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梦傻眼,立马追上去,急匆匆拦住他,“周肆,你……你不找找情浓吗?”
周肆脚步一顿,眼帘垂下,投下一片落寞情绪,声音空洞无力,又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讽,“找?去哪儿找?”
“不想留的人留不下。”
沈紫梦继续向往前迈的步子猛地止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跟情浓……结束吗?
*
而许情浓一路哭着回国,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眼睛肿成了两颗小核桃,眨一下都酸涩的疼,她抓住来往的护士,鼻音很浓地问,“护士,我、我妈妈百卉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顿了下,“百卉啊,她刚动完手术,现在正在病房休息,我带你过去。”
许情浓一个高高吊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半截,忙不迭点头,“好、好!谢谢!”
妈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个世界上许情浓只剩下妈妈一个亲人了,不管妈妈变成什么样,都是她最后的精神寄托了……
许情浓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抬手擦着自己脸颊上乱七八糟的泪痕,万一妈妈醒着,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担心。
“裴先生,白小姐的女儿来了。”
许情浓脚步顿住,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两鬓斑白,但难掩他的帅气,还有他眼里对妈妈的怜惜……又或者是愧疚?
裴照大步走过来,声音温和,“你就是情浓吧,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裴照。”
许情浓抽了抽鼻子,点点头,“裴叔叔,是您……陪我妈妈手术的吗?”
裴照点头,“是我。”
许情浓扯了扯嘴角,真诚地跟他道谢,“谢谢你。”
裴照摇摇头,他跟百卉之间用不上说这个。
“快过来看看你妈妈吧,她手术很成功,过了今晚就可以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许情浓挪到玻璃窗那看着躺在ICU里的百卉,眼圈又开始泛红,慢慢包着一汪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妈妈比上次又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
以前的百卉是一个温婉精致的女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永远都是一副完美的样子出现在人前,而看着现在眼前的瘦削女人,许情浓再也看不到妈妈之前的影子了。
她手指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心脏早就已经酸涩疼痛到没有知觉。
裴照叹了口气,走过来,抬手拍拍许情浓的肩膀,“情浓,以后叔叔会好好照顾你妈妈和你的。”
许情浓愣住,脑子里那根弦轰然断开,错愕的看着裴照,“叔叔你……”
裴照笑着安抚她,“不要紧张,叔叔不是坏人。”
“我跟你妈妈很早以前就认识,比你父亲要早得多,当时我跟你妈妈在一起恋爱,也到了几乎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当年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在事业和你母亲之间做了一个错误决定,才……才和你妈妈分开。”
“后来我不是没想过要挽回,但是等我从国外回来时,小卉已经结婚了。”
许情浓原本的认知被打破,眼前的男人是妈妈的……初恋情人?
“可是……” 她一直以为许海是妈妈唯一爱过的男人。
裴照视线落在百卉身上,“不要误会你妈妈,她当年对你父亲是真心的,你妈妈这样的女人需要的是一个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但那时候的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失去她是我的问题。”
他看着许情浓笑笑,“我这次回来,就做好了要一直陪着你妈妈的准备。”
裴照在知道百卉结婚以后就直接出国了,彻底断了会过的想法,这么多年他一直没遇到像小卉那样让他心动的人,若不是偶然得知百卉出了这么大的事,大概他这辈子是不会回来了。
不是舍不得事业,而是不愿意触景伤情。
但是,他若知道让小卉嫁给许海会落得现在的下场,他就是背上破坏别人婚姻的名声,也不会让他们结婚。
许情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突然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看得出来裴叔叔对妈妈是真心的,她陪着妈妈做手术她也是感动感谢的,但是这样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说他是妈妈的初恋情人,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有些无法消化。
裴照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我们慢慢来。”
*
到了晚上,白卉就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情况不错,医生说随时有醒来的可能,可以多跟病人讲讲话,刺激一下她的脑神经。
许情浓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妈妈病床前,握着百卉的手哭哭笑笑,絮絮叨叨地跟她讲着这段时间在国外发生的事。
说到最后,嘴唇都干涩地有些出血,许情浓舌尖舔了舔唇瓣,“妈妈,浓浓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浓浓啊。”
“妈妈你不想浓浓吗……”
接连几天,裴照每天都来医院报道,帮许情浓一起悉心照料着百卉。
有时候,许情浓在一旁看着,有时候都觉得她是多余的那个。
裴照每次来病房都会带一束花,放在精心准备的花瓶里,眼神温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百卉。
“小卉,我今天又买了你最爱的向日葵,等你醒来就能看到。”
“小卉,等你醒来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栗子糕。”
诸如此类的话,许情浓每天都能听到,很多她都不曾知道的关于妈妈的爱好和小事,都被裴照很自然地说出来。
在昏迷第五天后,白卉终于醒了。
虽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神志不清,认不得他们是谁,总是嘀嘀咕咕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但是许情浓和裴照看到百卉能醒过来就已经满足了。
许情浓看着靠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喝着裴叔叔喂的鸡汤的妈妈,终于露出了回国以来最放松的笑容。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终于落了地。
她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汪冰凉的水湿润了一下脸颊,嘴角又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妈妈没事,真好。
这时,她才终于有勇气按开手机。
这么久的时间,不是许情浓不想联系周肆,不想联系沈紫梦,而是她不敢。
不敢把这么不堪的过去摊开在他们面前,尤其是周肆面前,她害怕从周肆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和厌恶,所以她就像是一只躲在真空罩里的鸵鸟,把手机关机,就像是把一切都按上了暂停键,等她重新开机时,一切还能接着之前的一切继续。
刚开机,手心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无数消息涌入。
她翻开草草看了两眼,几乎都是沈紫梦发来的,而周肆的名字一直没有小红点冒出来。
手机开机之前,她心里很纠结。
一边期待着周肆来消息,又希望他不要发消息,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不想说结束的话,可是却不得不结束。
在看到他真的没有发消息来时,她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又重重地落下。
许情浓抿紧嘴角,失落过后是不断放大的不安。
手指颤颤巍巍点了沈紫梦的电话拨通,一颗心脏像是即将被凌迟处死似的紧紧收缩。
电话很快接通,像是一直在那边等着似的。
“喂,是情浓?” 电话那端传来小心试探又惊喜的声音。
许情浓鼻子猛然算账,出口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是我……”
“许情浓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沈紫梦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些天一直联系不上许情浓,沈紫梦都要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她要是再不来电,沈梦紫就要买机票冲回国了。
许情浓眼前也浮起水雾,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嗓音破碎,“对不起……紫梦对不起……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太突然了……”
“周肆他……” 她指甲陷进掌心。
沈紫梦声音顿了下,有些支支吾吾,“呃……周肆……他、他……”
许情浓心里不安忐忑的感觉倏然放大,眼泪不自觉溢出来,鼻音浓重,“他……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
许情浓愣住,没……有?
沈紫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情浓说,“情浓,我、我也不知道周肆时什么意思……”
“我确实是去找过他,但是……但是他很平静……” 就是平静地有些过头了。
沈紫梦抓了抓头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英国之后,你好好跟周肆讲一下好不好?”
回……英国?
许情浓猛地一激灵,“我、我可能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妈妈现在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还需要人照顾,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妈妈不管的。
沈紫梦愣住,语气急躁,“情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你学位不要了吗?”
许情浓睫毛缓缓垂下,盯着沾了泪水的手指,苦涩地笑了下,“可能……就不要了吧。”
学位,梦想,还有意外的周肆。
大概她都不配拥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喽!
要小虐一下!
第27章 .
两年后。
许情浓拉开车门,在口罩和帽子的遮盖下只露出了一双黑润的眼睛,眼眶却凹陷下去,瞳仁里光彩也淡了很多。
她勉强对车里的人弯了下眼睛,“江离哥,路上小心。”
许情浓等车子开走以后才慢慢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男人依靠在车旁,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嘴里叼着的那根烟一闪一闪冒着猩红的广电,浅灰色的眼睛目光淡漠,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许情浓。
只是几秒,他便移开视线,冷笑一声,拉开车门坐进去。
许情浓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神经噗噗噗冒着火花,像是被男人嘴边的烟头点燃,她默默呢喃,“周肆……”
那个被她努力忘记却依旧清晰的人,出现在了她眼前。
见他坐上车要离开,许情浓才像是被解了穴似的,朝他挪动了几步,在他关上车门的瞬间太瘦去拦,她声音干涩沙哑,“周肆!”
周肆没想到许情浓会突然过来挡车门,哪怕他努力收住了手下的力道,但砸在手指上的力量还是很大。
他拧紧眉心,推开车门,抬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入手时,他猛地一愣,怎么这么细……
他没有细想,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冷声训斥,“许情浓,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许情浓像是感觉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他叫她的名字了,他知道是她。
她深深凹陷的一双眼睛逐渐变红,眼前变的雾蒙蒙的,不一会儿口罩变晕满了水迹,她也不说话就看着周肆一直哭一直流眼泪。
周肆唇线抿紧,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上车,看着死盯着他看一动不动的人,他烦躁地低骂一声,还是附身给她寄上了安全带。
许情浓被他浑身熟悉的气息烘得满心温柔,手臂不自觉抬起来,环绕在他的脖子上,湿淋淋的眼睛贴着他的脖子上,鼻音浓重得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肆猛地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拉开,眼里布满厌恶和冷漠,声音绷紧,“许情浓,谁准你抱我的!”
“你记住,我们已经分手了!”
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嘲的嗤笑一声。
“不,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哪里来的分手!”
“周肆你别……” 许情浓话还没说完,车门就被猛地关上,彻底阻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一路上,周肆把车开到飞快,像是发泄怒气似的踩着油门。
许情浓无数次想要开口跟他讲话,但是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还是紧锁的眉心,还是没敢出声,不想他更生气。
周肆对国内的医疗体系不熟悉,折腾半天才给许情浓挂好号。
他看着坐在诊疗凳上的许情浓,眼前的人跟三年前的那只心狠的小狐狸重叠却又偏离。
自从他查到许情浓在国内的住址以后,他立马处理好手头的事情,马不停蹄地敢来中国。
只是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她从一个男人扯上些来。
而在看清许情浓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实在是太瘦了,瘦到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架。
不仅如此,许情浓的穿衣风格也跟两年前差别很大。
周肆记得以前许情浓很喜欢穿裙子,色彩越艳丽她越喜欢,一抹红唇总是很耀眼,让人一眼就记住,久久不能忘。
但是眼前的人,身上穿着一条宽宽大大又长到脚踝的黑色裙子,头上戴着黑色帽子,原本张扬的一张脸颊也被口罩给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周肆提前看到许情浓的照片,又知道她住在哪里。
他或许也会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医生给许情浓红肿的手指涂着药,看着眼前一声不吭的姑娘,忍不住开口,“疼是正常的,不用憋着,想哭就哭。”
许情浓手指紧紧攥着,口罩下的嘴唇紧紧抿着,帽子底下的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湿,没接话,没喊疼,更没哭。
周肆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