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云端——多梨
时间:2022-06-07 07:39:57

  次日上午,她搭乘飞机回京。
  实习生涯过得十分顺利,江晚橘不再受到为难,白擎心怀愧疚,平时对她也格外照拂。更不要说总监,江晚橘和后者私交并不深,但她对江晚橘的关照也是不动声色。
  只是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临近毕业的时候,江晚橘和同学聚会,一时开心,喝多了酒,晚上散心时不小心滑倒摔进了水中,比她低一级的小学妹夏皎跳进水中,不顾水中有蛇的传闻,也不在意夜晚水冰冷,瑟瑟发抖地把她捞上来。
  那是江晚橘的22岁生日,夏皎陪着她在宿舍一起睡,生涩地给她讲了一晚上的冷笑话。
  江晚橘毕业后顺利入职,四个月后,有个外派到巴黎总部进修的机会,顺利地落在她身上。
  在故宫初雪的前一日,江晚橘飞往巴黎。
  在时尚界的“华尔街”,江晚橘逐渐适应了用涂抹着果酱和无糖黄油的长棍面包、意式浓缩咖啡来开启新的一天,休息的时间,她去迷人的香榭丽舍大道漫步,适应了在塞纳河上灯火辉煌的桥梁上看悠闲的行人,闲暇时间,要么去付费上几节难度适中的烹饪课程,要么就坐在新艺术咖啡馆露台上的柳条椅上读书,给国内的朋友写明信片。
  有时候会乘车一路向南,穿过波尔多的老葡萄酒产区,参加品酒课程;或者去尚博尔城堡和舍农索城堡中悠闲漫步,欣赏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
  在白色与原木色互相映衬的高大楼房中,江晚橘专心工作,留心学习,每一样都做到最好,只等着日后回国加薪升职。
  偶尔也结识一些同样国内过来的人,不过江晚橘和读大学时候一样,把人际关系拿捏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冷静审视新的友情是否有必要耗费心力去维护。只有偶尔和夏皎视频或者聊天时候,才能够发自内心地谈一些让她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情,分享烦恼和喜悦。
  十二月悄然造访,白天的日照越来越短,除却法国南部尚有温暖之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迎接来寒冷空气。圣诞假期,阿尔卑斯山海拔高的一些度假区开始开放,江晚橘去滑雪,意外又遇到旧人——曾经在香港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碧眼德国绅士和他的中国女友,后者开心地向江晚橘挥手,和江晚橘一起,吃了美味的芝士火锅、填满栗子的烤火鸡,和一个原木形的大蛋糕。
  美好的大餐结束后,三人分道扬镳,这对异国情侣刚从巴黎马展离开,要去德国度过圣诞节,而江晚橘则准备去阿尔萨斯,参加那里传统的圣诞节前集市。
  江晚橘选择的一家旅馆提供早餐,有着童话书中的木桁架屋,下雪过后,整个小村庄都像是可可爱爱、白白胖胖的小蛋糕。集市人渐渐多起来,在挂满彩灯的工艺品摊位前,江晚橘驻步,她戴着厚厚手套,捧着一大杯加着香料和橄榄的热葡萄酒,被一件精巧的小玩意吸引住视线。
  那是一只捧着小橘子的白色狼,橘子不确定是什么材质,狼是银子打造的,闪闪发光。
  江晚橘戴着厚厚的围巾,她走到摊位前,想要仔细看一看。但一个身穿黑色大衣、身材高大的男性先一步拿起这个漂亮的小玩具。
  江晚橘听到男人用流利的法语问:“这个东西多少钱?”
  风吹过,江晚橘嗅到淡淡的气息,凉薄如雨后森林。
  她抬头,恰好男人侧脸。
  江晚橘看到熟悉的酒窝。
  陈昼仁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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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巴黎(二)
  晚风将树枝上的积雪吹落,江晚橘看着陈昼仁的眼睛,他依旧那样英俊,沉稳。
  这个人的时间好像是静止不动的。
  江晚橘侧了侧脸,她客气地说:“好久不见。”
  陈昼仁仍旧拿着那个银质的狼,摊主说了价格,他很干脆地付了钱。
  江晚橘转身离开,没有听他们的交谈,走出好几步,陈昼仁追上来,叫她的名字:“晚橘。”
  江晚橘站在雪地之上,她侧身,风吹散她的发,江晚橘顺手将发掖在耳后,客客气气:“陈先生,有事情吗?”
  陈昼仁说:“不想喝一杯吗?”
  江晚橘笑了笑:“这么长时间了,陈先生的搭讪开场白还是这样。”
  “这么长时间,”陈昼仁说,“陈先生的搭讪对象也没有变。”
  彩灯闪烁,广场之上装饰着巨大的、鲜艳的圣诞树,混着各种水果和具有创造性香料气息的热红酒散发出动人的味道,商店橱窗亮闪闪,一串小灯犹如明昼。
  不远处是一个户外溜冰场,欢声笑语传来,和商店中的歌声缠绕在一起,被柔柔风徐徐送至。
  江晚橘问:“你一个人?”
  陈昼仁摇头:“和表兄一起探望外婆,顺道过来玩。”
  江晚橘不说话,身后有人叫陈昼仁的名字,她回头,看到一个和陈昼仁身高相仿的男人,不过后者气质更温和些,两人的眼睛很像。
  陈昼仁介绍两人认识,对方名叫温崇月,是他表兄。两人同一年出生,不过温崇月的生日早,在二月份。
  异国他乡,能遇到熟悉的人实在属于侥幸。温崇月自然地提出一起吃饭的邀请;江晚橘不好推辞,只能答应。
  三人在一家仿佛17世纪的木桁架屋中用餐,螺旋楼梯一路通上二楼,在这优雅复古的餐厅中,温崇月点了一些经典的阿尔萨斯菜肴。这位温姓表兄似乎喜欢美食,对葡萄酒也颇有研究——江晚橘心不在焉地想,他们的确是兄弟,的确是一家人。
  晚饭结束后,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像是一块沉暗的幕布。或许是夜晚寒冷,圣诞集市也已经结束,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酒鬼和无所事事的人在游荡。
  温崇月建议让陈昼仁送江晚橘回去,江晚橘没有拒绝。
  雪落了很厚一层,就连来时的路也被积雪覆盖,江晚橘偏爱那些无人践踏过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听见身后陈昼仁问。
  “你在这里工作如何?”
  江晚橘说:“挺好的。”
  “你瘦了很多。”
  江晚橘轻轻唔了一声:“我这个行业需要维持身材。”
  踩在积雪上面,有着细微的、像是要挤压东西的声音,江晚橘沿着长线走,陈昼仁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侧。
  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那些想要惹事的家伙不会自讨苦吃。
  江晚橘居住的地方离这里步行需要十五分钟,她和陈昼仁平静地聊了些近况,工作,生活,就像在对一个老朋友。
  他们的确是好久不见的朋友,江晚橘清楚怎么做对自己最有益,异国他乡,她并不介意和一个失败的crush对象聊一聊天,毕竟在远离故乡的孤岛之上,能有少许温暖和慰藉已经足够。
  陈昼仁一直将江晚橘送到旅馆门口,互相道了晚安后,江晚橘忽然停下脚步,她侧身,问陈昼仁:“你想进来喝杯茶吗?”
  说这话的时候,风平雪静,江晚橘露在外面的睫毛因为呼吸而有一点淡淡的濡湿,鼻尖被风吹得有一丝淡淡的红。
  喝杯茶。
  他二人对其中含义心知肚明。
  陈昼仁笑了,他问:“你邀请过多少男性去喝茶?”
  江晚橘将滑落肩膀的围巾重新披在肩上,这话似曾相识。
  她口齿清晰,温和地问陈昼仁:“陈先生为什么对我的私事这样感兴趣?”
  皑皑白雪,陈昼仁身形如松。
  陈昼仁平静地说:“可能因为我想做唯一能橄你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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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巴黎(三)
  阿尔萨斯的夜晚有着凉凉的雪花味道,江晚橘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一步到了陈昼仁的面前。
  陈昼仁伸手,将她的围巾整理了一下,拍掉她发梢上的雪花。
  江晚橘问:“陈先生是想今晚喝茶,还是想日日都来喝茶?”
  陈昼仁说:“这个需要看江小姐的想法。”
  “我房间中只有一份喝一次的茶,”江晚橘笑,“如果是想日日喝,那抱歉,陈先生请回吧,我这里没那么多。”
  她转身要走,被陈昼仁抓住手腕。
  江晚橘微微皱眉,陈昼仁靠近她,他右脸颊的那个酒窝只露出浅浅痕迹:“那就先留着,等江小姐有时间了再慢慢喝。”
  他没有留下,江晚橘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推开有着铃铛响声的门,有着褐色卷发的店员笑着向她问好。江晚橘脑袋乱糟糟的,微笑着说了声你好。
  踩上会发出细微木质声响的楼梯,江晚橘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她摘掉围巾,用力搓洗手腕,好像这样就能够将陈昼仁抓后留下的痕迹狠狠洗干净。
  第二日,江晚橘在楼下吃早餐时候,又遇到陈昼仁和他的表兄温崇月。
  陈昼仁正在点单,专注地和店员交谈。
  她原想当作视而不见,遗憾的是温崇月主动打招呼。
  陈昼仁随之抬头,他微笑着快速和店员说了什么,随后向江晚橘走来。
  “一起吃早饭吗?”陈昼仁镇定地邀请她,“早餐想要什么?茶还是咖啡。”
  江晚橘说:“茶,谢谢。”
  播放着爵士乐和布鲁斯音乐的房间中,江晚橘坐在木质餐桌前,侍应生很快将菜肴送上来,奶酪和马铃薯薄片、奶油慢烤到有着淡淡香味,鹿肉片被放在枣叶上,牛油酥千层饼旁侧是搭配好的洋葱酱,还有有机蔬菜汤、油炸茄派等等素菜。
  江晚橘极少参与两人的话题,她在音乐声中安静而快速地吃着早餐,唯独一道信息进入她的耳朵,令江晚橘敏锐地抬起头。
  陈昼仁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他并不打算归国过年,而是留在法国度过春节。
  江晚橘慢慢地喝茶:“我倒是想回家,也回不去。”
  机票,往来的支出花销,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这些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昼仁笑:“那是因为你回家不用担心会面对催婚。”
  他说得轻描淡写,江晚橘终于看清楚陈昼仁的脸。
  她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确已经到了长辈眼中可以结婚安家的年纪了。
  然而陈昼仁并无这个打算。
  江晚橘的下一站旅程是塔楼林立、铺设着鹅卵石街道的里博维莱,然后去往汉拿威看网可爱的鹳和水獭,那边有一个可爱的水獭繁殖中心。云壑纵横的科尔马尔,自由女神像设计者的出生地……
  温崇月在这里和两人辞行,他准备回国,这次来法国也是出差,不过是工作之余才来度过圣诞节。而陈昼仁却留了下来,偶尔和商业伙伴打打电话,开个视频会议,更多的时间,他则是和江晚橘在她所构思的旅程上悠哉踱步。
  江晚橘不得不承认,有了一个成年男性的陪伴,会让她这次旅程的风险大大降低。
  藏在安静山谷中的古老城堡,在有着文艺复兴风格喷泉的广场上,陈昼仁和江晚橘分享着产自当地的特技葡萄酒——江晚橘完全不需要担心酒有问题,陈昼仁虽然坏,但并不是那种烂到无可救药的渣子。
  他甚至还会和江晚橘聊一聊屠夫钟楼的来历,讲装在其上的那个大钟。现在是冬天,在古朴舒适的餐厅中,江晚橘听着陈昼仁的故事,慢慢地吃着搭配洋蓟芯的刺槐蜂蜜乳猪。
  遗憾的是,江晚橘的计划出现了小小的失误。
  在这里,冬天看不到鹳,要等春天,这里将会有200多只自由飞翔的鹳以及它们孵出的幼鹳,也无法看到水獭,包括蝴蝶花园,这些一直到复活节才会重新开放。
  但这点小意外并没有损伤江晚橘的心情,她仍旧在有着中世纪城墙、迷宫般小路、巧克力盒子般庭院的里克威尔中重新获得快乐。
  她始终没有和陈昼仁再发生过什么关系,两人之间最亲密的一次举动,是在江晚橘差点儿滑倒的时候,陈昼仁伸手,及时搂了她一把,江晚橘一头撞入他的大衣怀抱中。
  江晚橘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嘴唇尝到他纽扣的味道,她想那天一定很冷,冷到陈昼仁扯开她的手被风吹到发抖。
  “怎么这么不小心,”使用着旧友的语调,陈昼仁扶她站稳,“毛毛躁躁。”
  这样说着,陈昼仁拢了拢大衣,风仍旧吹来,将衣内热的香味冲走。
  这是唯一一次超出朋友范畴外的亲密接触。
  或许因为生/理期刚结束没多久,受到激素影响,现在的江晚橘对需求并不怎么旺盛。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需要一个陪伴的朋友兼保证她安全的保镖,而目前的陈昼仁很好地担任了这个职责。
  这段友好而亲切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江晚橘回到巴黎,她和陈昼仁在一家美丽的新艺术风格啤酒屋吃了最后一顿晚餐,友好地互相留了联络方式、交换名片,约定好,等到春节的时候,一起去看街头舞狮表演。
  但陈昼仁在春节前四天的清晨给江晚橘打了电话。
  今天是周六,江晚橘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她昨夜参加了同事的生日派对,喝得有点多,脑袋痛。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接通电话,用法语问好:“你好?”
  没办法,在法国,似乎不说法语会犯罪,和大部分法国客户或者同事打交道时,江晚橘都必须使用法语。
  陈昼仁说:“是我,陈昼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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