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
说回老板娘,绝对是我辈楷模。
她第一见到我,是在滑雪场雪崩事件后的医院,但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和老板初见的京都机场。
当时我去接机,隔着老远,就看到老板把羽绒服盖在她的脑袋上。
我发誓,我头一次看见他不带嘲讽地对着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女人笑!
第170章 番外 工具人的春天(三)
在和老板娘初见之后,我的老板突然被激发了创作灵感,写下了《暴发户超进化》。
但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暴发户进化的尽头,是霸道总裁。
而他自己,成了霸道总裁的小娇夫。
老板娘在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沈氏集团,起初,她做了一年沈朝文先生的助理,说是助理,其实根本就没让她干什么活儿,尽跟在先生身边学商场上那些弯弯绕绕、那些任性诡谲。
一年以后,她去了集团旗下一家半死不活的孙子公司做总裁。
她越来越忙,而我的老板,在家相妇教女,整天都围绕着妻女打转。
哦,这剧本好像反过来了,但是两人都乐在其中。
从孙子公司到子公司,再到集团总部,这个过程,老板娘用了十年。
第十二年,她正是被任命为集团总裁,也就是那一年,老板拿到了世界文学奖。
这一年,我的第三个孩子,顺利出生了。
嘿嘿,是的呢,第三个。
我原本不想要这么多孩子,太辛苦了,可是我老婆太爱我了,她非要给我生孩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嘿嘿。
我在上海与她一见钟情,她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因为我不是本地人,又是孤儿,就当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吧。
我父母的事情,没有瞒着我老婆,她表示理解,但商量过后,决定不告诉她的父母,她的父母理解不了。
她是上海本地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女,而我因为出身和学历问题,起初遭受了不少岳父岳母的反对。
“有房子吗?”第一次见他们,岳母板着脸问我。
我拿出了全国各大一线城市的房产证,包括上海核心地段的一套四居室。
托在沈家这些年见识的福,我有钱就买房,而且很多房子都买得很早,很多还用了内部员工价,到现在光房产价值就翻了好几番。
岳父岳母看我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热络,但语气温和了几分。
这不是势利眼,这是担心人家闺女和我在一起吃苦,人家千娇万宠当公主养大的闺女,凭什么嫁人以后就得做女仆。
岳父问:“那你有几辆车?”
你听听,都不问我有没有车了。
我心中一喜,说:“我没车,我都开老板的车。”
我老板的车,我一天换一辆开,至少开上半年不重样。
岳母说:“还是得有自己的车,不然多不方便。”
我挠了挠头:“我等瑶瑶拿到驾照,给她买一辆,我就不用了。”
就这样,凭借着钞能力,我成功拿下了岳父岳母。
你们肯定要问了,我做助理工资有多高,能攒下这么多钱?是不是在哭着喊着问我老板还缺不缺助理?
他不缺!你们想都别想!我要在这个岗位上干到退休!
我爱我的老板!爱他的乱发脾气!
我的老板脾气很差,但他每次发脾气我都会很开心——心里开心,表情还是要维持住的。
我每次都装憨,在他气头上去触他眉头,然后他就揍我——但是不疼,嘿嘿!
他就算真生气,也不会下多重的手,事后还会因为心里那点小愧疚,给我发奖金。
我年薪也就百万,但他给一次奖金,就一百万起。
哦,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不是人的话,居然也是我说的!
但我结婚后,钱都交给老婆管了,我平时兜里就万把块,给老婆准备惊喜都得攒好久的钱。
有她在,我就有家。
她开心,我就开心。
钱花在她和孩子身上,比花在我自己身上更开心。
我想,这就是钱的意义吧。
世人爱财,爱的不是财本身,而是它带来的幸福感。这个幸福感,包含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但凡事都总有例外,有些人的幸福感,并不来源于钱,比如老板的大哥,沈羽霄先生,曾经的霸道总裁天之骄子,心甘情愿地去大西北种苹果。
第171章 番外 工具人的春天(四)
对于从前的沈羽霄先生来说,钱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从沈家离开的第十七年,我跟着老板,老板跟着老板娘,去大西北的扶贫计划所在地视察。
这个扶贫计划直接与政府合作,是沈朝文先生还在集团时主导的,逐渐移交到老板娘手中。
沈朝文先生当时多多少少有些怨气,建设计划绕过了沈羽霄先生所住的贫困县,他力排众议,要求将这个县城和邻县合并,并将居民房建设区选在了邻县,他要这个县城的全部居民都搬迁到邻县,他不在意要增加多少成本,他要这个县城被废弃,他要这个县城成为一座空城。
沈羽霄先生和他的现任妻子陈韵,也在这份迁移名单当中。
我不知道,沈朝文先生是怎么想的,大概可能,还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但很可惜,沈羽霄先生让他失望了,他不仅没有选择搬迁,甚至和妻子一起鼓励宣传其他居民留下来,一起用双手建设更美丽的家乡。
那时候,他们天天上街发传单,挨家挨户地劝说,他们已经找到当地适合种植的苹果树,一定可以让大家勤劳致富。
县城的所有居民,都跟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和看疯子似的。
邻县都在建设新农村小别墅了,建成以后,他们搬过去,家户户都能按人口分到一套面积不等的小别墅。
而且,还会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有免费的培训,只要通过培训考核,就能进厂子工作。
种地?谁还种地啊,这鸟不拉屎的土地,种个屁!有好日子不去过,非得留在这里苦哈哈地种地?一年到头,肚子都填不饱!
就这样,那个县城,只留下了沈羽霄先生夫妻两人。
那次和我们一起视察的,还有安安小姐,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漂亮高贵、温柔强大,但总是不怎么笑,也不爱笑。
她在集团任职,仍然是从底层做起。
这一次,是她特别申请跟去的。
她说,她心里总是过不去,她要去看看,那个人什么都不要之后,过成了什么模样。
呃,其实,我觉得她想看到沈羽霄先生后悔地痛哭流涕,这样应该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她要去找沈羽霄先生,老板娘不放心安安小姐一个人去,就让我带些保镖跟着她。
到了地方,我们看到的不是一座空城,而是漫山遍野的苹果树,沉甸甸果实,压弯了枝头,果农们穿梭期间,忙着采摘苹果。
他们真的种出了苹果树。
“你们找谁啊?”一位大婶擦了擦头上的汗,问我们。
安安小姐僵在原地,我便出声说:“我们找沈羽霄先生。”
“找老板啊,他在那边晒太阳呢。”
我在看到沈羽霄先生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穿着破烂背心和解放鞋的干瘪老头子,是曾经沈家的大少爷。
他皮肤黑黄,整个人面黄肌瘦得只剩皮。
一顶草帽盖住他的眼睛,他的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慢悠悠地嚼着,翘着高高的二郎腿,躺在向阳的山坡上晒太阳,旁边放着半筐新鲜的苹果。
安安小姐安静得可怕,我上前喊了一声沈先生。
只见他拿下草帽,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我时没什么表情,看到我身后的安安小姐,却连忙爬了起来,拘谨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你……你是……安安吗?”
安安小姐抬眼看他:“安安是谁?”
“是我女儿。”
“呵,原来你有女儿,可我没有父亲。”
安安小姐,每句话都是刺,可她对别人都不这样,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沈羽霄先生讪讪,动作僵硬地从筐里翻找出一只最大最红的苹果,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吃……吃个苹果吧?”
安安小姐眼神轻蔑:“下贱的东西,也配给我?脏了我的眼睛。”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的脊背僵硬,但笔直。
她应该想一个人呆着,有保镖远远地看着,我便没有跟上去,留了下来,和沈羽霄先生一起晒太阳。
我说:“安安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她生我的气,应该的。”沈羽霄先生把那个苹果放到一旁,将那半框苹果放在我面前,“吃点苹果吧。”
我不配吃最大最红那个嘛?!
我气闷,一手拿一个苹果,咬得喀嚓响。
你别说,还挺甜的。
“安安和睿睿,过得好吗?”
看在苹果的份上,我选择回答这道题:“都很好,安安小姐在集团做营销总监,睿少爷在美国混华尔街,明年应该就会回国发展了。”
他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又换了一种问法:“他们,过得开心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开心不开心,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啊。”
一个人多大的成就,可以很容易地就知道,可一个人开不开心,谁能知道呢?
开心和不开心,还都能装出来。
“哦。”他看上去有些难过,说:“可我希望他们开心。”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从小没有妈妈,最崇拜的爸爸说都不说一声就不要你,你觉得你会开心吗?”
妈的,为什么我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而且这一箭简直是穿胸而过。
我爸妈也不要我,我现在过得开心,不代表能忘记以前的不开心,当那些日子不存在。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我很直白地问他:“你后悔过吗?”
“后悔过,在吃不上饭,连鞋都买不起的时候。”他苦笑了一下,“后悔当时,怎么把财产全交了干净,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
这个我信,饿肚子的滋味我知道,他离开沈家时,户头只有六百多块钱,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饿肚子,但我不是想问这个。
我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又换了一种问法:“抛弃孩子,你后悔过吗?”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浑身上下,从面部组织到脚指头,都在说后悔。
“后悔也没有用,他们不会原谅你的。”我说。
我也不会原谅我的父母,安安小姐和睿少爷,起码衣食无忧,永远不会缺钱。
而我的父母,既没有给我钱,也没有给我爱。
“羽霄——回家吃饭了!”
我看到年老的陈韵在山坡下喊道,她成了一个干瘪瘦弱的小老太太,现在和沈羽霄先生站在一起,倒是十分般配。
然后沈羽霄先生拿起那个最大最红的苹果,起身往山脚下跑去。
他甚至没有和我道别,真没礼貌。
他真能让人心里添堵,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emo。
比我更emo的,是安安小姐,她回到酒店,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敲门都没用。
最后,是睿少爷得知消息,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安安小姐才打开了房门。
没有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那之后,安安小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睿少爷也改变了计划,提前回国发展。
有兄弟姐妹,真好。
我突然明白,我老婆想多生几个孩子的心情了。
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我不爱带家里的钥匙,因为我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都会有人,我享受着他们开门时,一脸惊喜的笑意,喜欢听那一声声「妈妈,爸爸回来了」,或者是「宝贝们,爸爸回来了」。
那会让我感觉到,自己在春天里、在花香里。
今天,是我香香软软的小闺女来开门,她高兴地往我怀里扑,还在把口水蹭在我脸上:“粑粑,我好香香你!”
“宝贝,是我好想你。”我给她擦口水,顺便纠正她的发音。
我女儿,真是太可爱了,世界第一可爱。
“老公,你回来啦——”
哦不,我收回,我老婆世界第一可爱,女儿世界第二可爱。
两个混小子也从书房跑出来,热情程度比平时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我心里门清,他们作业肯定没做完,用迎接我回家这个由头跑出来躲一会儿懒。
我往老婆脸上蹭了点口水:“今天吃什么?”
“我新学了芝士焗波龙,还做了一个干锅鸡,还炒了两个青菜,做了肉饼,今晚上的汤是番茄牛尾汤。”
我滋溜了一下自己的口水:“啊,是幸福的味道。”
第172章 番外 应是故人归(一)
晏星南从昏暗逼仄的房间中醒来,鼻腔中充斥着长时间不流通的腐朽空气。
宴星南来不及打量环境,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头疼袭来,他的最后记忆是子弹打入脑中的剧烈疼痛,那一瞬间连灵魂都被撕裂成齑粉。
等疼痛终于褪去,他睁开眼打量这间房间。
屋子里只有一架简单的单人行军床和一张折叠小桌,除此之外,房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扇焊着钢筋的小窗,外头天色昏暗。
霏霏在哪?我在哪里?我没有死?被俘虏了?
不,不可能,子弹打进后脑,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闪现,一切来得太快,让他的太阳穴隐隐发胀。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接收了这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