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茶捏着扉薄的纸张,对上迟燃深深的注视。
“去游乐场疯玩一天……”
心脏跳动,江茶茫然地看向轮转的霓虹灯,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少年人身影,对话和面孔都不清晰,情绪和记忆像镜花水月,倏忽一下,还没等她理出头绪,就再次烟消云散。
“没有。”江茶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被压得很低,“我高中只读了一年,就来了横店,然后就遇见胡声导演,拍了《江湖》。”
“怎么会是一年,明明是——”剩余的话被迟燃猛地刹车制止,唇线被抿成了很薄的一条界限。
明明你读了两年,为什么说是一年?
迟燃颔首,对上江茶坦荡又奇怪的眼神。
她没说谎,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无力感很烦躁地在漫延。
“走吧,”迟燃垂下手,“你要先去哪儿?”
“鬼屋,但是好像怎么没在地图上看见?”
“不可能,我建的游乐园肯定齐全,”迟燃从她手里接过纸张,“肯定是你笨,找不到,我来找。”
江茶切了一声,还是没控制住把头探到他身旁去看地图。
单薄的纸页被迟燃反复翻出了哗啦的声响,两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迟燃,”江茶扯了下迟燃的袖子,“你建的该不会是个儿童乐园吧……”
“怎么可能?我——”
“游乐园里所有的项目我都想玩一遍!”五年前的落日里,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忽然回头,“鬼屋除外。”
十七岁的迟燃搭住了在铁轨上走的遥遥欲坠的女孩,扶着她平稳走向前方。
“为什么不去鬼屋?”
“因为怕鬼嘛……小时候奶奶总喜欢拉着我看,看完了就会做噩梦,我不敢去。”
少年抬头看向远处,在绯色蔓延的天际里许下承诺,“好啊,那以后带你去没有鬼屋的游乐园。”
“迟燃,迟燃?”
江茶的声音在眼前晃了几下。
迟燃抬眼,眸光里全是涌动的深沉,他缄默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不去鬼屋了,和我走。”
“去哪?”
“不准问。”
江茶一愣,下一秒手就被迟燃牵起。
温度顺着指尖烫进心里,她被迫跟着迟燃奔跑起来,经过的动物雕塑站在夜风里,沉默地看着他们跑出私奔一样的速度。
江茶捂住头上的帽子,目光沿着两人交握的手上移,是迟燃认真的侧脸,和招摇在风里的耀眼金发。
她抬头,看见巨大的摩天轮停在夜空下,今夜没有月亮,只有两人的喘息指向砰砰直跳的心脏。
“摩天轮?”江茶停驻在巨大的圆形建筑前,觉得自己渺小得不像话。
“走。”迟燃扬起笑意,抬腿就走。
江茶被他拽着走向光芒最亮的地方,这才意识到两人牵着的手一直都没有分开,这是种亲密的连接,又像是某钟似是而非的纽带。
***
摩天轮缓慢轮换,江茶贴近透明的缆车车窗,视线随着高度一格一格上升,第一次这样完整地俯瞰了这座城市。
“好看吗?”迟燃靠过来,身上的冷淡香气包裹在狭窄的独处空间里。
江茶偏头,看向他时目光里还闪烁着残留的兴奋,“好看!我还是第一次坐摩天轮。”
江茶弯了弯眼,真心诚意道:“迟燃,谢谢你。”
看起来很好骗。
“这才哪到哪,”迟燃得意,“还有更好看的。”
“啊?”
他忽然抬手,扶住江茶的脸,轻轻一带就把人转向了靠窗的方向。
漆黑的夜空里缓慢上升出一丝光亮。
是一盏孔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