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又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努力在脑中搜索安晴小时候的样貌,越想越觉得事实可能就是如此,她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江时樾,江时樾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倪朵就是安晴的可能性极大,现在就差证明了,你赶快给陆警官打个电话,让他核实一下。”
林素也觉得事情严重,立刻拨通了陆浩的电话,将自己的怀疑和相关证据告诉了陆浩,陆浩听后也很是吃惊,不过很快就决定朝这个方向去调查,之前的案件一直没有侦破,是时候试试其他方向了。
林素放下电话,江时樾主动提出将案件重新梳理一遍,江时樾拿出纸笔,在纸上写写划划,并不时地与林素讨论:“集团到孤儿院领养女孩,符合条件的有安静、安宁、安婉、安晴四人,杜江说她母亲看中的是你,但你很快被其他人领养了,罗随后就提出要安婉,但安婉随即也失踪了,最后,安宁被收养了。”江时樾在安宁的名字下重重地划了几条横线,语气有些沉重:“我们假设,安婉的被害,的确是因此事引起,那么,安宁的嫌疑就很大了,更何况,你也说有人看到事发当晚,安宁、安婉和安晴在一起,且事后再也没有见过安婉,虽然目击者因为隔得远并不是很确定,所以没有跟警方说,但如果这就是事实呢?”
林素眉头深锁,她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随着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她被吓到了。她有些迟疑地:“不太可能吧,当时安宁只是个15岁的孩子,又不是深仇大恨,不至于这么残忍吧?而且——”林素努力让自己冷静思考:“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外来人员犯案的可能性——”
“当然不能排除”或者因为是旁观者,江时樾超乎寻常地冷静:“安宁犯案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而已,只是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素素——”江时樾凝视着林素,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就算真的是安宁犯案,但时隔多年,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安晴也死了,我想,很难有证据定安宁的罪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素心里很矛盾,她刚才还在为安宁脱罪,但一听江时樾说可能无法定安宁的罪,又很想立刻将安宁定罪绳之于法。
林素知道江时樾说得没错,时隔多年,所有的证据应该都已经消失殆尽,要定安宁的罪,谈何容易。除非安宁自首,但安宁又怎么可能会自首?
林素的眉越皱越深,心里也是矛盾到了极点,既希望事件根本与安宁无关,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万一真的是安宁呢,那根本不能原谅。
林素愁肠百结,江时樾只静静地看着,并不出声安慰,很多事情,只有靠自己想通,最好的安慰,或许就是静静地守候吧。
林素沉思了良久,抬起头,看着江时樾,有些迟疑地问:“我想找安宁谈一谈,就算她不承认,至少我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林素垂下了头,喃喃道:“我既不想冤枉她,但如果真是她,我绝不会放过她。”
林素回想起在孤儿院的经历,虽然沈院长待她们很好,但是,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如影相随,始终影响着孤儿院大部分的孩子,同病相怜的孩子,原本应该更团结,更亲昵,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敏感,因为曾经被伤害过,反而很难信任别人,所以孤儿院已经懂事的大孩子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但就算关系再不好,为了私利将自己的同伴残忍地杀害,这是林素决不能原谅的。
“我觉得你可以找安宁谈一谈——”江时樾分析得很客观:“但如果你想要说服她自首,我看很难,事发这么多天,她如果想自首,早就做了,她应该也很清楚,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很难再有证据再指控她,所以她现在应该很笃定。还是看警方能不能从安晴那里找到线索,既然警方已经知道安晴就是倪朵,多半会把两个案件进行联合调查,而安晴又很可能是当初的知情人,甚至是加害者,也许会从对她的调查中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林素仔细想了想,觉得江时樾说得有道理,但她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警方,而且,她想为安婉做些事情了,那么好的安婉,给了少女时代的林素,无数的安慰与温暖的安婉,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我还是想见见安宁——”林素下定了决心:“如果安婉真的是她杀的,我不相信她会全无破绽,仔细观察,总会找到破绽的。我只希望——”林素抬头望向远方,幽幽说道:“是我们多心了。”
多心,会吗?
不欢而散
林素没想到安宁会主动约自己。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约她见面,她会借故推脱,毕竟自己的目的那么明显,如果安宁执意不肯见面,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咖啡馆是安宁定的,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林素只报了她的名字,服务员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前倨后恭地将林素带进了最里面的包房。
包房很大,装饰典雅,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很意外,安宁居然先到了,记得之前她可是迟到大王,看来和自己见面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见林素进来,安宁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随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坐下,又对服务员说:“老样子,让你们林总安排。”
服务员弯着腰后退着出去了,安宁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林素,眼眸清冷。林素并不回避她的视线,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思忖着,会是她吗?会是她杀了安婉吗
两人都在审视着对方,直至服务员进来送咖啡和茶点,两人才顺势移开了视线,安宁指了指茶几上的茶点,有些傲慢地说道:“这里的茶点很不错,大厨据说曾在英国皇宫伺候过英国女王,这里是会员制,一般人进不来,你快尝尝。”
安宁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慢,不过林素并不计较,她早已过了和人在言语上争锋的年纪,只是笑笑,也不客气,叉了一小块提拉米苏,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确是外面吃不到的好味道,她三口两口干掉了一块蛋糕,放下叉子,笑道:“味道确实很好。”
“好吃你就多吃点。”安宁挑了挑眉,神色倨傲,并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轻蔑。
林素也不客气,每样点心都吃了一块,她吃得很慢,姿态优雅,她心里笃定安宁找她来,绝不是单纯地请她叙旧或是炫耀。
果然,没过多久,安宁就耐不住了,她盯着林素,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但语气仍然很不好:“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上次他和你说改约,你们在约会吗?”
林素有些意外,她以为安宁找自己来,是谈安婉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她问的却是自己和杜江的关系,林素上下打量着安宁,她也正观察着自己,眼神锐利,胸脯不自觉地剧烈地起伏着,情绪波动很大。
林素原本以为安宁提及杜江,只是作为一个开场白,最终还是会将话题引向安婉,但看安婉的表情,她根本就是直奔主题,或许杜江才是今天的主题。
林素不动声色,淡淡地:“我和你哥?就是普通朋友,至于你说的约会,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算是约会吧。”
“约会?你做梦!”安宁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尖利:“你算什么东西,我哥能看上你?”
安宁的表情怪异,言语刻薄,林素心一动,该不会是——
林素看着安宁,笑得云淡风轻:“你哥看上还是看不上我,是他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气急败坏,不像是他妹妹,倒像是他女朋友——”
安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林素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胡说什么?”
“我随口说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林素轻轻地推开几乎戳到自己眼前的手指,淡淡地:“难道我说中了你的心事?”
安宁的脸涨得通红,想要骂人,却又怕林素说自己是恼羞成怒,但不做什么又无法发泄自己的怨气,于是手一挥,将桌上的杯碟一股脑地扫到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服务员很快出现在门口,安宁似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用手大力一挥,冲着她近乎嘶吼道:“滚,给我滚。”
服务员很快滚开了,安宁经此一通发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她看着林素,冷笑道:“你大概是存心想激怒我吧,再到我哥那里搬弄是非,想得倒是美,你不妨试试,看我哥是信你还是信我。”
安宁说完整了整衣服,想了想又道:“念在咱们在孤儿院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我哥不是你这种女人能攀上的,我妈也不会坐视不管,你还是早点放弃,免得自取其辱。”
“我是否会自取其辱不用你操心,你说念在咱们孤儿院多年的份上给我忠告,那我问你——”林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宁:“安婉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安宁瞪着林素,愤怒到了极点:“安婉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胡说八道,林素,我警告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诽谤!”
“安婉失踪那晚,有人看到你和安晴、安婉三个人去了地下室,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安婉,你敢说那晚你们没有在一起?”
“没有,没有——”安宁双手大力挥舞了好几下,情绪很是激动:“你告诉我,谁看见我那晚和安婉在一起,我和她当面对质,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血口喷人。”
林素犹豫了一下,安美跟自己说的时候就很明确,那晚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并不能完全确定是安婉和安宁,而且安美现在的工作单位就是杜江公司下面的子公司,实在不适合和安宁当面对质。
安宁察觉了林素的犹豫,气势立刻上来了:“到底是有人看到我那晚和安婉在一起,还是有人存心搞事情,血口喷人?林素,我告诉你,你要有证据,就让警察来抓我,没有证据,就给我闭嘴,这一次,我念在咱们是旧识,放过你,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林素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了,安宁已经镇定了下来,自己想通过刺激她寻找破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她现在对自己已经起了警惕之心,再想发现些什么,只怕难了。
但是,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从安宁短暂的失控来看,就算安宁不是凶手,但那晚她必然是和安婉在一起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可惜,安婉、安晴已死,从安宁今天的表现来看,她是肯定不会主动说出真相的,或许那晚的真相,永远都不会有大白的一天。
安宁冷哼了一声,再不看林素,昂首就走,林素下意识地叫住了她:“安宁——”
“请叫我杜盈”安宁冷冷地打断她:“我现在是杜盈,安宁的一切再与我无关,林小姐,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杜盈和林素,原本就是两个陌生人,没有见面的理由。”
杜盈说完抬脚就走,林素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强忍住心中的涩意,亦冷冷地说道:“杜盈,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如果安婉的死与你有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杜盈的脚下顿了顿,随即继续朝前走,嘴里扔下一句:“随你。”
两人不欢而散。
利息
与杜盈不欢而散。
林素原本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不失望。现在唯有寄希望于警方能在倪朵的案件中有所突破了。
林素与陆浩保持着密切的沟通,向案件关系人透露案件进展并不符合规定,但大概因为叶闲的关系,加之多少了解林素与安婉的感情,陆浩倒并未拒人千里,偶尔也会向她通报一下案件的进展。
所以林素知道除了安美外,另外有一位孤儿院的女孩也看到了事发当晚安宁、安晴和安婉在一起。有了两个人证,警方自然有理由传唤杜盈,但结果却是铩羽而归。
杜盈在宁千方的陪同下,接受了警方的传唤,用陆浩的话说,他们准备的证据,在宁千方的巧舌如簧下根本不堪一击,杜盈根本不承认事发当晚曾和安婉在一起,两个目击者,当时不过十一二岁,而且当时孤儿院的孩子又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发型也基本相同,完全有理由怀疑她们看错了,而且时隔十年,记忆就完全没有问题?
陆浩颇有些无奈,他自己也觉得证据不足,林素也有同感,证据太少了,且经不起质疑,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
陆浩说自己被宁千方质问得哑口无言,郑赟觉得丢脸,脾气变得极为暴躁,所以近期他不能向林素再通报案件进展了,不过他叫林素放心,郑赟的个性就是压力越大爆发力越强,这个案子他们绝不会放弃,早晚会弄个水落石出。
林素对郑赟并不了解,不过陆浩是个靠谱的人,他说的应该大致不差的。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有限,更多的只能是等待了。
正好许见青约她晚上一起逛街,林素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更何况,难得许见青低声下气,估计是有话同自己讲,于是二话没说,应承了下来。
林素以前逛街通常都是逛而不买,她前两年买了单位的福利房,一直在还贷,压力不小,不敢放纵自己。今天倒是例外,也买了不少东西,主要是许见青买得太狠了,她自己买得多,见林素两手空空便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断游说林素买买买,所以到最后林素也是下了狠手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