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薛显文
时间:2022-06-08 06:58:44

“大了就好了”就是婆婆的口头禅,好像小孩就是可以随便带,玩手机,看电脑,吃零食,随心所欲不用培养好习惯,大了自然变好,如果不是好,那就是“天生的这样熊孩子”。
不知道婆婆是为了省事偷懒所以这么说还是真的这么认为,这种教育理念的不同,也让思筠痛苦不堪。接着婆又使出她的杀手锏,“那你自己带吧,我不带了,我回老家养老,带还带出了一身毛病,哼!”于是她开始收拾行李箱,作势要走。
一直一语不发用电脑悠哉游哉斗着地主的公公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我用你的了,吃你的了,带了还落一身的毛病。不带最好,带也得不了济。等她长大能挣钱了,眼里还不知有没有我们这两个爷爷奶奶,也许我们早四脚朝天了。”“得济”在北方话里也许就是得回报的意思。
“就是,我们两有退休金,又不用儿子养,用不着受这些闲气。”婆婆附和着说,于是两个老人收拾行李箱准备走,晓菲吓得直哭。
那天刚好是周末,宇轩回家了,平时他都是住在公司的,周末才回家。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听到客厅闹成一片,他不会哄,也不会劝,气呼呼地说:“你们又吵架,有没有一天不吵的?我一回来就吵,是不是我不该回来?好,你们吵吧,我走了,回公司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进卧室收拾东西,就冲出来打开门走了。公婆也无动于衷,也不去阻拦,思筠又害怕宇轩太生气开快车会出事,让公公出去把他劝回来,公公不去却蛮横地说:“我不去,哼,你把我儿子气走了,要是他有事你走着瞧!”
晓菲也吓得直哭,一边在玩着过家家,一边嘟哝着:“爸爸走了,爸爸不回来了。”思筠很是心疼家庭的战火影响了晓菲,走过去,把晓菲揽在怀里,柔声说,不会的,爸爸会回来的,下周就回来了。
一切都让思筠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看着吓得胆战心惊的晓菲,思筠带好水和吸汗巾,带着晓菲下楼出去透口气,缓解下晓菲的情绪。晓菲乖乖地跟着下楼,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思筠心里一震,是的,去哪里呢?这里没有亲人,没有亲戚,自从从D市换了工作到广州,原来的老同事老朋友也在百里之外,虽说在如今交通发达的今天不算什么距离,但小孩还小要去D市走动下看看老朋友,却是不容易了。
在广州认识的新同事交情很浅,唯一交集深一些的就是晓菲幼儿园同学妈妈了。大家彼此称呼多半是某某妈妈,连真实姓名都隐去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隐在了身为宝妈的琐碎里。母亲去世了,父亲丝毫不体谅自己为人母的艰辛,风烛残年的奶奶耳朵不好使,打电话沟通也难,再说
思筠也不忍心说些不开心的事让她担心。背后竟空无一人可以依靠,不说依靠,哪怕是言语上的慰籍也是奢侈。
晓菲看思筠沉默了,不敢多问,跟着思筠下了楼,然后坐在电动车的bb凳上了。思筠载着她,漫无目的地在马路的自行车道上走着,思绪混乱,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踏上就永远回不了头,只能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会遇到很多难题。一直走下去,走累了就歇歇,再走。
此刻思筠已倦极,累极,心情难过至极,却没办法歇歇,又想起了那首彝族民歌《高原女人歌》里面有一段歌词,“太阳歇歇么歇得呢,月亮歇歇么歇得呢,女人歇歇么歇不得,女人歇下来么,火塘会息掉呢。”又想起了母亲,有了宝宝才懂母亲曾经的崩溃啊!
跟公婆讲理很多时候都是对牛弹琴,自己背后空无一人,只有姑且忍耐,等小孩大些就自由些了。宇轩气走了,两位老人倒是没真的走,这个时候,东北正是冰天雪地,所以两位老人也并不是真的想回去。
这些年来,东北人陆续往南方就业,买房,定居,俨然成了一群候鸟。冬天往南飞过冬,夏天依旧回东北老家避暑。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走,要走也会等开春了暖和了再走。于是两位老人又出去溜达了一天,半夜回来了,这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思筠一边哄着晓菲,一边回想着公婆刚才吵架说的话,“有退休金,不用你们养”。原来一直以来,两位老人从来不情不愿地带晓菲,从来都是以威胁的方式跟她相处,就是因为他们有退休金。而带小孩,总感觉是帮儿媳妇,而不是帮儿子,所以怨气冲冲。
一个周日的傍晚,思筠把饭菜做好了,晓菲正准备吃晚饭。婆婆从外面回来,手上提着一袋小蛋糕,思筠示意婆婆赶紧收起来,但来不及了,晓菲已经看见了,连忙跳下凳子,扑向奶奶,“我要吃蛋糕,我不吃饭了!”
思筠柔声哄道:“晓菲,我们先吃完饭再吃蛋糕行吗?”晓菲却说:“不吃饭,我就是要吃蛋糕!”思筠于是跟婆婆好言相劝,“妈,你下次买了饼干蛋糕,先藏好,不要让晓菲发现,等她吃完饭再拿出来。晓菲挑食,所以我要想办法把她调整过来,不然她看到蛋糕,完全不想吃饭了,光吃蛋糕哪里有什么营养呢?”
原本自己是好言相劝,没想到婆婆把眼一瞪:“哪有小孩不吃零食的,蛋糕也是粮食,你要我们带,我就要给零食。”那一瞬间,思筠被婆婆毫不讲理的话震惊了,感觉跟她沟通是难于上青天的事,于是再生气也不想争辩了。
晓菲还是经常生病,一生病就是胃肠感冒,上吐下泻,精神萎靡,思筠常常彻夜照顾,白天又愁着做什么她肯吃,心力交瘁。晓菲比同龄人瘦小,有时上楼梯似乎都没力气,公公婆婆依旧无动于衷,没有一丝心疼。
思筠有时跟宇轩忍不住抱怨婆婆曾经带小孩不用心,所以导致小孩挑食总生病。宇轩却反怼她一句,“那你帮晓菲改过来呀?”思筠气极了,“这么多年,我给晓菲做肠粉,熬蔬菜粥,把菜剁碎了烙进饼里,为了让晓菲吃点鱼,也是把鱼去刺跟排骨一起熬粥,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吗?你又做过什么?你回家就是玩游戏。妈又做过什么尝试?有空玩手机,但没空给孙女做饭换点花样。都是我在想办法!”
“我看你现在就是个怨妇!”
思筠气道:“所有的怨妇都是婚姻逼出来的,都是她的婚姻面貌在她身上的体现。”
宇轩把手举起来,似乎要给思筠一巴掌,最终无力地落下了,“那你跟别人过吧!”
他那抬起却没扇过来的巴掌,还有最后的一句话,重重地击碎了思筠的心,她只感觉这段婚姻让她痛彻心扉,有一种想逃出去的冲动!如果没有生晓菲,也许早就离了。
心里憋的慌,拿出手机,却无处可诉。跟艳明偶有联系,她依旧云淡风轻地幸福着,不能懂自己的痛苦,反而显得自己很失败。母亲不在了,做女儿的再难也无人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啊!只觉自己背后空无一人,单枪匹马地应对这一地鸡毛。
点开微信,意外发现林子安在线,周末休息的时候,两人联系很少,有时林子安会发个问候,但思筠忙的焦头烂额,只是敷衍般地回一下。看到他熟悉的头像,思筠就像见到了亲人。简单的问候过后,思筠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倾诉给他。
“做妈妈是不容易的,跟公婆相处也是不容易的,以前我前妻跟我妈也是一地鸡毛,后来分开住就好了,你还是要往好处想,至少爷爷奶奶带还是比别人带要放心。慢慢大了就好多了,习惯慢慢来纠正,你太焦虑对小孩也不好。”
林子安依然寡言,但他的话总是如春风拂柳,让思筠平静下来。下了班或休息日不在公司的时候,两人很少联系,大多数时候都是思筠家庭烦恼跟他倾诉,他就像她的兄长,不遗余力地开解她,思筠在心里渐渐依赖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让老人带小孩,迟早要还债。饮食习惯不好,晓菲十分挑食,总是生病。
 
 
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转眼又到了暑假,虽然家里有两个老人带小孩,但思筠总感觉他们也像进入了休假状态。她时不时要打电话遥控监督晓菲是不是一直在玩手机和看电视电脑,还要提醒公婆带宝宝去小区户外活动预防近视。还有其他安全问题,比如老人的高血压药有没放在位置高一点的地方。小区没有实行人车分流,要提醒晓菲左看右看没有车才能走过小区里的那条通道。一放假思筠感觉比上学时更提心吊胆了。
没几天果然应了她的预感。暑假的第四天,思筠回到家里,却看见晓菲手臂上绑着纱布,斜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思筠连忙奔过去,问:“怎么了?”婆婆在一旁解释说,晓菲穿着拖鞋踩凳子去够柜子上的东西,结果滑倒了,左手臂骨折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思筠顿时无语了,她当然知道是小孩子淘气不小心骨折了,可是两位老人的监护呢?她想质问婆婆是怎么看孩子的,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太了解婆婆的性格了,什么事情她永远是对的,哪怕明摆着对小孩不好的事,她也要争赢。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晓菲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她又是心疼又是焦虑,拿出手机,又得在微信上跟林子安请假了。
一听到要请好几天的假,林子安连忙问明了缘由。思筠只说小孩骨折,来不及跟他倾诉,又上网搜骨折如何食疗恢复快了。晓菲所幸骨折的是左手,但还是活动受限,心里难免烦躁,思筠在她烦躁时,就给她读故事,听着故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晓菲一晚上没睡好,老是喊疼,老是要起来,打了绷带固定了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习惯了自由随性睡觉的晓菲感觉怎么都不得劲。思筠也跟着睡不好,又心疼晓菲,又怕晓菲睡觉压到打了石膏的手,一晚上也是半睡半醒,后来连续几个晚上也是如此。
思筠心里说不怪公婆那是假的,虽然摔骨折有偶然性,但一直以来,两位老人不用心带小孩,牢骚满腹,这次估计也是两位老人只顾玩手机,看电视追剧,炒股,对小孩不上心才导致的,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一星期之后,思筠回公司上班了,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担心晓菲又摔倒,造成二次伤害,几天的没休息好,加上担忧焦虑,她看上去很憔悴。快下班时,林子安很关心地问她小孩怎么样了,思筠心里想冲公婆发出来而未发的气,一股脑儿化作了倾诉跟林子安说了出来。
也许骨折的事让思筠想起了这几年跟公婆相处的各种委屈,想起了宇轩举起未落下的耳光,一边倾诉一边眼角隐约有泪光。她的神情让林子安有点动容,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总是从容优雅,从未见过她如此柔弱的一面。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很想保护她的冲动,他迅速地把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没事,一切都会好的,小孩子恢复的快,再长大些就比较省心些了。”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有力,又如此熟悉,似乎两人已经拥抱过好多次了。思筠几乎有些贪恋他给的温暖了,但她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抱,不好意思地看了林子安一眼,“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也许倾诉出来就好了。”于是她拿起背包,转身就走了。
思筠走了,空落落的办公室只剩林子安一人,他感觉自己的怀里依稀有思筠的余温,思筠的味道,他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空气里依稀有思筠的气息。
此时厂车已经开走了,思筠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在车上,她也一直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如梦如幻,不可思议。惶恐,不安,又觉得很温暖的感觉一齐向她涌来!
回到家了,公婆似乎有愧意,毕竟有两个老人在家都没有看好孩子,晓菲还好,似乎慢慢适应了打石膏的状态,思筠满身疲惫,赶紧给晓菲左手臂套上保鲜袋护着打石膏的位置,给她冲凉,就给她讲着睡前故事哄她睡觉了。
第二天,思筠来上班,看到林子安早早坐在他的位置上,两人也没打招呼,昨天的事,两人似乎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静静地工作着。办公室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微信里林子安发来一条信息,“思筠,不要离开我!这么多年来,跟前妻离婚后我一直一个人,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走进我的心里,也许我有点钱,找个人结婚过日子很容易,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唯有跟你在一起,我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让我几乎忘记了时间。我特别强烈地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不幸福,你能否离婚,我会待你的孩子如己出。”
“你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总是让我忍不住想接近。后来,越是走近你,你越是给我惊喜,了解的越多,就越喜欢你。你对我就像一座宝藏,总能在你身上发现新的打动我的东西。”
见思筠没有回复,林子安又发了一条,“因为我是离过婚的男人,所以我更懂得爱情,我更想选择爱情。而不是仅仅是一个可以结婚的人。我想找一个灵魂伴侣,那个人就是我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你。”
思筠依旧没有回复,“我们同一天生日,这概率是三百六十五分之一,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你应当是我的另一半。你跟我倾诉着你对你女儿的爱,你真是个好妈妈,好女人,我心里暗暗妒忌那个娶了你的男人。”
他一连串的信息如同炸雷把思筠轰得不知所错,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几乎要把思筠裹挟到不可预知的深渊里了。思筠想起有一天晓菲非要去妈妈办公室看看,思筠被她磨得没有办法,也想着让她知道妈妈在哪里上班,可能更有安全感,于是周六那天就带着她来了公司。虽然之前偶尔也有同事带小孩来办公室,思筠其实不喜欢这样。那天晓菲一蹦一跳地,很开心,才进公司门,就兴奋地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妈妈,这是你公司啊,好大啊。”
思筠示意晓菲不要太大声,晓菲依然掩饰不住的兴奋,“妈妈,你在哪一间办公室呀?”待到进了思筠办公的那栋楼,思筠用手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进办公室后,林子安看到思筠带了小孩过来,吃了一惊,思筠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编了个谎言,说爷爷奶奶一大早有急事出去了,所以只好把小孩带过来办公室了。林子安点了下头,就开始工作了。
思筠事先备了一本绘本给晓菲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她就开始工作了,看了一会儿晓菲就有些坐不住了,就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东瞧瞧西望望,一会儿又跑来思筠位置,“妈妈、妈妈”地叫着,思筠柔声哄着她安静,可她似乎静不下来了,还时不时翻翻思筠桌面的文件,嚷着要妈妈带她出去玩,不要在办公室待着了,思筠后悔不该带她过来。
看着思筠焦头烂额又后悔不迭的样子,林子安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走过去,跟晓菲说:”叔叔带你玩好吗?”然后他带着晓菲进了里间的会议室,不知从哪里变戏法地拿出了一个芭比玩具给她玩,那是一个套装玩具,可以给芭比穿衣服,做发型,装饰,一会儿,晓菲就安静地玩起来了。后来玩累了,她就在沙发睡着了,林子安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给她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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