笑,拨弄着他的发梢,肆无忌惮地走神。
化妆师赠送的吹风机噪音小,近乎低低的沉吟,窗外是大雨瓢泼的电闪雷鸣,屋内因为高温而逐渐升腾起一些水雾,柔柔地附着在玻璃上,滑下扭曲透明的水痕,迟燃的洗发水香味儿充斥着房间,冷清又好闻,在风雨飘摇的小岛上满室静谧。
迟燃倚在沙发的扶手上,电视机屏幕的倒影里投射出他的模样。
他看见江茶细白的手指在自己的黑发中穿梭,暖风在发间徐徐流动,她的手又有些微凉,每一次触碰头皮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战栗。
那种酥麻的感觉像是细密的电流,微弱地麻痹着心脏。
“茶茶。”
“嗯?”
“我的姜汤还没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