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也总要一个穿婚纱的合影吧？”
“……”
“怎么不说话了？”
林简半晌没有回应，只能听到秦著略带沙哑的声音。
秦著牵住她的手，略微有些冰凉。
“我没想过这么多……”
她确实只是想着就这么过下去，至于名分，至于仪式，在她这里似乎已经没有要紧了。
“可是我要想着。已经负过你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明天大夫就来了，你别多想。”
林简看着秦著的侧脸，颇有些冷峻的意味，他这么认真且严肃的态度，让林简心里苦涩难耐。
像是诀别……
那天他咳嗽的时候咳出来了血迹，当时两个人都吓傻了。
林简为这事也不是没有伤心过，她攥着那带血的手帕，默默地哭了好久。
就像那个时候，她在上海得知全家覆灭的消息时候一样，偷偷的蹲在被窝里，哽咽的声音都要被捂在嘴里。
只能就这么弓着身子，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只蜗牛，看似将自己包裹严实，其实扛不住任何的重压，碾碎也就是顷刻之间。
“那就先去拍照片吧，我觉得你穿婚纱肯定也很好看。”
“好，那就去，你给我选一件。”
他们像极了老夫老妻，每次对望都越来越不舍。
第135章
翌日，秦著惫懒，躺在床上不甚想动，昨天晚上又吐了一口血，林简半夜起身给收拾了很久，之后她就再也没什么睡意了，眼看着窗户外面从漆黑一片到天光大亮，就这么愣愣呆呆的做了好几个时辰。
“少奶奶，章大夫来了。”
是安杰的声音。
“知道了。”
林简这才振作了精神，抹了一把脸的时候才发觉两腮黏黏糊糊的，她原来还是哭了很久的。
拢了一下头发，抻了抻衣裳的褶皱，林简打开门努力的保持常态。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章大夫，您好。”
“听说秦先生吐血了？”
“是。”
“我给把把脉，秦夫人不要着急，未必不是好事。”
章大夫这话倒是有些峰回路转的效果。
林简红着的眼眶立马有了微微弯曲的样子。
她不自觉的双手合十，内心里自然是有着无数祈祷。
章大夫此时已经坐在秦著的船前，把手打脉。
良久之后还看了看他的眼仁，又观察了一下舌苔。
“吐血的帕子可还在？”
“在。”
林简赶紧把两块手帕都交到章大夫手中。
一个是棕色方格的男士手帕，另一个是白色丝质的女士绣花手绢。
棕色手帕，因为颜色的关系阻碍了章大夫的辨别。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嗅了嗅，这才肯定了自己的诊断。
“夫人，不用担心秦先生吐血，这是我用药之后正在将体内的毒素清除的过程。他只吐了两次，而且主要并不是血液而是痰湿。这样我觉得就可以开始施针了，夫人放心。”
从章大夫这么轻松的表情来看，林简就放心很多了。
“所以之前你给我说，万一吐血就一定接着，还早留下手帕，原来是这个原因。”
林简也跟着放松了很多。
现在她终于可以让自己安心了。
“筱筱。”
秦著转醒，幽幽的叫林简的名字，有气无力的感觉。
“我在这里，你醒了，想要些什么？”
林简立刻就蹲在了秦著的床前。
“有点渴了。”
“我给你倒水。
秦著看到章大夫，立刻就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劳烦你了。”
“哪里的话，这都是老朽应该做的。你还有什么感觉，都可以说给我，等到针灸的时候，我就会更有把握。”
“觉得胸口闷，有些烦躁，时不时的还会盗汗，也会心慌，关键是头疼，还是会觉得头疼，后脑勺的地方最难受。”
“□□用的还多吗？”
章大夫这回询问的就是林简了。
“在河南的时候有一次用的很多，后来没有了□□，您给药他就一直吃着，说是头疼……”
林简把水端给他，看着秦著，她就没有再往下面说，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他真的就戒掉了大烟，还是一直都在忍着。
“能忍忍过去了，我就忍忍，后来忍着忍着就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实在觉得难受我就闻着你给做的药包，能舒缓很多。”
听秦著这么一说，章大夫点了一下头，然后说：“嗯，我知道了。先开着药调理一下 ，准备用针。但是……”
方才刚刚放晴的表情，这会儿突然转了阴天，章大夫皱了几下眉头。
“怎么了？章大夫您有话直说吧。我们都有准备的。”
“施针就怕会有其他的症状，最近我也看了一些西医方面的书籍，这种中毒后的头疼，是一种挫伤，就怕这些西医说的神经会有联系，可能会出现失明，失聪或者失忆的状况，当然也可能没有任何后遗症，这都不好说，所以我也是心有余悸啊！”
这话着实叫人不由得紧张起来，林简的目光与秦著相接，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要不然咱们就再想想，或者就是慎重起见还是吃药，我先告辞，再去看看医书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送走了章大夫，林简和秦著就默默的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安杰送来菜饭，两个人也都是默默地吃着，唯有筷子勺子与碗盘相碰的声音。
“明天照相吧，我让安杰找到了一家很好的照相师傅，他说可以带着东西上门来给照相。”
“好啊，那就明天吧。”
两个人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自己都觉得辛酸，林简的碗里只有白饭没有一根菜叶，她什么都吃不下去。
秦著眼前的粥早都已经凉掉了……
“我想赌一把，等到安顿好一些，我还是想施针，虽然现在对于□□的需要没有那么强烈了，可是我想让自己有一个好身体，我还想做回原来的秦著。”
“好，那我就陪着你，不管是怎么样的结果，咱们都试一下。章大夫也说了，可能什么后遗症都不会有呢。”
这个时候宁愿盲目的乐观。
曾经的秦著，意气风发，纵然是遇到了困境也能解决的游刃有余，那个小秦爷，一颦一笑都淡然从容，年纪轻轻就声名显赫。
如今缠绵病榻，这种从身体到心理上的变化，他需要多大的能力去支撑着，那种坚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是谁都不能体会。
“听说明天你们想拍照片了？”
方琼来探望秦著的时候顺便就问起了这件事。
“是啊，没有照过婚纱和礼服的照片，秦著说要补一下。”
林简回答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把眼神停留在秦著的身上，那种甜蜜溢于言表。
“真好啊！”
方琼羡慕的抿着嘴唇。
“这有什么真好的，我们也一起照吧。”
华轩紧跟着就接话。
方琼给他飞了一个白眼，那种嫌弃不言而喻。
“还没有请问方大小姐，能不能赏脸跟我一起拍婚纱照片，因为我想咱们结婚的时候不能缺少了这个。”
华轩毕恭毕敬的样子很是像求婚。
方琼哭笑不得，脸色绯红就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算得上双喜临门，沈哲老先生还在，咱们就请他作何证婚人，可能简单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有场仪式了。”
“嗯，我也同意，照个相，大家一起吃顿好的，听听秦腔，那也很不错了。”
林简和方琼两个人都不是计较的人，这般简单的婚礼就已经可以满足她们了。
第136章
秦著和华轩来邀请沈哲做证婚人的时候，他起先是一愣，然后就看了沈彦一眼。
等他们走后，沈哲怒其不争的看着儿子，不管是林简也好，又或者是方琼也好，一个他喜欢的，一个喜欢他的，他都没有得到。
“方琼有什么不好的？长得漂亮，也是摩根教授的徒弟，能干也吃苦，还去过咱们家里，可是你压根就没有用过心，唉！”
沈哲说到最后皱着眉头，冷笑一声，他这个儿子真是没用！
“你呀，也就只剩下能好好祝福人家了。”
沈彦倒是好脾气，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父亲对自己的一通数落，甚至一个表示厌烦的表情都没有。
他自然是觉得有些失落的，同龄的年轻人大家都有一个良好的归宿，可是自己现在却还孤身一人，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孤寂，略有挫败感。
可是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们，同时也祝福自己能像他们一样。
林简和方琼分别换上了婚纱，秦著和华轩则换上了西装，两对璧人在照相馆老板和伙计的帮助下摆着各种动作和姿势，本来就是男子帅气，女子柔美，不管是什么角度的拍摄都很是漂亮。
本来还担心秦著的病情，这样看来他精神不错，整整两个时辰，甚至连咳嗽都没有一个。
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身体自然也就舒坦了很多。
上午拍了照片，下午吃了两桌子宴席，晚上就在院子里听了秦腔。
“这声调还真是高亢。”
方琼忍不住赞叹。
“是啊，这边大都是高原，而且全都是黄土，大家彼此之间住得远，说话都得靠喊的。”
“难怪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生活不一样，自然听得曲子也都不一样，总是最合适平时生活的那种所以才流行了起来。”
“没错，这与天津的大鼓书，苏州的弹词真是差别甚大，南北差异，东西差距，很是值得研究一番啊。”
到底是几个有文化底蕴的人，聊起这些艺术戏曲来都是头头是道。
“所以咱们的教育很是要紧，你们年轻人更是要不遗余力啊。”
沈哲也正好适当进入自己的话题，毕竟现在他的职务是教育司司长，而今的要务就是组织这些留学归国的人将自己的所学都能一一为国贡献。
“放心，沈伯父晚辈定当竭尽所能。”
华轩竟然先一步保证。
秦著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的站起身来，慢慢离开，自己针灸之后后遗症会是失聪，失明或者失忆，他恐怕就无法保证了……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可能再也成为不了曾经的小秦爷了。
这种黯然伤神，颇有些催的人肝肠寸断。
“怎么了？”
林简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秦著的别样情绪。
“没什么，有点累。”
“走吧，回去歇着，我也有些累了。”
林简扶着秦著回房间。
“不管以后你怎么样了，我都会陪着你的，你不用担心沈老先生说的事情，我可以去做的。”
“不用我多说，你就能明白，真好。”
秦著心满意足的把林简拥在怀里。
他想着大概自己就是太幸运了，所以才会惹人妒忌吧。
显赫身世，红颜知己，家财万贯，他一样都不少，所以才会遭此劫难。
人啊，就是不能什么都太圆满了……
这么想想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好消沉的了。
方琼赖在已经散场的花园里不肯走，华轩也是猜出了她大概是害羞了。
可是新婚之夜，这良宵苦短，怎么能老是耽误在这些小情绪上。
于是华轩腆着笑脸，凑到方琼身边，说道：“宝贝儿，该去睡觉了，很晚了。”
“啊？哦……睡觉啊……”
方琼的微笑特别生硬，这么傻愣愣的回答了几个字之后就“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眨巴着眼皮，还是不想走。
“我不困。”
她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三个字，顿时觉得自己有了不回房间的理由。
“你要是再调皮，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当众扛走？！”
华轩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嘟囔了一句，微笑着的眼神里还带有几分霸气和威胁。
“那算了，还是我自己走吧。”
方琼乖乖的跟在华轩身后，跟个小铃铛似的踢里踏拉走的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脸上那甜蜜的笑容却把她的内心都给出卖了。
华轩回头看着她磨磨蹭蹭的样子，以为她会生气，却发现那双丹凤眼里闪现的笑意就像是晶晶亮亮的星星。
他停下脚步，一弯腰就把她整个都抱在怀里。
方琼被他这个动作给吓到了，第一反应是紧紧的揽着他的脖子，生怕一松手就从他的怀里掉出来。
“吓死我了啊！”
她腾出来另一只手，轻轻捶在了他的胸口上。
可是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撒娇而已。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里面的烛火摇曳，大红的幔帐，一派喜庆和温馨。
华轩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后退两步看着一身火红色旗袍的方琼，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样，笑什么啊？”
方琼其实也在跟着笑。
她看着华轩这一身的西装革履，其实真的是英气逼人。
并不分明的烛火照应中，两个人越笑，越是暧昧，终于吻到一起。
唇瓣相接的时候，都有些迫不及待……
方才还赏心悦目的旗袍与西装，这会儿早就成了两个人亲昵的阻碍物。
“你慢点，别撕坏了，我很喜欢这件旗袍的，唔……”
“等回来再给你买更漂亮的……”
“讨厌！”
两个人的剪影合在一起，从时聚时散到最后彻底的黏在一起。
她在他的怀里一次次的绽放如花……
最后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华轩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睡的如同孩子一般，忍不住就想去吻她，可是又怕搅扰她的清梦，于是扯起一缕青丝在唇边满是爱恋吻着。
后来华轩也终于从兴奋中渐渐有了困意，眼皮发沉，慢慢的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