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云端》
作者:多梨
文案:
两个理智的人,在冬天谈了一场不怎么理智的恋爱。
美人如花隔云端。
排雷预警:
1.年龄差八
2.开放式结尾,不虐女主也不虐男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故事,不甜,请谨慎阅读
3.爱发电,自我放飞,免费不V,尝试更多题材可能性
4.没有追妻火葬场也没有追夫火葬场,请不要对此抱有太多期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晚橘;陈昼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人如花隔云端
立意:爱情啊
第1章 克拉玛依
第一次见到陈昼仁,是在北疆大环线的旅程中。
江父在自己40岁时迷上自驾游,又是研究越野车买装备,又是研究路线,在驴友论坛上和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两个月,前前后后费时一年,终于踩着七月份的尾巴,携家带女,踏上了征服西北线的初次旅程。
江晚橘就是那个不幸的“女”。
没有过自驾游经验的,在旅途初期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尤其是大西北,包括不仅限于迷路、晕车、偏离路线、车子突然坏掉。
最不幸的是,江晚橘晕车晕得难受,吐的稀里哗啦,又吃不惯羊肉,大部分时间病恹恹地躺在车子上,感觉这次出游是一场折磨。
她宁愿回去一天写十份试卷,也不愿意继续“潇洒走西北”。
刚刚结束完中考,即将迎来新的高中生活。同龄人兴高采烈地各种庆祝,仿佛中考完就彻底解脱,还有一部分人被家长早早地塞去各种各样的辅导班。遵循着“赢在起跑线上”这个原则,提前买来高中时候的课本习题,在一个又一个的辅导机构里提前学习高中时候的知识,只为了在今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能够多走一步,多进一寸。
江晚橘的爸爸妈妈对此意见也不一,江父想要采取放养制度,在得知江晚橘不喜欢参加辅导班后,就再不提这件事;江母不这样想,她的同事都将孩子送到辅导班中,心想着江晚橘可不能落人之后,江父又觉着她这是虚荣心作祟,俩人争执着,不知怎么回事,又扯到多年前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这次走北疆大环线,刚从乌鲁木齐离开没多久就开始吵,吵到江晚橘耳乱心烦,索性直接拿枕头捂住耳朵。
江晚橘真感觉这次旅程是个错误。
尤其是在刚开始这段,只有笔直的公路,贫瘠到略显匮乏的戈壁,从车窗中望去,周围地貌千篇一律,乏善可陈,毫无美感所言。
江晚橘打开地图,手指在国道G217上划过,按照江父的计划,她们将要一路往北,进入阿勒泰地区,全靠着魔鬼城、喀纳斯、可可托海、五彩城、天山天池这些名字支撑着。
沿着乌奎高速向西,继而往北,一路驰入奎阿高速,直到克拉玛依,江晚橘的晕车好多了,才终于有了那么点儿旅游的感觉。
高原紫外线强烈,江母追着江晚橘给她涂上防晒霜,一想到接下来的军训,江晚橘病恹恹的。
好在中午不必再吃羊肉,点了鸽捞面,鸽子肉切的细碎,油炸过的又香又酥,连骨头都可以咬烂,扯面裹满汤汁,再加上蘸着油醋汁的杂粮蒸时蔬,盘子里装满“玻璃脆”、米石榴,西州蜜、白色无花果……
江晚橘的胃终于开始舒服些。
江父心情大好,临走前买了一些水果,满满当当地装在车上。回到准噶尔路上,向东行驶,重新进入国道G217,江晚橘看到岔路口的白碱滩。
这一段的路况绝对算不上好,双向两车道,大车碾压出的大坑处处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广袤无垠的白碱滩激发了他那残存的诗意,他大声叫江晚橘读那首诗:“晚橘,那首诗是什么来着?就是那个艾青写的——”
“克拉玛依,”江晚橘靠在后车座上休息,心不在焉地念着诗,“是沙漠里的美人。”
江父不满意:“我是说前面,不要最后这两句——最荒凉的地方,却有最大的能量,最深的地层——”
他的诗兴大发到此终结,一眼没有注意,车子轮胎深深陷入一个大坑中,颠簸到江晚橘差点吐出来,接下来就听到母亲的声音:“让你浪!还念什么诗?看路!”
江晚橘捂着被撞痛的头慢慢坐起来,江父尝试几次,仍旧没能将车子从这个坑中脱困。这个时候,他仍旧胸有成竹,不在乎妻子的抱怨,但等到他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时候,才开始慌了。
现在接近中午时分,太阳正毒辣的时候,江晚橘下来看了看,又被母亲赶回车上,不许她下来,担心太阳晒伤了她的脸。江晚橘隔着车窗往外开,父亲和母亲果然又爆发一场争执,这是家中经常有的事情,江晚橘习以为常。
小时候听见大人吵架,她还会感觉惶恐,等到年岁渐长,她发现吵架也是两人的生活方式,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够美满幸福,不是每对夫妻都能恩爱如初相敬如宾。
江晚橘戴着耳机,翻了几页书,余光中瞧见父亲最终走到马路上,尝试拦截过来的车子,寻求帮助。
没有一辆车停下,前方就是魔鬼城,风沙侵蚀,谁知道这个地方拦路的是不是“魔鬼”。
江晚橘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摘掉耳机,打开车门下车,想要劝说爸爸:“别费力气了,没有人会在这里停下——”
或许老天爷就是喜欢和她作对,在江晚橘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辆体型庞大的越野车稳稳停在路边。
一个黑色T恤、黑色裤子的高大男人打开车门,皮肤称不上白,但和黑也绝无关系,语调轻松,问江父:“遇到麻烦了?”
他声音很好听,江晚橘将手搭在眼前,眯着眼睛看,逆着光,她的视线直直撞入一双浓郁深邃的眉眼中。
她感觉那人似乎笑了一下,也似乎没有。
这是江晚橘第一次见到陈昼仁。
她刚刚过完15周岁生日,对方即将24。
这个时候的陈昼仁,还能够称得上一声“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会日更?
总体六、七万字的样子,试试写个坏男人!
【最荒凉的地方,却有最大的能量,最深的地层,喷涌最宝贵的溶液,最沉默的战士,有最坚强的心,克拉玛依,你是沙漠的美人。】
来自艾青——克拉玛依
第2章 京都
江晚橘在某个二线城市长大,父亲在一家外企中做高管,母亲在某体制内工作。
这个在大多数人眼中可以算得上无可挑剔的家庭模式中,江晚橘的生长历程算不上太过美好。
父亲喜欢结交朋友,吹牛托大,经常招三两好友聚在一起喝酒,结局必定是酩酊大醉、吐得到处都是,聚会结束,整个家都乌烟瘴气;母亲性格要强,好面子,平时最大的喜好就是和同事们比,比老公,比房子,比孩子学习,比孩子特长……
当然,刨除这些,父母仍旧是爱江晚橘的。受于政策,即使父亲天天念叨着儿子,她仍旧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只是他们爱的方式和江晚橘想要的不一样。
尤其是父亲还喜欢动不动拿“我们对你多好啊”这句话来说事。
“你看老刘家的孩子,他爹怎么对他的?动不动就是脱了鞋一顿抽啊,从小到大,我打过你没?这还不够?”
“你看看老王家的闺女,刚上初中就开始做饭,从小到大,我让你下过厨房没?我还不够疼你?”
“你看看……”
江晚橘总是陷在这种被人比较来比较去的境地中,要么就是被母亲带着去参加她的社交圈,去交际应酬。不确定是不是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从初二起,江晚橘渐渐地具备了自我的意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是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发育,生理悄悄成熟,对异性也难免带点好奇,说话、聊天都开始注意,不再像之前那样没头没脑。
江晚橘不。
她只觉着同龄人幼稚,脸红幼稚,传递小纸条幼稚,下课后故意使坏拽她头发的男生更幼稚。
但陈昼仁不一样。
他个子高,高到需要江晚橘仰望。和江晚橘经常接触的那些男性不同,不是爸爸同事们那些肚子大到像是怀胎多个月的男人,也不是班级里不喜欢洗脚打完球一身臭汗的干瘦男同学们,他具备着一种成熟稳定的气质,像是玫瑰花最美好的阶段。
江父下意识分烟给陈昼仁,但后者微笑着拒绝了,问清楚江父遇到的窘况时,他折返,从车里拿出新的绳索,和江父研究着该如何将车子拖出来。
简直就像是魔法,他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江父遇到的困扰,顺利地将车子从深陷的坑中解救出。
不单单是这个,陈昼仁看出了江父是初次来玩的,问:“车子烧几号油的?”
江父说:“93。”
这地方93号油加油站多,想加97号汽油基本要去城市,90号油更少了,寥寥无几。
陈昼仁点点头,出于好心,建议:“遇到加油站记得加满油,有必要的话,带上两桶油,这边高速上加油站少,得绕行国道。”
江父猛点头。
“后备箱也多带点吃的,总能用得上,”陈昼仁说,“南疆那边信号差,用GPS时候注意信号偏移问题——哎,这是你家女孩?”
最后这句话是看到江晚橘,江晚橘走到江父身边,盯着陈昼仁看。
“是,”江父脸上露出点笑,“准备上高中了。”
“还没上高中?”陈昼仁夸,“个子长这么高?”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个小酒窝,只在右边,左边没有。
江晚橘以前很讨厌自己的身高,蹭蹭蹭地长,像是春天淋过雨后的竹竿,干巴巴、瘦瘦地抽条,毫无美感,偏偏家长们都在夸。
现在,她忽然觉着自己长高也不是毫无用处。
但这的确是陈昼仁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江晚橘全程一句话都没讲,哪怕江父让她叫叔叔,她也不肯,就是憋着气。
还是江母过来打圆场,解释孩子学习学腼腆了,不爱说话。
陈昼仁宽容地笑了,他绝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
临走前,陈昼仁送给江晚橘一包糖果,说是买东西送的,他车上没小孩,没人吃这东西,刚好送给江晚橘。
不清楚是不是受人帮忙,向来教育孩子“不要随便吃陌生人递来食物”的江父,竟然允许江晚橘吃了这袋糖。
北疆大环线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离开□□禾魔鬼城壮美的日落,一路直达小城布尔津,江父和江母对从北冰洋水系额尔齐斯河中捞出的野鱼啧啧称奇,江晚橘含着陈昼仁送的那包糖果,这一袋糖果的味道很怪,包装一摸一样,但口味不尽相同,你永远都猜不到下一枚会是什么口味。酸甜苦辣咸,巧克力,牛奶,抹茶,橘子……什么都有。
江晚橘现在吃的是极清淡的抹茶味,轻到像是一股风,打着圈儿就从嘴巴里溜走了,什么都没剩下,只有中间包裹的一点点酸涩,大概是橘子糖不小心串了味儿。
旅途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小转折,离开五彩斑斓的五彩滩,江父决定走了一趟喀纳斯半环线,从北屯往可可托海和五彩城。
最后一枚糖果,是江晚橘泡在五彩湾古海温泉中吃掉的。江父和江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她隐约听到几句,原来是父亲手机中短信没有删除干净,有些话语深深刺痛江母的心,夫妻俩大吵一架,连离婚分家产、孩子这种事情都说了出来,最终只有江晚橘一人孤单单地泡在温泉中。
嘴巴里含着的是最后一枚糖果,苦到江晚橘忍不住皱起眉,她甚至怀疑这是苦瓜味道的,深深地折磨着她的味蕾,江晚橘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睫毛和头发湿哒哒黏在一起,味道并不好闻,刺激到江晚橘眼泪刷地一下掉出来。
但父母还是没有离婚,第二天大家仍旧坐在同一辆车上回乌鲁木齐,继而乘飞机回家。不管吵得多么凶,等到江晚橘高中报道那天,两个人仍旧恩爱如初,和和美美地送她读书。
高中的生活和江晚橘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小说中多姿多彩的社团风格,身边的男生似乎就是稍微高些、脸上青春痘多些的初中同学,学业任务更重,父母吵架更凶。稍微离开座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就被发下来的试卷铺满。
整个高中生涯都没什么乐趣,老师永远想要拖堂拖堂再拖堂,每周两节的体育课顶多只有一节,体育老师不是正在生病,就是在即将生病的路上,在重重重压下,江晚橘能够铭记的,只有春天早晨买的一杯热米糊,花生和糯米一起打碎;夏天午休间的冰可乐,热气扑到铝罐上,凝结成小水珠儿;秋天晚饭时候的烤栗子,噼里啪啦一大捧,吃起来饱实的香气;晚自习结束后的烤羊肉串,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片,均匀炙烤到滴油,油水落在炭火上溅起嘶嘶啦啦的香气,茴香面和小辣椒粉、芝麻均匀撒在上面一层,烟雾腾腾地升到半空中——
烟雾落了,就是三年。
江晚橘考到一个足以让家长出去炫耀的高分,也如他们所想,顺利地被一个名校录取,拍照,谢师宴,同学聚会——
她的成年礼和大学通知书同时寄达,与此同时,江晚橘收下了一束玫瑰花,正式开启人生历程中的第一场恋爱。
初恋对象姓窦,单名一个且字,是江晚橘隔壁班的班长,和江晚橘考到同一所大学,典型的理工男,笑起来有些腼腆,只有右脸颊有一个小酒窝。品学兼优,他的母亲和江晚橘妈妈是同事,父亲经商,是那种就算是家长见了也极为满意的对象。
但江晚橘无法说明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第一次牵手是在接到玫瑰花后,或许因为紧张,窦且的手掌心出了不少汗水。这个短暂的牵手只持续了大概不到一分钟,最终以江晚橘去买汽水而告终,她不动声色地用纸巾擦拭着沾上的痕迹,回家后,用洗手液反复洗了三遍手。
她为什么答应对方呢?江晚橘盯着哗哗啦啦流水的水龙头,侧着脸想了好久,恍然间记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对方在告白时候笑了一下,右脸颊的那个小酒窝很像很像陈昼仁。
事实上,关于陈昼仁的记忆已经很模糊,这个只是在旅途中偶然见过一面的男人,或许只因为曾经“救他们于危难”而被江晚橘深深记忆。后来的三年中,对方就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掉,脸庞从江晚橘的记忆中渐渐消失,最终什么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