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眨了几下眼,冼然低头看着地面,还在想下午的那个吻,声音微哽,“好。”
夏蝉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声音,夏天的夜晚,暖湿暖湿,有青草的味道。
冼然坐上了后座,程皓没说话,启动车,驶离。
晚上,学校大门的牌匾就会亮起来,红色的大字照射着大门前的空旷区域。
冼然握紧手里的钥匙,钥匙不规则的角刺进手心,痛、难受。
“谢谢。”说完,冼然欲打开车门,下车。
“然……”程皓突然出声,语气里带着焦急。回过头,眼里闪着泪光,看着她,情绪串联。
程皓下车,坐上后座,把冼然抱紧。
“我爱你。你不能不要我。”程皓埋在冼然的肩膀上,眼泪打湿冼然薄薄的衬衫。
听到这些,冼然是有些惊讶、痛心的,她以为程皓不再是过去的他了,但其实什么都没变。
她的性格,他的生活,他们的感情。
可是现在,冼然心脏跳得厉害,只想要摆脱这种感觉,抱紧他,又推开他。
“嗯……我知道……你爱我。你为什么还爱我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进微张的口中。
程皓细长的手拉回冼然,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自从母亲离开后,冼然再也没有哭得这么不堪过。
当初的自己那么狠心,说分开就分开,自己以为他会恨自己,会忘了美好的一切,只记得那晚,她对他说的话——“程皓,放过自己吧……我们分开吧”
—
蓝月小居。
程皓搂着眼睛红红的冼然,前台看到他,打了一个招呼。
两人衣服也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冼然躲在程皓怀里,安静的待着。
最后,马上入眠时,程皓听到冼然的声音,“对不起……”
程皓好想说,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说你爱我。但程皓知道,他不能逼太紧,这样就好,我们慢慢来,来日方长。
—
早上起来之后,冼然就一直粘着他,眼睛紧盯着他,除了上厕所,他走哪儿,冼然跟哪儿。
吃完饭,程皓习惯洗个澡再出门,正打算拿着衣服进浴室,看见冼然迈着小步伐跟在他后面。
“然宝,你今天怎么了?”程皓靠在门框上,右手撩了下头发。
冼然把眼镜摘下来,“你干嘛啊?”
“洗澡,你也参与一下?”程皓微微弯了下嘴,关上浴室的门。
冼然手里的眼镜碰到磨砂玻璃门,发出清脆的响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小步跑回床上。
程皓在浴室把头发弄半干,走出浴室,看到冼然蜷缩着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怀里抱着他的枕头。
小冰箱里有一包小冰块。程皓用毛巾包住,轻轻拿到床边,拽开挡在冼然脸前的被子,把冰块轻轻放在她的眼上。他一早就发现了冼然的眼有些红,吃了饭,她揉了几下,甚至还肿了起来。
冼然在冰火两重天中醒来,冰块的凉意,鼻息的暖意。
“嗯~”冼然抵着冰块往前,程皓顺势接住她的脑袋,放在腿上。
“累吗?怎么又睡着了?”程皓低下头看她的鼻尖。
“不……几点了?”冼然伸直胳膊在枕头下找手机。
“快十点了。”
“你……几点回北京啊?”冼然小声问。
程皓听到她委屈的声音就想抱抱她,抱起她,换了姿势,两人面对面。
“谁说我要去北京的?”手抬着放在她的眼上。
“你不去了吗?你手太凉了……”
“去,但不是现在,我在这儿陪你一段时间。”
“那你还是要走。”
程皓低头看冼然从他怀里滑向床上。
“我计划先在北京发展,可以吗?你不是很想去北京吗?”
“我想去。”
程皓扶她坐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我在北京买了个房子,咨询室很稳定了,已经开始盈利了,等你过去了,我们一辈子在一块儿,好不好?”
“我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最感谢你父亲的唯一一点是——他给妈妈买了一个房子。我也想给你一个保障。”
程皓不怕等待,只要她的计划里有他就好。
“我明白,你不会马上离开灵中的,你还想在这里过一段日子,所以,我擅自这样安排,可以吗?”
冼然拽过他的手放在眼上,堵住泪水,“我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未来。”
母亲的身世
艳阳,离开的那天,也是艳阳。
冼然抱着花,程皓手里提着一盒枣糕,那是母亲鲜少喜欢的小吃。
墓地在一个山上,四周都是健康的绿色,登上山要走过长长的台阶路,攀上高高的半山腰。
窄窄的台阶,两个人并排走,刚刚好。
“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我让母亲住在这里。”墓地所在地既不是青庄,也不是任何一个熟悉的地方,但确是母亲的家。
冼然忍着哽咽,嗓音干哑,“母亲的生母就住在这儿。”
“我的妈妈是姥姥从这里抱的孩子。”
程皓攥紧了手中的盒子,还有她的手。
“姥生病了,不能孕育生命。母亲走了……我才知道,原来,妈妈曾经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告诉我,我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城市生活,离青庄或远或近,她死了,葬在哪里都可以,只要我……”
冼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高照的艳阳,眼睛酸涩,“只要我带着她就行。”
“我好像明白了,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没有家的。”
墓前,冼然直接露着膝盖,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年轻时很喜欢穿旗袍,冼然每次来看她,都会穿上各式各样的旗袍。
程皓站在一旁,想扶她起来,“让我跪着。”
冼然漂漂亮亮的笑了下,看着母亲。
“妈……告诉你个秘密哦……”冼然的眼泪垂在眼下,欲落。
“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面前这个男生,怕你生气,没告诉你,打算上了大学告诉你的,咳……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这次……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了……”眼泪滴落,敲打在青石砖地面上。
程皓低头,跪在冼然身旁,冼然意识到他的动作,赶忙让他起来。
“伯母,我叫程皓,比然宝大一岁,现在在北京发展,模样还行,有能力给她一个家,多的不说,您好好看着,我定不辜负她。”
这是程皓人生第一次给除父母和奶奶他们的人下跪,没有一丝犹豫。
上山下山,冼然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稳稳实实,没让程皓扶她一下。
“我妈说,穿上旗袍,女人就会走得直挺,装成别人……不好欺负的样子。”
程皓看着面前这个咬着牙忍住泪水的女孩子,穿着青绿色的长到脚踝的旗袍,冲着他笑了一下,像是在对过去的难堪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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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在人生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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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让我进你宿舍不?”程皓拉着冼然的手,在校门前低头在她耳边轻问。
冼然看了他一眼,“不能我带你来干啥了。”
“这我哪儿知道?”程皓坏笑了下,站直,和门口大爷打了个招呼。
两人走在空荡的校园里,光明正大地牵着手。
“你没见过咱们体育老师拉着他女朋友回宿舍?”冼然问。
“哪个体育老师?”
“学体操的,个子不高,但可帅了。”冼然说着笑起来。
“哦……见过,我记得他对象更矮,当时徐子然还在他上课时问他女朋友。”
“他俩结婚了,瑶瑶还去婚礼来着。”冼然特别羡慕。
“瑶姐还没对象?”
“你可别让她听见姐这个字!她说单身挺好的,不想找了,前年回老家那边了。”冼然很多年没见过她了,电话也是有事才会打。
“你想她?”
“嗯。”
程皓停在宿舍楼门口,“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阿姨不会拦我吧?”
“阿姨放假啦,是不还没进过女生宿舍?”教师公寓和女生宿舍的标配一样。
屋里空间挺大,程皓坐在小板凳上。
冼然拿了件衣服,“我换下衣服,你先自己待会儿。”,说完,走向卫生间,门被关上。
程皓看到了桌子上的《乡土中国》,“桌上那本书是你的?”,冲着里边人问。
“是,你看吧!”
翻开书,程皓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笔记,这本书应该被读了不止一两遍。
冼然整理着衣服走出来,拉上了窗帘,隔断与外边唯一的连通,屋里一下子暗了。
冼然是打算走到门边,把灯打开,结果,路过程皓身边时,被直接拦在了他怀里。
你会陪我多久啊
“从上学那会儿就喜欢看这本,为什么?”黑暗中,程皓的眼睛却是亮的。
冼然从他手里摸过书,放在胸口处,开玩笑着说:“因为大家都看不习惯这本,但我喜欢。”
“我困了程皓。”
放开冼然,程皓走到门口开灯,顿时满屋暖色调的光铺满了整个空间。
“干嘛?”冼然抬头看他,就站在她面前。
“洗头。”越过冼然,直接走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开始洗。
冼然从柜子里拿出她的洗发水,递给他。
看着青绿色的瓶身,程皓疑惑着按了一下,那种熟悉的清凉的味道。
“你洗快点,水凉。”冼然看惯了一个个毛刺头,突然感觉学校管头发是有道理的。
“我当初可能就迷上你这头秀发了。”看着程皓洗头,冼然兀自点了点头。
“什么?喜欢我头发,以后有的是你摸的。”
冼然一直没喝水,口干舌燥的,屋里的净水机好久没有通过电。冼然打开加热,屋里有了一些动静。
柜子里三条毛巾,冼然拿出自己洗澡用的那条,递给程皓。
“今晚怎么睡?”程皓看着冼然右手里的水杯,想喝。
“你睡我的床,我睡这个。”指了指旁边的床。
“那个老师搬出去住了,我铺个被子就行。”
手里的毛巾湿了,被程皓一甩搭在阳台晾衣绳上。
“看什么呢?”程皓注意到冼然盯着他。
冼然坐到床上,指着晾衣绳,“我上学那会儿够不着绳子,但我是我们宿舍最高的了,他们就在宿舍说要找个高个子的男朋友,要不然连衣服都晾不了。”
“过来。”冲她招招手。
冼然走过去,“干嘛?”
程皓直接两手抱起她,“勾一勾,看看能不能碰到?”
“够到了,你放我下来,我痒。”冼然挣扎着要从他手里下来。
“外校的能留宿?”程皓把她困在身前,就那么抱着她,站在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