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曾炜烨连连摆手,自来熟地看着沈远哲,“兄弟,你先把我放开。都是自己人,我跟杨书是打幼儿园的交情。”
“放开他吧!你怎么来了?”看曾炜烨挤眉弄眼的怂样,杨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看到夏表弟的朋友圈,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沈远哲放开手,知道是自己误会,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见自己被提起,夏冬挤出讨好的笑容。他不过是随手一发,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场误会。
“杨书,我决定了,这顿饭还是你请。”将自己的衣领扯正,之前言辞凿凿要请客的曾炜烨,已是振振有词地出尔反尔道,“原本我想着,我有女朋友,你是单身狗,为了安慰你,我总不能雪上加霜。可是你看看,我的女朋友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却是有人相护,这么一对比,还是我比较可怜。”
“行,我请。”看着一脸谁可怜谁就吃白食的曾炜烨,杨书没好气的道,她本就不指望眼前这人有多讲究。
“服务员,再加一个清蒸鲍鱼、一个石斛海马鱼翅汤!”杨书话音刚落,曾炜烨已是开口吩咐加菜,让她彻底没了脾气。
沈远哲禁不住想笑,喉间的刺痒,让他不由自主地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
“你病了?脸色这么白。”直到风波平息,他浑身的虚弱再也无法掩饰,让她忍不住心惊。
“别担心,不过是前些天受凉,感冒罢了。”沈远哲安抚道。病如山倒,他这次是深有体会。
初一那天,他开着车在京都的街上跑了一天,直到车子没油,才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回家。之后就浑浑噩噩的,要不是初二大早,可乐带着小西跑他家来拜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他,恐怕就不是感冒这么轻松了。
“额头很烫,我送你去医院吧!”杨书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容置疑地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把钱包里的现金全塞给夏冬,“一会把账结了,然后自己打车回去。”
“菜还没……”曾炜烨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拖拽着沈远哲快步离开,一个“上”字,生生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杨书……”他满眼含笑地看着她,演员的敏锐观察力,让他轻易就能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
“闭嘴!”她冷声喝道,说不清心底的感受,到底是生气他对身体的不顾惜,而是生气自己心底微微漾起的涟漪。
“好。”他宠溺地看着她的侧颜,在她示威的眼神中败下阵地,安安分分地坐在副驾驶室的位置上。
第24章 思念
病房里全是消毒水的气味,他揉了揉不太舒服的鼻子,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天天往医院跑的日子。
那时的他,无助地看着病床上一天天消瘦的爷爷。每每在夜深人静的医院长廊,抱着自己蜷缩在等待的长椅上,听着患者家属痛苦的哀嚎,不止一次觉得日子太过难熬。
药水从细细的针管流入他的血脉,冰寒的凉意,让他情不自禁缩了缩肩膀。
“好好睡一觉吧。”她微凉的手覆在他的眼上,遮去了病房里刺目的灯光。
“杨书,有你真好。”那轻薄的凉意,让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焕发出孩童般的笑容。身旁这个人,是他的信赖和依恋,让他心底对医院的恐惧渐渐淡去。
直到华灯初上,医生开的药水全部输完,她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书书,我很想你。”副驾驶室里,他定定地看着她的侧颜,第一次将压抑十年的心声吐露。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过去那些年里,她是爷爷离开后,他心底最后的救赎;她永远不会知道,爱一个人爱到内心只剩孤独的滋味。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这些年,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她是他枕边唯一的信念。
“我就在这里。”她回首看了他一眼,不懂他的入骨相思。
他温柔地看着她,将她的身影深深刻入心底。
是啊!她在这里!
这是他十年来,听过的最动人的话。于他,本该心满意足。
正月初五的夜晚,京都的长街宁静而安详,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开门回家时,他毫不意外地看见等待的可乐。
“杨书,这是我的经纪人,可乐。”他介绍道,在她的搀扶下,坐在沙发上。
“杨教授,麻烦您了。”可乐极有眼色地迎了上来。
“你好,应该的。”她微笑着点头,按照医嘱细细吩咐用药事宜,语气温和自然。
“书书!”他试探地拉着她的手,叫着亲昵的称呼,放纵自己这一刻的贪恋。
“我该回去了,你好好养病。”她叮嘱道,将左手从他的紧握中抽了出来。
“杨书,等我病好了去找你。我们约会,好吗?”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他脱口而出询问道,心情紧张而忐忑。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微微苦笑,在经历她去相亲之后,他终是不愿再坚持一个人的守候。
约会,好吗?
简单的四个字,沉甸甸得仿若一诺千金般的郑重,让她离开的步伐微微一顿。
重逢后的点点滴滴,他的期待和悲伤,不断在她的脑海浮现。当一切的掩饰被揭开,一切的逃避无处安放时,她突然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疲惫。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低声的回应,在百转千回的思绪之后。
车窗外,夜色更加暗沉。
白色的大众奥迪在京都的道路上穿梭。她默默在心底重新规划着工作安排,因为答应他,她不得不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
严谨自律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坑货表弟夏冬的存在,一场未完的大戏正在家中上演。
“姐,你快救救我!”在她推开家门的那一刻,被全家堵在中心审问的夏冬,满脸生不如死的表情,悲愤地痛诉自己的遭遇,“姐,因为一条朋友圈,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我被翻来覆去审了整整七个小时!”
“活该!”想到自己马不停歇地大半日,她毫不同情他的挣扎,作壁上观道地抱臂微笑。
“还是不是兄弟?我可是威武不能屈地坚持了七个小时,一点都没有出卖你!”夏冬气急道,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他的这句话,将迎来更加狂风暴雨的逼供。
“你小子,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你姐,胆儿肥了是吧!”夏宛拿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就往夏冬身上扫。
“妈,妈,您肯定是听错了。我怎么会威胁我姐,我们姐弟情深着呢!”夏冬跳脚道,讨好地看向杨书,“姐,你说是吧?”
她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到底还是在鸡飞狗跳中夺过鸡毛掸子,不疾不徐解释道,“大姨,我没事呢!下午陪沈远哲去了趟医院。表弟就是活泼了点,您就饶过他吧。”
“你跟小沈?你们在一起了?”夏宛难以置信道,明明之前还那么抗拒,为何突然就想通了。
“嗯,总要试试嘛!”她微笑着道,拿出他对她的说辞。从答应他约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意隐瞒两人的相处。
客厅里大姨的小声嘀咕尚在继续,她回到书房,继续未完成的学术论文。直到窗外天色泛白,才打着哈欠回到卧室。头重脚轻地往床上一躺,便睡了过去。
那些困扰她许久的,关于过往的梦境,竟然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一夜之后感冒几近痊愈的沈远哲,惬意地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抚着古琴,悠悠地琴音仿若他静谧安宁的心境。
“年前给你的剧本,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琴音袅袅之后,可乐睁开眼看向他。
“军旅题材那部,剧情很不错,我想试试!”二十岁入行的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从最初跑遍各大剧组寻找机会,到如今终于有了挑选剧本的资格。其间的艰难,让他深刻地明白机会难得,对每一个到手的剧本,都要细细研读一番,做足准备才决定是否接拍。
“近年来,这个题材有些冷。”可乐提醒道,在人气急剧上升的时候,接非热门题材的电视剧,很可能会使之前的努力全部打水漂。
“可乐,我该转型了!”他低头仔细抚摸着手中的琴弦,在与她重逢之后,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男演员的演绎周期虽然比女演员要长,但大体来说还是逃不过哪个年龄段演哪个年龄段的戏这个框架。无论演艺圈还是粉丝圈,都是个不留情面的地方,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与其等将来被粉丝抛弃而不得不转型,倒不如早做打算。”
可乐点点头,二十八岁的年纪,考虑转型倒也不算太早。看着摩挲古琴的沈远哲,可乐情不自禁有些浮想联翩。或许,阻断粉丝们磕cp的热情,也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第25章 约会
正月初七的京都,随着回乡过年人员的返岗,大街小巷渐渐热闹了起来。
暖暖的阳光从枯脊的树枝之间穿过,他们并肩走沿着什刹海的堤岸漫步。
寒风尚且凛冽,后海的画舫因为游客不足,大部分泊在靠岸的码头旁。
鳞次栉比的各色酒吧招牌,喧宾夺主地占据后海的沿岸。架子鼓的声音,从酒吧洞开的门内传来,演绎着与环境截然不同的热闹。
“酒吧这么早就营业了吗?”杨书诧异地道,印象中的酒吧,大多入夜时分才开始营业,直到凌晨客人离开才会打烊。
“走,去看看。”沈远哲拉着她,循着架子鼓咚咚的声音而去,最终在一处招牌有些破败的酒吧前停下来。
大约还没有准备好营业,酒吧的前台无人驻守。从大门而入,只见酒吧的大堂里,五六个发色绚烂的男孩,全神贯注地玩着各自的乐器。
热血而沸腾的音乐节奏,让杨书情不自禁睁大双眼,眼神中异彩涟涟。直到一个发色橙红的青年匆匆而来。
“抱歉,还没到营业时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木板,青年对着旁观的俩人解释道,流连在沈远哲身上的视线带着些许疑惑。
“不好意思,打扰了!”沈远哲歉然道,牵着杨书从酒吧走了出来。她神情中尚未褪去的意犹未尽,让他突如其来想满足她的探究,不由俯身提议,“去我家吧!我给你敲一段!”
“你会?”杨书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无法将性格温和的他,与那样激烈的音乐联系起来。
“学过一点,不算精通。”他解释道,掩饰心底的晦涩。大二那年,没有勇气直面爷爷离开的他,曾痴迷于架子鼓。那种可以用尽全身力气的击打,让他能暂时忘记生活的孤苦。直到大四毕业,越发忙碌的工作,才让他从对架子鼓的痴迷中挣脱出来。
“沈远哲,我突然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心知他的不算精通,绝不能按普通人的标准来评判。
沈远哲含笑看着她,在她那灿烂的笑容中,那些过往的晦涩似乎变得不那么如鲠在喉。
回家,从储物间将架子鼓翻出来。
试了试音,寻找到手感后,他一边敲击鼓面,一边哼唱。低沉的嗓音、饱满的情感,让坐在他对面的杨书情不自禁跟着节拍在自己腿上轻轻敲击,全然沉浸在音乐的魅力之中。
直到乐曲结束,她才回过神来,希冀地看向他,“很好听,我可以录下来吗?”
“好。”看着她将手机的视频录像功能开启,他重新投入到架子鼓的演奏之中。
一曲结束,将视频文件拷贝一份,沈远哲领着她回到客厅,含笑吩咐道,“我去厨房做饭,你可以看看电视,或者玩玩乐器。”
杨书这才来得及好好打量他的家,两层楼的复式,按照功能划分,楼上用作起居的空间,楼下则是活动空间。
一架棕黑色的古琴被摆放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位置极为醒目,显然是主人的惯用之物。
她情不自禁向那架古琴走去,琴额处醒目的木结勾起她久违的记忆。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拨动琴弦,生涩的琴音让她怔怔地将手收回。多年不曾拨动琴弦的她,琴音中的灵动早已无迹可寻。
摩挲着这架被保养得极好的古琴,她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时的妄言。听过老教授论琴的她,早已对古琴这样的乐器有了新的认识,自然明白这架古琴算不上太好的作品,虽然音色饱满、音域宽阔,但对指法的要求实在不低。
“怎么不换一架更好的古琴?”她倚着厨房的门,看着熟练地挥刀切菜的他询问道。
“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听明白她的疑惑,他切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自然不会明白,这架古琴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乐器,而是过去十年里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仿佛私语般的温柔,让杨书突然红了脸颊,隐隐窥探到他的情绪。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落荒而逃似的返回客厅。
“书书,恭喜我吧!我争取到随队的机会了。”林静情难自已的兴奋道,遗迹挖掘计划已经报批文物局通过,几大高校纷纷筹备派遣工作人员加入考古队,以获取第一手资料。
“这么快?那么,到时见!”杨书虽有些讶异,到底还是欣喜居多。因为林母的田园生活梦想,她与林静已是许久不曾见面。
“我就知道,你准能去!”林静虽然开心不已,却没忘记埋怨杨书不曾提前告诉她随队一事。直到杨书答应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才终于良心回归似的决定放过她。
与林静眉飞色舞地闲聊打趣,顺道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让杨书渐渐忘记半小时之前的尴尬,直到沈远哲做完菜过来叫吃饭。
“男人的声音!”林静突然高声叫道,“杨书,老实交代,你丫是不是找到新欢了?”
“怎么说话的,换个正经点的词语。”杨书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林静的语言能力,总能将简单的男女朋友关系,形容得欲念满满。
“我哪句话不正经了?我又没有问你是不是春风几度。”林静口无遮拦地辩驳道,在感受到来自身后越来越危险的目光时,才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压低的声音难掩豪迈之意,“书书,我跟你说,这回可千万别搞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了。男人就没有不爱色的,你姐夫就是这么被我搞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