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秦著之父,云珈押我为人质,逼迫秦著低价出卖工厂!秦著非汉奸!秦著非汉奸!”
这些话语简直是给人群中投了一枚炸弹一般,顿时就爆炸开来。
秦著看了这些言辞也是震惊不已,他父亲这是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的传单,又是如何躲避过家中的监视,以年迈的病体爬上了三楼的露台。
“我儿冤枉啊!我儿冤枉!”
秦业手中的传单全部扔了出去。
他仰天长啸了这最后一句,便伸长了脖子直直的从三楼栽了下来。
这完全是自杀的跳楼……
“父亲!”
秦著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头颅着地,颈骨折断,动脉爆裂出血……
猩红色的血液就这么在地面上铺张开来,青石板的灰尘和着浓重的血液,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不要……父亲……不要!不要!”
林简闻讯赶来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到哭的呼天抢地的秦著。
她的印象里,他从未如此的疯狂与失态,他形容枯槁,看着就是久病缠身的样子。
云珈让佣人们把秦著连拖带拽的拉回房里去,他拼死挣命的绝望和痛心就像是被紧紧的缠在蛛网上的飞虫,渺小而脆弱。
唯有那双眼睛还让人觉得他是有精神的。
林简看到秦著的时候,秦著自然也是看到了林简。
隔着人群,他们就这样对望了一眼。
终究秦著体弱,没有挣脱束缚,就这么被拉了进去。
林简眼角酸疼,他整个人有些失去重心的感觉,脚步踉跄,再回神的时候眼前人影模糊。
她要不是被华轩一把扶住,恐怕会当场瘫坐在地上。
知道他被云珈斜坡,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地步。
那个人是秦著吗?
她不敢想象。
可是他就是秦著!
还是那双卧蚕眼,还是那宽阔的眉宇,英俊的五官,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怜惜。
“林简,别哭,走。”
方琼也跟华轩一起扶住了马上就要晕厥的林简。
林简至此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秦著变成这个样子,她始料未及。
“妈妈……”
方霁睡着了,可是攥着被子的小手还没有放松,梦中呓语。
林简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小方霁,这么小就没有了父母,也许过些时日记忆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岁月的消磨而减淡,她会忘了方威和夏琬,可是秦著是个大人,他亲眼看着父亲就这么为了维护他的名誉而自杀,那种心痛,可想而知。
房间里虽然都是人,可是竟然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大家都很是沉默,对于今天的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让所有的人都成了哑巴。
说什么都不合适。
到是后来管齐说了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声都吐露了出来。
“秦老爷子没有了,只救小秦爷,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话说的不近人情,可倒是绝对的事实。
“需要让云珈与日本人决裂!”
林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炬,她忘不掉那个时候秦著看她的眼神。
“我有个主意,捏造一封假的信件,就说云珈与我二姐那边有联系。日本人本来就对云珈不怎么放心,要是让他们知道云珈有了二心,自然就不会再做她的靠山了。”
沈彦的这个计策既简单又可行,众人商量之后当场就同意了下来。
“华少爷,你把工厂的工人们都照顾好,不要让大家跟日本人起冲突,要不然咱们会吃亏的。”
林简又给华轩交代。
“这个你放心。”
华轩只觉得林简回来主持大局的风格与秦著颇有些相似,这两个人到底还是一体的。
“小琼,你什么都不用管,照顾好小雪就行了。也要养好自己的身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方琼点了点头,最后这句话是秦著常说的。
安杰负责看好许臻,管齐则就是负责林简的安全。
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现在只等着营救秦著了云珈真是没有料到秦业会有这样的一招,现在她的名声全都毁了个干净,哪怕现在就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后脊背被人指指戳戳着。
家中只要是有人凑得近些,她都会警觉得如同一只受惊的野猫,眼神中全部都是敌意。
秦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一整天了,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半夜,云珈有点着急了。
“姑爷说想要那个……药品了。”
佣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说个话都打颤。
“给他,都给他,要多少都行。”
云珈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乱什么,其实是害怕秦著也会像他的父亲一样选择死亡。
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要挟他的了。
第116章
林简到底该怎么对付她,云珈心里没底了。
秦业死了,她手里的筹码又少了一个,而且现在自己如今可以称得上“臭名远扬”了。
她该怎么办?
就在此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挽回自己的声誉,而且需要尽早弄死林简。
于是她找人在报纸上写的秦业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虽然这件事到后来也是叫人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真相,不过到也是件好事。
秦著的名誉现在洗白了,就怕日本人不会放过他。
所以林简等人也就不再追究下去。
很多事情不需要那么清楚明了,这就是事情发展的最好归属。
这边还没有等云珈想到后面合适的办法如何对付林简,那边佐藤就已经约见了她。
沈彦的计策奏效,日本宪兵在检查云珈的一封电报时发现了她与北边联防上将的通信内容。
佐藤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就断了与云珈的合作。
后来沈彦评价,云珈这样的货色,说她与北方联军有私下的药物供给还真是便宜了她。
不过日本人的分析是,秦业说秦著不是汉奸,那么有可能他和云珈是假意投诚,背地里其实还是要与日本人做对的。
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实情,真的已经乱成一团麻,任谁都理不清了。
这一池水被搅混了,其实更是方便林简下手。
“我真没有想到你敢来见我!”
云珈轻蔑的看着对面的林简。
林简这身旗袍有点惹眼,是朱砂红的颜色。
且不说她平时很少穿旗袍,就连这样的浓重艳丽颜色也是少见。
“有什么不敢的。”
林简抬眼看了一下云珈,目光清澈。
那是一种大无畏的坦然。
云珈竟然不太敢相信林简会是这样的态度,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会是想要回秦著吧?”
云珈皱了一下眉头,带着那种嘲讽与讥诮。
“呈书是个人,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他有自己的意愿。”
林简板着脸,颇为严肃。
“他现在是我的丈夫,他的意愿就是跟我在一起!”
云珈突然放开了声音,怒目而视,一巴掌把茶几上的咖啡杯里满满的咖啡都给拍的飞溅了出来,洒在桌布上。
“他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
林简也就这么凌厉了起来,声调抬高,直直的逼视着云珈的双目。
“你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罢了,我们两个人是订过娃娃亲的。”
“呵……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你还真就这么当真了。”
林简笑得特别肆无忌惮。
“你知道什么!”
云珈被激怒,终于拍案而起。
“我不知道,但是当事人在,她自然比我更清楚。”
林简收拾表情,一转头许臻就被推了出来。
云珈直勾勾的看着许臻,她真的没有想到能见到她。
“珈儿……”
许臻的嘴里颤颤巍巍的说出这两个字。
云珈没有想到会见到她,她亦是想不到自己还能见到云珈。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可是云珈却出乎意料的装作不认识,就这么短暂的时间,她害怕林简拿住自己的把柄。
假装不认识就可以立刻否认她们的关系,林简也就没有办法为难她了。
“珈儿,你为什么不认我?我是你母亲啊。”
许臻激动的伸出双手想要去拽云珈的衣服,借此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云珈却一把甩开许臻伸过来的手,厌弃的把脸转到一边,只对着林简怒吼道:“你找不到可以威胁我的手段,就弄了这么一个瘫子来假装我的生母?!你居心何在?”
“呵呵,我只是想让你们母女重逢而已,我有什么居心你不知道吗?”
林简早就知道云珈会有这样的表现,她却仍旧轻描淡写,叫云珈对自己更是琢磨不透了。
“你还嫩了点,想用这样的一个瘫子假装我的生母,来换秦著,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秦著现在已经离不开我了,他是我的丈夫!”
云珈歇斯底里的对着林简怒吼,甚至口沫横飞,甚至最后头发散乱,妆容也花了。
“那咱们走着瞧!反正,你母亲在我手里,我与你之间不仅仅是秦著的事情,是你杀了我哥哥,我总要找个可以报仇的人,你说是不是?”
林简的话说的阴阳怪气,把云珈听的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你们云家所欠下的人命,我都有记录,你父亲在瑞士银行存下的东西,我也已经都拿了出来,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再来找我,或者你已经没命来找我了。”
云珈刚要出门的脚步就被林简这一段话给截住了,她站在原地背对着林简和许臻,身子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不要威胁珈儿了,那都是她父亲做的事情,与珈儿没有关系,那是她父亲造的孽!林小姐,我以为你救了我是出于善心,却没有想到你是要威胁珈儿啊。我只是云家的一个老妈子,我不是她的母亲,我不要与她相认了,我们不认识的……我们不认识……”
谁都没有想到许臻这个时候突然从轮椅上跌落了下来,她匍匐着身子爬到了林简的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衣服,不停的哀求着。
林简本来也不是一个心肠恶毒的人,可是现在若是不狠下心来,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不管许臻怎么可怜巴巴的哀求着,林简始终无动于衷,就这么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声泪俱下的许臻。
曾几何时,她那些温柔与善良都是这般的廉价,现在残忍与恶毒却都无处躲藏了。
“林简,你赢了……”
云珈转过身来,绝望的看着她,可是突然却露出来一丝诡异的微笑,她把手袋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黑色的□□。
枪口直直的就这么冲着林简,她怎么可能是那种被人轻易占便宜的主儿,来着之前,她就做好准备可能会与林简拼个鱼死网破。
只是刚刚许臻的突然出现,她始料未及,竟然差点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这会儿要不是林简的咄咄逼人,她还真的忘了手袋里有枪呢!
第117章
林简冷冷的看着她的枪口指着自己,却没有任何的畏惧。
云珈这回倒是很利索,子弹上膛,保险打开,“杀了你们,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我们云家的事情了。”
这个“你们”显然是包括许臻的。
“她是你的生母!”
林简严词提醒。
“少废话!”
云珈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及。
“砰”的一声枪响。
然后是鲜血飞溅,只不过受伤的人不是林简和许臻,而是云珈自己。
她拿枪的手上现在已经被一枚子弹穿过,血液飞溅,将她身后的墙壁全部染红,云珈疼得已经在惊声叫喊。
“云珈,自作孽不可活,你懂不懂?”
“不要,珈儿,珈儿,不要杀她,求你们不要杀她……”
一边是林简毫无感情的责问,一边是许臻凄惨无助的求情,两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啊!”
云珈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凄厉而惊悚。
“你想杀她,她却在为你求情,你有没有良心?!”
“她不过就是我们云家的一个童养媳而已,一个下贱的长工而已,不过是凑巧生了我,我是云家的大小姐,她算什么东西!”
这样的质问与那样的回应,鲜明的对比。
云珈忍痛,看着林简的身后站着的管齐,刚刚就是他先发制人的一枪。
她后悔自己的轻敌,竟然没有想到林简能这样的步步为营。
“你竟然有准备,你是要来杀我的吗?”
“是,早就想杀了你。”
“秦著是我的人了,我们是娃娃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登了报的,是公证过的,你算什么东西!”
“你比秦著大了一岁,那个时候秦夫人只是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你年幼可爱的样子,又瞧见我身为生母,在云家仍旧没有地位,所以才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是她生了儿子,就结为亲家,以后让我也搬到秦府去住,这样我就不用在云府受气了……后来你父亲听说了,这才告诉你与秦家定了娃娃亲……其实他只是为了巴结秦家而已……”
云珈这个时候听着许臻的话,就像是在玩笑一般,她却认真了这么几十年。
“不,这不是真的,我就是秦家的儿媳妇,看看这是秦著亲自戴着我手上的翡翠镯子,看看,这是秦著母亲的遗物!”
她背靠在满是鲜血的墙壁上,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你错了,那不是秦著母亲的遗物,这才是……”
林简抬起手腕来,她白皙的手臂上,那只玉镯赫然在目,还有那小巧而精致的竹叶雕刻。
云珈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你手上这个,秦著有的是钱,别说买一只两只,就算是十只八只也不在话下。”
林简的话字字句句都刺痛云珈的心,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她的心上毫不留情的扎着。
比起自己手上的伤痛甚至更为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