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然原本已经起身，但听到这句话后，她又回过头来：“我们这次是意外。但他做的，一定是好事。只有这些事情得到曝光，关于传销这方面的事情才能更好的普及。”
“宇深哥，你知道吗？之前，很多人都觉得传销就是把你拉去好吃好喝伺候你，最后还要倒贴你钱。这是两年前有一篇采访，有个大学生被传销骗去了如何脱身。”
“当时这篇报导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那个做采访的记者直接被点名批评，因为他写的稿子太过戏剧性，降低了人们对这类危险事物的警惕心。现在这名记者做的事情，正是在纠正大部分人的错误观念！”
她一口气说完这堆话，却只看到宇深垂头玩手机，压根就不搭理人。
颇有一种满腔热血付诸东流之感。
反倒是陆亦朗，带着鼓励和欣赏的眼神看向她。
推开门，那名记者有抬手抹眼泪的动作。陈韵然知道，他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自己不能懈怠了本职工作，而给别人造成不便，感到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他听去了多少。但从她说完那番话之后，看到了这个记者的艰难，又想到了自己的艰难。
忽然间，明白了袁敏那晚对自己所说的话。
原来他那时，就能从她身上看出仅存的一丝光芒。这个圈子里的太多人，诸如宇深，已经被磨得没了任何棱角，只剩下对利益的追逐。
她好庆幸，自己在这一刻，看清了本心。
***
《云上Ⅱ》的热映，让陆亦朗几次登上热搜，随之而来的，就是许慧欣和月玥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公司知道情况后，想趁热打铁，让许慧欣捆绑陆亦朗，收割一波CP粉。
并且下一部的自制剧，也已经开始了宣传。
在春季时段，陈韵然看到陆亦朗和许慧欣一起出席的通告就不下十条。
在一次记者会上，陆亦朗和许慧欣以及其他几位演员站一起合照，他由于偏头看了一眼许慧欣那个方向，而许慧欣也正好看向他，被粉丝们磕疯了。
而实际上，那天陈韵然在台下被电线绊倒了，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机器砸到脚，却无能为力。
镜头前，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飞龙原本并不注重艺人的流量，更关注的反而是业务能力。
陆亦朗作为新旧交替的一批，本来身上就有着着公司实验体的外号。
当天，有人在微博上扒出了记者会视频，全镜头下可以看出，陆亦朗的视线并不是落在许慧欣身上。
明扬在刷八卦的时候，不小心手滑点赞，一下子让这条微博上了热搜。
#璐璐在看谁？
一时间，这个热搜演化出了无数个版本。
甚至有人因为这个称号，又将之前陆亦朗玩游戏爆粗口的事情翻了出来。
陈韵然第一次面对这么棘手的事情，忙得团团转。
到最后，她才发现，这个微博账号，原来是华都娱报的水号。带着极度无语的心情联系了张佳玉，果然，对方直接又空给了一个大新闻，直接盖过了这股风。
——玉姐，你手里究竟握着多少大料？
她这回算是领略到了张佳玉的通天本领。
两个知名一线艺人离婚，其中一个还涉嫌刑事犯罪。已经过了大半年，现在才发出来，她真是沉得住气！
——大料很多，款记得打。
果然，这很张佳玉。
第一次和公司申请这么多款项，陈韵然认真数了数后面的0有几个，忽然觉得，在这公司眼里，只要能用钱去摆平，那是最好不过了。
次日。
陈韵然在下午接到刘慧生的电话，说是有个项目在谈，晚上八点钟要带着陆亦朗到天街府会所一起吃饭。
彼时，陆亦朗还在赶一个代言。
好不容易拍摄完，没有一刻停歇，又火速到了天街府。
前台装修得金碧辉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穿越回了古代的宫殿。
陈韵然带着陆亦朗，跟随服务员进了包间。
里面烟雾缭绕，她憋了一口气，像踏进地狱一般低头咬了咬牙。
袁敏坐在靠窗的座位朝她招了招手，刘慧生在主位上，他旁边空了三个位置。
“小陆，来来来。”刘惠生指间夹着烟，招呼陆亦朗过去。
“刘总。”陆亦朗摘下墨镜，朝他微微一笑，坐到了他旁边。
陈韵然正想跟过去，刘惠生已经将她做好了安排：“啊，那个…韵然，你坐那里。”
她止住脚步，乖乖到了上菜位坐下。
袁敏挪到了她旁边，从包里套出香烟来递给她。陈韵然正要摆手拒绝，他却坚持道：“拿着，有用。”
话刚落，门被服务员推开，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了来。最后一个剃小平头的男人，正是刘子良。
陈韵然眼前一亮。
正惊讶时，后面又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可爱的女生。这个女生就是前段时间在综艺上比较活跃的小花，霍思恬。她目前可以说，是旺龙影视的一姐。
旺龙和飞龙原本就是一家人，后来拆分的，这次合作也很正常，为了对标明年暑期档，中铭传世新上的喜剧片《花团家族2》。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余国兴，余国昌。一位是导演，一位是编剧……”
刘慧生站起来，开始逐一介绍。
刘子良就坐在陈韵然旁边，隔了一点距离，但他在刘惠生介绍到陈韵然的时候，十分客套地站起来和她握了手。
解下来就是洽谈了。
前段时间，飞龙拿到了明扬的短篇小说——《占线》的影视版权。
这是明扬压在手里的最后一本短篇，八年前的处女作。
余国兴和余国昌主要是拍悬疑、惊悚类的。
《占线》是个主旋律的警匪片，找这两兄弟合作，真是别出心裁。
谈话到一半的时候，陈韵然实在受不住里面的烟味，借口上卫生间逃避一刻。
正刚出来，就看到霍思恬和刘子良也出来了。两人在包厢外面的置物台旁，不知道说着什么话。
陈韵然倚靠在拐角的柱子上，看到霍思恬的手捂在肚子上，似乎是身体不适。
拦下一个服务生，并问她要了包未拆封的卫生巾，陈韵然趁着刘子良出去那会儿，走到了霍思恬旁边。
“你怎么啦？是不是来……”她小声问了对方一句。
霍思恬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陈韵然立刻解下自己的外套，围在了她身上。并将卫生巾塞到了她手里：“这个是我自己平时带着用的，你先拿去应急吧。”
“好。谢谢你啊！”霍思恬拿着东西进了卫生间。等刘子良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条丝巾，提着一个黑色袋子。
霍思恬也换好了东西出来。
“你这个丝巾遮挡不了什么东西呀。”陈韵然歪头一笑，像是邻家姑娘一般。
霍思恬拉过刘子良，“刚才还好有她在。嗯，是陈韵然对吗？”她又问了一遍名字。
“对啊。”陈韵然点点头，语气轻快：“好啦，我们赶快进去吧。早点谈完，早点收工~”
回到包厢后，刘子良主动和陈韵然靠近了一些，他甚至还主动给陈韵然点了烟。
这下她终于知道，袁敏为什么要给她烟了。
而坐在对面的陆亦朗只是像个小白一般，刘惠生说敬酒问好，他就端起酒杯。
这场饭局，总体来说还算是愉快。
刘子良和刘惠生是老熟人了，袁敏只负责拉投资。三方都搞定的情况下，合作开拍是迟早的事情。
打那之后，陈韵然身上会带着一盒烟，一个打火机。
她在参与到别人的谈话中，点着烟，也不抽，就任由它燃烧落成灰。
这是融入的一个媒介。袁敏能看出来，她越往这个圈子的里面走，越开始勉强自己。
结果就是，在高强度工作一段时间后，她终于精神崩溃了，凌晨三点在房间嗨歌，被陆亦朗抓到了阳台吹冷风。
第33章
月明星稀。
陈韵然望着陆亦朗的侧脸有些失神。
“你真的不要吗？”还是那一串钥匙，上次陆亦朗给过她，但她没有接受。
而现在，更有了不能接受的理由。
淡然一笑，她柔声道：“不用啦，谢谢你哦。”
几天之前，她就从霍思恬那里租到了一套房子。说来也算幸运，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能和刘子良他们吃饭，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那套房子，可是白愿如生前居住过的。五年之期的合约，离到期尚早。刘子良将房子出租了，赚点外快。
虽然白愿如选择在飞龙的大楼里终结自己的生命，但这里也算是曾经的栖身之处。
“陆亦朗，如果有一天，白愿如的事情真相大白了，你会开心吗？”
“会吧。”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看来怕是又要着凉了。
“所以，你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这些事？”
他转过身靠在围栏上，垂头道：“嗯。小白姐姐的事情，我一直知道。只不过，我想等一个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什么……”她一时间愣住。
“跟我来。”
陆亦朗带着陈韵然进了房间，在衣柜底层翻出了一个金属盒子。
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U盘。
陆亦朗将U盘插入电脑中，出现了白愿如被刘惠生按倒，即将受到侵犯的场景。
录像中只有几十秒，后面就突然黑屏了。
他别过头，合上电脑，呼吸变得重了起来。冷静片刻后，才对陈韵然道：“只有这点东西，改变不了什么，况且他们操纵舆论的本事高超，就算这些东西曝光，没过两天，人们又忘记了。我要的是，让那些欺负过小白姐姐的人，都付出惨痛代价！”
即便这个代价，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你打算怎么做呢？”她看着他，目光如炬。
“现在的飞龙，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这次和旺龙的合作，就已经是资金匮乏下的不得已。他们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如果这次合作的项目失败了，飞龙或许会彻底倒台。”
陈韵然倒吸一口冷气，竟觉得此刻的陆亦朗看上去如此陌生。
恰好此时，电话响起。她走到客厅去接，避开了陆亦朗。
“我的好大儿，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
这欠揍的话，这懒懒散散的声音，一听就是出自明扬之口，只是，他怎么知道这个梗？
“哪里？”陈韵然今天非得弄清楚。
明扬报了地址，她很快出门。现在，她需要出去静一静。陆亦朗等于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如果她查出了什么，交给张佳玉，那么陆亦朗就永远都不会有确凿的证据来曝光白愿如一事。
他肯定是不愿意放出那段屈辱的视频，才一直在忍耐。
“韵然，你也太慢了吧。”
下了楼，在拐角处就看到了明扬抱着一筐东西。
“这什么？”她好奇地凑上前看了一眼，原来是明信片。“这么多，要干嘛？”
“先吃东西啦，吃完再说。”他把东西抱到车里，推着陈韵然上了车。
两人到了一处露天的烧烤摊子，明扬点了一堆东西，拉了小板凳坐下后，感慨道：“嗨呀，好久没这么惬意过了。”
他戴了一顶帽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陈韵然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但对方又坚持让她吃完东西。
最后，两人吃完了一大堆烧烤，明扬被辣的满眼泪花。
“到底什么事啊！”陈韵然按捺不住了。
明扬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他变成了光头。
陈韵然对于一个时常要凹造型，却剃了光头的人，是十分敏感地能猜到，不是疯了，就是病了。
但她宁愿希望是前者。
“疯了吼？”她开玩笑地拍了一下他光溜溜的脑袋，调侃道：“闹什么这是，想新书想得这么痛苦啊。”
“别瞎78扯了。”重新盖上帽子，明扬严肃道：“你心里清楚我怎么了。”
“有病……”她顿时哽咽了。
“是啊。有病。”明扬笑笑，将手搭在桌上，十指交叉，认真道：“你得帮我个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
新的一个月很快来临。
月初1号，陈韵然搬进了新的住所。
是和两个从事金融行业的男生一起合租。这里地段很好，他们下楼就能到公司，陈韵然第一次感慨，金融行业真是不得了。
当然，两人的生活是有些一言难尽的。
不过和自己比起来，除了私生活上以外，工作上都是需要狂加班的社畜，半斤八两。
阿喵在这一天，收到了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澳大利亚的风景。背面没有写什么话，落款是明扬。
她抓着那张薄薄的东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每个人都知道离别的含义，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那是真的离别。
就像陈韵然从来没有和阿喵说过明扬交待她做的事情，可她能看出来，阿喵知道他得了绝症的事情。
她不愿意去深究，这两人之间是否有过真感情。可第一次经历这种悄无声息的离别，竟也开始为自己和陆亦朗之间的关系而伤感。
会不会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也会像明扬一样，没有勇气去说出再见的话？
没能答案，索性搁置不去想。
晚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刘子良匆匆回来，打开了他锁上的那个门，不知道提了什么东西出去。
由于在门口撞见了醉酒回来的金融哥们，口袋里的钥匙掉落在了门框边上。
陈韵然关门的时候，顺便捡了起来。
她嚼了几个口香糖，把钥匙印在上面，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几分钟之后，刘子良返回寻找，在屋里找了一遍，最后终于在门框旁边找到了东西，急匆匆走了。
陈韵然从门缝里窥探到这一幕，料想他应该短期内不会回来，便下楼搭车去隔壁区配了一把钥匙，顺便买了三个小太阳。
第二天，等金融的去上班之后，她将三个小太阳插上电，开到最大。
几分钟后，如她所愿，跳闸了。
迅速掏出钥匙开了房门，里面用白布盖着，什么也没有。
翻箱倒柜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她的视线锁定在了桌面上的台式电脑上。
登录电脑之后，首先查找了隐藏文件，终于发现了一个文件，上面写的是文案草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