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茶知道Mani,盛世的副经理,也是迟燃现在的经纪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手上资源无数,带过的艺人顶起娱乐圈半边天。
太子爷自然什么都得是最好了,这一点也不稀奇。不过据小道消息说,《刺杀》的通告当初Mani是极力反对的,连剧本都扣下了,是迟燃自己又去找了宴凯,并且给出剧组所需百分之八十的投资额,事情才敲下来。
两人因为这事大吵一架,进组前Mani直接飞回港城,休了二十年没休的年假。
江茶很能理解Mani的做法,迟燃显然是走流量路线的完美苗子,粉丝爱的就是他那张脸,他老老实实给张脸就好了,实在没必要来演戏,尤其是迟燃这种演技,换句话说就是在自我洗粉。
“好了,考前补习从哪里开始?”迟燃拿起剧本,上面多了些他的字迹。
江茶坐直,打起精神,“第一场,裴离向岑明表明心迹。我们第一遍先来对台词。”
“好。”迟燃出乎意料地很乖,拿起剧本就读,调子平的像读书。
“你的情绪……”江茶斟酌用词,“可能有些不大对……”
何止有些,简直是偏到了姥姥家。
迟燃比想象中耐心,又乖乖念了两遍,一遍比一遍让人崩溃。
“迟燃,你……”江茶这一分钟内第三次皱起眉头,“对于少年岑明的人设你是怎么理解的?”
“大将军南王的小儿子,全平国最潇洒的小侯爷。”迟燃掏出手机扔给江茶,上面是编剧发来的文档。
江茶扫了一眼,开始头疼,“编剧给你的更多是角色的外在表现,也就是标签。这些只是参考,演员要做的是挖掘角色的内在动机,也就是标签产生的原因。”
剧本被重新推到迟燃眼前,“迟燃,你是真的想做好演员的,是不是?”
房间陡然陷入沉默。
从未被人提及的东西忽然被人一语道破,像是入土许久的瓷器被人重新打捞起,它没有腐烂,没有分解,没有变成有机物。
因为耿耿于怀,它始终存在。
迟燃想过做好演员。
第一次演戏进组的前一晚,迟燃摩挲着剧本扉页的烫金字,兴奋地整夜没有睡。
第二天到了现场,迟燃演得奇烂无比,但导演没有喊卡,迟燃自己主动要求停下来,被导演拍着肩膀告知不用太苛刻,把他自己最帅的一面拿出来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没有人在乎他究竟演的是什么,大家只不过是冲着他的一张脸。
之后迟燃说到做到,一整部青春电影,他唯一能看的就真的只有那张脸。
这么长时间过去,所有人都默认了迟燃只是流量明星,不是演员这一命题。
可还有人在笃定被他埋藏了很久的心愿,笃定那不是什么笑话。
像河水缓缓侵蚀地表,世界重归平静。
迟燃抬手关了空调,江茶的身上随即落了一条毛毯。
“我要保持头脑清醒。”迟燃重新拿起剧本,“编剧给岑明的标签是纨绔,这也需要推导内因吗?”
“需要。”
江茶像个人形搜索框,精确地定位每一个场景所在的页数,“其实岑明成为纨绔的原因是因为哥哥岑帧。”
“为什么?”迟燃翻动纸张,“我没有在剧本里看见过。”
“剧本里没有,这是我延伸出的结论。看这里——”江茶认真注视迟燃,“迟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岑明。”
“你是南王将军府的小少爷,在你出生前,成婚五年的南王夫妇始终没有子嗣。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南王没有纳妾,只有南王妃一个正妻。最后在方士的建议下,他们领养了一个男孩,想要让他继承家业。这个男孩就是你的哥哥,岑帧。”
“可岑帧到来没有多久,南王妃就怀孕了,并在一年之后生下了你。”江茶口干舌燥,顺手给两人倒了杯水,拿起其中一只抿了一口后继续说,“有了亲生骨肉之后,岑帧的身份变得很尴尬。为了不被再起抛弃,尚不足六岁的岑帧收敛了所有孩子心性,在府里如履薄冰地活着。”
“他习武,学文,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把自己当一把剑,当一杆笔,就是不当个儿子,从知晓你存在的那一刻,岑帧就主动剥夺了身为一个孩子该有的活泼、调皮的特权。”
江茶叹了一口气,看向迟燃,“你渐渐长大,在府里下人或是什么人的嘴里知道了哥哥身世,明白哥哥对你近乎迁就的保护顺从的原因,为了让他不再当刀剑笔杆,撕了圣贤书,扔了红缨枪,安分守己地做了一个缺心少肝的纨绔子。”
“这就是岑明成为纨绔的内因,也契合他整个人最大的一个特点——被动。”
“因为得知哥哥的尴尬身份所以被动成了纨绔子,因为家破人亡被迫踏上通天路。迟燃,你明白一生都在被迫选择的感觉吗?”
迟燃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