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很简单——”江时樾没有急着往下说,待林素将视线凝聚到他脸上后,才缓缓说道:“她真心待你,你就真心道歉,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直到她原谅为止。一个真心待你的朋友,值得。”
“她会原谅我吗?”林素有些不确定地问,想想这些天许见青冰冷的脸色,林素觉得没有信心。
“就算不原谅也没有关系——”江时樾将林素搂进怀里,总觉得这样茫然无助的林素,让人觉得心疼:“就当她是不能联系不爱沟通的朋友就可以了,不影响你继续关心她帮助她。”想了想,江时樾又补充了一句:“给她点时间吧,她会想明白的。”
林素觉得江时樾说得有道理,自己的确操之过急了,换做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原谅这种背叛。反正要和许见青做一辈子的朋友,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和她磨啊。
林素整个人精神一振,积郁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心里自是感激江时樾,正要说些柔情的话感激一下,却见他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想明白了?”
林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讨好地挽起江时樾的胳膊:“昨天你好像说有个电影不错,现在去看?”
江时樾轻哼了一声:“某人不是说没兴趣吗?”
“有兴趣,绝对有兴趣。”林素将头点成了鸡啄米,催着江时樾去换衣服:“好啦,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咱们现在出发,还能看7点半那场,走了走了。”
林素之后没有再主动去找许见青,一周过后,偶尔在公司看到许见青,许见青仍然冷着一张脸,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素觉得她眼中的凛冽似乎淡了些,林素觉得是好现象。
不过林素很快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第二天,叶闲打电话让自己下班后去她的酒吧,奇怪的是酒吧居然没有营业,只有叶闲一个人在。很快,许见青也到了。
叶闲对林素和许见青的矛盾一清二楚,一直也在想办法调解,可惜许见青不领情,收效甚微,今天特意关了店来劝和两人,林素心里很是感激。
许见青依旧不领情,见了林素转身就要走,叶闲见状立刻拦住了她,见她还犟着要离开,也有点生气,狠狠地摔开许见青的手,沉下脸来:“走吧走吧,以后见不到我不要后悔。”
许见青原本已经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林素也有些意外:“闲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闲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并不看许见青,许见青有些讪讪地走了过去,挨着她在她身边坐下,有些困惑地问:“闲姐,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以后见不到你?”
“其实也没什么——”见许见青林素两人的视线都凝结在自己身上,叶闲才微微一笑,然后双臂很突然地往上一升,大声宣布道:“姐妹们,我要结婚啦,你们好准备红包啦——”
林素与许见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诧异的神情,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和谁?”
两人说完又对视了一眼,许见青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试探性地问道:“郑局?”
林素心里的人选倒不是郑赟,几次进出警察局,和郑赟的接触也多了起来,她忽然就有点理解当初叶闲为什么会和郑赟分手了,这个男人太自我,个性鲜明,缺点和有点同样明显,并不适合火爆脾性的叶闲。她甚至觉得,比之郑赟,那个高冷的宁千方宁反而更有可能。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之间全无暧昧,但林素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林素犯不着此时和许见青唱反调,好不容易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不那么生冷了。
果然叶闲摇了摇头,视线转向了林素,林素下意识地问:“难道是宁律师?”
叶闲白了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你俩啥眼神?和郑赟?难道在同一个坑里再跌一次?宁千方?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有暧昧?”
林素和许见青都被骂得没了声音,良久还是林素怯生生地问:“那你要和谁结婚?”林素觉得奇怪,除了这两个人,没发现叶闲身边还有暧昧对象啊。
“老木——”叶闲笑得很甜蜜:“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就是每次来酒吧都坐同一个位置,喝同一个牌子的威士忌的那个男人。”
林素回忆了半晌,才依稀记起老木是哪个,具体样貌很模糊,好像是瘦高个,带着金丝眼镜,爱穿中式唐装,总是固定坐同一个位子上,喝同一个牌子的威士忌。
林素每次去酒吧,几乎都能见到他,坐在酒吧角落的位子,眼睛微闭,身姿慵懒,让人有一种错觉,觉得他的姿势是最舒适的。
林素有一次忍不住尝试了一下他半躺着的姿势,不过十来分钟,就腰酸腿疼,完全不是享受的姿势。从此林素便对这个男人有了好奇,可惜这个男人从不与人交谈,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幅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叶闲曾说那个男人一定有故事,不过酒吧从来就不缺少故事,叶闲对老木的关注还不如林素多,她只是——哪怕在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将那个位子给那个男人留着。
林素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男人和叶闲的互动其实很少,最多也是老板和顾客之间正常的打招呼,怎么突然就到了就要结婚了呢?而且,叶闲说过那个男人有故事吗,她真的毫不介意?
许见青也是一脸困惑,她努力回想着一下老木的样貌,良久似乎将名字和记忆中的影像对上了,于是更不敢相信了:“老木,就是那个穿唐装的怪人?”
叶闲敲了敲许见青的头,狠狠瞪了许见青一眼:“什么怪人,不许胡说,以后就是你姐夫了,要有礼貌。”
林素和许见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叶闲的眼睛水光潋滟,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妩媚。那么,她和老木是认真的?既然结婚,总归是认真的,但林素之前就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现在看来——
林素真的不明白,老木看起来很普通,衣着打扮虽然有个性,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有钱人,宁千方便罢,毕竟从来没有表示追求叶闲,但郑赟追求的动静很大,两人虽然有过不快的过往,但也因为经历得多,感情反而更加深邃。所以林素实在不明白,叶闲怎么会突然选择老木。以林素的眼光,老木并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特别是有郑赟、宁千方珠玉在前。
似是看出两人的疑惑,叶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我的选择了——”
叶闲并没有说原因,但林素见她眉眼间隐隐的满足与恬静,终于放下心来,是什么原因并不重要,现在的叶闲很幸福,已经足够。
林素下厨整了几个拿手小菜,许见青也做了一个漂亮得让人不忍下口的蛋糕,叶闲拿出了多年的珍藏好酒,许见青也暂时与林素和解,三人仿佛回到了从前,边吃边聊,气氛由最初的热闹,在叶闲说很快会随老木去他的老家而渐渐转为感伤。
三人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闲先开口,她先拉过林素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抓住许见青的,轻轻覆在林素手上。随后将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看着许见青,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走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的,见青,你听我说,素素在许莫事情的处理上是有问题,但她也有她的苦衷,你应该见过许莫,总该知道,若许莫不想自首,没有人逼得了他,素素做的是他本来就想做的,只是时间问题。”
叶闲紧握着两人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许见青,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许见青避开了她的视线,并试图将手挣脱,但叶闲握得很紧,许见青试了两次,终于放弃了。
她垂头沉默了良久,突然抬起头,没有看叶闲,反而直视着林素,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怪你设计许莫,许莫跟我说过,他是甘愿被设计的,他这个当事人都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揪住不放?我不能原谅的是——”许见青没有再看林素,眼神有些飘忽,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你早知道许莫和安婉的感情,你却一个字都没有对我说,这样的朋友,我不需要。”
许见青话说得很重,林素有些懵,她一直以为许见青之所以不原谅自己,是因为自己设计将许莫送入了监狱,却没想到,许见青真正在意的是自己没有将安婉的事情告诉她。她居然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没有将安婉的事告知许见青,林素自有顾虑,许莫和安婉的事情,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管是少男少女懵懂的好感,还是相同境遇滋生的同病相怜,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让过去时影响现在时甚至将来时,林素选择了隐瞒。
林素觉得自己可以解释,但许见青不想听,她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甚至出发点是为了我好,但就算你觉得是为了我好,但既然与我有关,是否应该让我自来判断呢?林素,你之所以选择沉默,或者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将我当做朋友,不,也许我是你的朋友,但在做选择的时候,你选择了许莫,选择了安婉,将我放在了最后。”
林素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根本无从解释,她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后,发现许见青说得对,在这件事情上,她更多地考虑了许莫和安婉,甚至是自己的立场,而将许见青的情感,放在了最后。
林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早已料到,但许见青还是有些失望。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止住了试图拉她坐下的叶闲,很恳切地说道:“闲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俩好,但我现在做不到,也许,过段时间,我不那么生气了,也许就能原谅素素了。”说完又冲林素笑了笑:“我现在真的很生气,你被拘留的时候,为了救你,我还跪着求我叔叔,我对你多好啊,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所以我不能原谅你,至少现在不能。”
许见青说完,再不看林素,用力抱了抱叶闲,便拿起包往外走,林素看着她踉跄远去的背影,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叶闲推了她一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愣着干什么,见青醉了,送她回家。”
林素连忙拔腿追了上去,许见青走得不慢,已经走到了马路边,正扬手招出租车,她明显醉得不轻,身形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摔倒,林素不敢叫她,怕一出声反而吓到了她,只是加快了脚步,快速追了过去。
这时远处有一辆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许见青更用力地招手,身子也倾斜得更厉害了,几乎就要贴着地面,而她因为醉意,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林素吓得连忙冲了过去,她想将许见青拉回马路,这样叫车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素试图将许见青拉到安全的地方,但许醉了酒的许见青根本不买账,两人争执不下,许见青醉了力气却大得惊人,林素根本制不住。
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远远驶来的车辆不知何故突然加速了,冲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而这时的许见青正推搡着林素,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车辆,被推到马路沿上的林素却很清楚地看到了疾驰而来的汽车,几乎没有思考判断的时间,林素凭着本能,大喝了一声“许见青,你给我老实一点”,趁许见青一愣神的功夫,将许见青朝自己的身侧用力猛拉,许见青倒是被拉上来了,但林素却用力过猛,脚上又穿的是高跟鞋,鞋跟一歪,整个人朝马路上栽了下去,一道雪白的亮光,刺得眼睛生疼生疼的,随后是身体的剧痛——
林素晕了过去。
虚惊
林素觉得疼,前所未有的疼。
仿佛身体被碾压过一次,林素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哪怕是神经末梢也疼得厉害。眼皮很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时樾的脸。
林素一直觉得自己最初喜欢江时樾,是因为他的好样貌,尤其是眼睛,如剔透的黑曜石,神秘充满了吸引力。不过现在,这双一直充满吸引力的眼睛,深凹了下去,且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完全不见往日的风采。
林素有些奇怪,一日不见,江时樾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不想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疼得做不了,她下意识地发出“啊”的惨叫,但喉咙沙哑,仅能听见含糊的低语。
但江时樾立刻扑了过来,眼中的欣喜让林素吓了一跳,林素不敢再动,拼命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全身疼,而江时樾,又怎么变得这般憔悴?
江时樾的脸几乎挨着林素的,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良久才喃喃自语道:“素素,你总算醒了。”
江时樾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听起来并不比林素刚才的声音好多少,林素看着他,有些困惑又有些心疼,有了刚才的遭遇,她不敢再乱动,努力吞了吞口水,觉得喉咙没有之前那么干涩了,这才开口:“我这是怎么了,么全身疼?”
她以为自己说得大声,但其实几近呢喃,好在江时樾离得很近,听清楚了她的话,他的脸上立刻露出紧张甚至害怕的神情,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你不记得了吗?完全不记得了吗?”
林素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见青站在马路边,一辆车驶来,自己去拉她,然后没站稳栽了下去,然后就没有了记忆,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被车撞了。
林素想起自己全身的疼痛,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她瞪着江时樾,想问又不敢问,最终把心一横:“我伤得怎么样?有没有落下残疾?”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终身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林素觉得害怕,甚至想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