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吗?”沈佑霏没有回身,依旧背对着他。
“呃……有的。”他斟酌着开口,“气温挺冷的,您……进屋里吧,或者我去给您拿外套?”
沈佑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越发冷淡:“你去给我拿外套。”
宴星南应了一声,飞快地转身跑了。
沈佑霏侧目,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宴星南拿了外套回到露台,却没有找到沈佑霏的身影,倒是张尧笑靥如花地拉住他:“沈大小姐早走了,她给你赎了身,一会儿有人来接你。”
“什么?”
“瞅你那傻样!”张尧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小姐看上你了。”
“为什么?!”
这么突然,他还一点准备都没有!之前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说你长得像一个人。”
“哦。”
第175章 番外 应是故人归(四)
张尧像个送小姐出嫁的老妈子一样,拉着宴星南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沈大小姐算是脾气好的,也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癖好,你以后脾气别那么倔,可得把大小姐的心抓住了,抓不住心也至少多抓点钱,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你日后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啊,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多记点我的好,可别记仇啊……”
宴星南无言以对,这场景像极了平阳公主把卫子夫送进汉武帝后宫的场景。
宴星南被司机送到了京郊的一处别墅,霏武帝不在这座行宫里,只有一位保姆迎了出来,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主卧,递给他一套家居服,让他把自己捯饬干净,大小姐尤其叮嘱了,他身上一点脂粉气都不能留下。
啧,这他妈还真是给帝王侍寝的待遇?
宴星南搓澡的时候,越想越气,沈佑霏这是把现在的他当替身了?搞什么?!
他现在该不该生气?气自己?
这些年她找过其他替身没有?!
该说她情根深种还是渣女无心?
宴星南的心中有着数不尽的问号,但纠结的问题越多,反而不纠结了。
不管怎么说,他要是不把沈佑霏X得喵喵叫,他就跟她姓沈!
宴星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确保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散发着致命的雄性荷尔蒙,还做了半个小时的俯卧撑。
但那天晚上,沈佑霏没有来别墅,把他气得够呛,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
第二天,宴星南早饭都没吃,气哼哼地揣了自己的身份证去了南城分局。
地址没有变,但周围的建筑物几乎都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南城分局也在十八年的时间里被翻新过两次,一切都变了,可一切又像都没变。
分局对面还是一排早餐店,宴星南像很多年以前,买了四个大肉包三根油条两杯豆浆做早饭。
他啃着大肉包站在大门前,仰头望着警徽,不知道该从哪里感慨好。
眼睛一闭一睁,十八年过去了。
观棋烂柯,大抵如此。
他一口气喝完整杯豆浆,将手里的塑料袋豆浆捏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他准备过马路再买个煎饼填填缝,迎面走来的短发女孩喝住了他。
“干什么的?!老远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江晗正啃着一个加料的巨无霸煎饼,一只手都拿不住,得两只手捧着,她两只手腕上都挂满了塑料袋,里面装着豆浆烧麦糍粑花卷小笼包。
她的五官基本没变,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晏星南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我来报案。”
江晗的双眼瞬间变成X光机,将他全身上下扫射两遍,才收回锐利的视线,啃了一大口煎饼:“报案你进去啊,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晏星南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煎饼上移开:“这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吗?”
江晗咽下嘴里的煎饼:“咳,你说这些就不对了,警局不下班,正义永不眠,跟我进来。”
江晗在前面带路,晏星南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江晗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多半是斗嘴打趣,那些人也多半会从她手上的塑料袋里挑上一两个拿走,没多久江晗手上的塑料袋就少了大半。
她的那个大煎饼也吃完了,晏星南看到了她手上大片的枪茧,心里一阵酸涩。
江晗小时候,很喜欢画画,一心想做室内设计师。
江晗将他带到接待处,一个漂亮的女警从她手上拿了一个茶叶蛋,小声说:“我刚刚看到杨局的车了。”
江晗将用力将手里的空塑料袋团成一团:“杨钊这老王八蛋,终于让我逮着了!”
江晗风风火火地走了,留晏星南在原地发愣。
杨钊,都混到局长了?
卧槽卧槽!他们两人在警校时就住上下铺,后来一起到了南城分局,当初两人还在打赌谁先当上支队队长,没想到杨钊都混局长去了!他还是个……
晏星南看了看自己……
啥也不是!
宴星南撇了撇嘴,跟警花小姐姐进了接待室。
“你遇上什么问题需要帮助?钱包丢了还是手机丢了。”
宴星南:“两件事,第一我发现锦瑟会所有毒品交易,第二我觉得我应该是被拐卖的。”
“这……两件事……都有点大。”
警花小姐姐明显刚上岗不久,没什么经验,让他坐一会儿自己去叫人。
很快禁毒支队的人来了两个人,在例行询问过锦瑟会所的事情后,面上显示着不易察觉的失望。
宴星南很快明白,锦瑟会所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目前正在钓大鱼中,还以为宴星南能提供新线索,但并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禁毒支队的人走了,打拐办的人又来了,询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
为啥,因为他在整理赵存志记忆的时候发现四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而且从赵存志父母的长相来看,除非他是基因突变,才能长成这样,再加上赵存志父母对他这个儿子的态度,他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宴星南撒了点谎,说自己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他说得有模有样,打拐办的人没有怀疑,采集了他的DNA,让他回去等消息。
回去,回个屁,沈佑霏这会儿还不知道和哪个小白脸在一起呢!
宴星南越想越郁闷,脚步拖沓地离开了警局。
四楼的走廊上,江晗和杨钊目送他走出警局大门。
杨钊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个人有问题。”
江晗有样学样:“你也觉得是吧?!我也觉得,说不出哪里怪,但肯定有问题。”
“啧,我看他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把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宴星南回了那套别墅,出乎意料的是,沈佑霏已经回来了。
她端坐在餐桌前,听到声响后抬眼朝他看来:“坐下吃饭吧。”
宴星南发现一天不见,她脸上的细纹消失不少,皮肤也更紧致了,就是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
沈佑霏见他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忍不住吐槽:做热玛吉疼死老娘了!你要是还敢嫌我老,我就找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去!
第176章 番外 应是故人归(五)
几个保姆将一碟碟精美菜肴端上桌,晏星南看了一眼,都是自己爱吃的。
菜上齐了,保姆退了出去,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佑霏身子微微前倾,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脸庞,眼神里有眷恋却没有喜怒。
这样的沈佑霏是晏星南陌生的,他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偏过头:“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如果是从前晏星南熟悉的沈佑霏会回答:“有的,是我无法抵御的帅气。”
但她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你很像一个人。”
“是吗?”晏星南明知故问地摸了摸脸蛋,越想越来气,看着沈佑霏的双眼问:“沈小姐,我不介意和您玩角色扮演,但价格是不是得先谈妥。”
他一脸贪婪地抿了抿唇:“沈小姐应该一向都对情人很大方吧?”
沈佑霏坐正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他继续演。
“我也是刚进这一行的,不了解行情,但一个月百八十万怎么着都得有吧。还有房子车子啥的,我要求也不高,三环一套小四居就行,三百来平就够了。车嘛,随便奔驰奥迪就好了,要是有法拉利保时捷什么的,我勉强也能收下。”
沈佑霏笑了起来,微微偏头说:“看来你是真不了解行情,你这样的姿色一个月十万就够了。三环一套四居室,能包养你一辈子了。”
对行情还挺了解!
晏星南心里憋火,身体前倾,凑近了她,贪婪又无赖地说:“我愿意啊,只要沈小姐愿意给。”
沈佑霏面色不变,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让助理去安排。
“吃饭吧。”沈佑霏放下手机,“吃完饭后,你要的东西就都会有了。”
晏星南给点阳光就灿烂:“是不是我要什么,姐姐都会给啊?”
叫姐姐,是嫌我老?
沈佑霏微笑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全都给你。”
这句话直击晏星南的心脏,他顿时有些荡漾,胸口揣了百八十只兔子乱撞。
沈佑霏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我希望,你能做最听话的那一个。”
兔子在一瞬间死光了,死因剧烈撞击造成的颈椎断裂。
最?一个?
沈佑霏以前有过几个?!不,现在她有几个?!
他是那几分之一?
晏星南心里憋着气,吃饭的时候一直找茬,一会儿嫌弃清炒时蔬里有生姜,一会儿嫌弃鱼居然有刺儿,活脱脱一个出身不堪,但一朝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的得志小人模样。
沈佑霏看着他演,像个局外人一样吃着自己的。
晚饭后,沈佑霏的助理果然来了,带着赠与合同和房子车子的钥匙。
房子的过户手续明天办理,一辆奔驰一辆奥迪,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晏星南看着助理一副公事公办地专业模样就更生气了,这么熟练,专门帮沈佑霏处理小白脸的吧?
这人跟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似的,统管后宫佳丽三千的吃喝拉撒。
晏星南拿着合同偷看一旁的霏武帝,陛下正气定神闲地泡茶,动作娴熟优雅,见他看来,将第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笑得温柔又宠溺。
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这一套套的,还挺能唬人。
晏星南端起茶杯就往嘴里倒,被烫了龇牙咧嘴吐舌头。
沈佑霏笑出声来,连忙让保姆拿冰块来。
晏星南嘴里含着冰块,用烫伤的舌尖抵住冰块,暗骂自己是个憨批,人家笑一笑,自己的脑子就空了。
但,他一直都没在沈佑霏面前聪明过,从前到现在,都一直在犯蠢。
助理适时地打破安静的氛围,将签字笔递到他手里。
晏星南接过签字:“沈小姐,我签完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沈佑霏噙着笑:“嗯。”
晏星南脑子一空,提笔写了晏字的头两笔,笔尖一顿,想起自己现在叫赵存志,连忙改了过来。
他要是带着这空空如也的脑子去做卧底,一天死上八百回都不够的。
沈佑霏举起茶杯,掩藏住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戳穿他。
助理拿着文件走了,晏星南伸了个懒腰,问:“我从今晚开始上岗吗?”
不把你X晕过去,我跟你姓。
沈佑霏看了一眼他现在的弱鸡身材:“你开心就好。”
一切水到渠成。
……
第二天,晏星南发起了高烧。
第177章 番外 应是故人归(六)
不怪晏星南太垃圾,实在是赵存志的这副身体太弱鸡。
常年营养不良加上长期高强度的体力劳作,让赵存志的这副身体内耗亏损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养回来的。
晏星南整个人都埋进了厚软的床垫中,大脑完全僵化,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只觉得浑身酸软没劲,一切感官都变得不切实际,身体像不是自己的——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他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难受之余十分焦虑惶恐,怕上天随时收回这份恩赐。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沈佑霏的手触摸上了他的额头,随后温声哄着他量体温。
耳畔是她和医生低声的交谈,晏星南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拽住他,往黑暗深处沉沦。
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直到晏星南完全退烧才离开。
沈佑霏拿着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每一处都小心翼翼,眼神温柔至极。
这具身体,手上没有枪茧,身上没有大片的伤疤,虽瘦弱,却光滑平坦。
沈佑霏给他盖好被子,痴痴地凝视着他的眉眼,用手指临摹这张脸,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睡梦中的晏星南突然眉头紧皱,低声呢喃了一声:“霏霏……”
“我在。”沈佑霏的手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
晏星南眉头渐渐舒展,蹭了蹭枕头,把自己埋得更深。
这一觉睡得很沉,晏星南一直在做梦,有自己的记忆,也有赵存志的记忆,交替着不断闪现。
最后,他看到了赵存志,他浑身是伤,眼神悲怆。
他说:“你替我活下去吧,人生太苦,我又太笨,过不好一生,我再也不来了。”
他从小被父母教育,哥哥生病了,他要对哥哥好,要让着哥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得不到父母的关爱,笨笨的哥哥却永远有父母的爱护。
他拼了命地懂事听话,在家什么家务都做,早早地辍学打工,把赚到的钱都寄回家,拼命汲取父母的一点夸赞和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