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晗最终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舒舒，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和我说。”
那天，李舒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病倒了，宋瑶把她接到自己和男朋友在外面租的房子里，一边收拾给吴晗准备的三个箱子，一边骂她“你这样低声下气，委屈求全的为他做了这么多，最后竟然连让他知道的勇气都没有，你告诉我，你买的这些东西准备怎么办？”
“我这是打算捐出去的，你乱猜什么。”
宋瑶扭头看了眼披着毯子在擤鼻涕的李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舒舒，如果他回来之后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李舒吸了吸鼻子“要不你去帮我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我照着整，就不信拿不下他。”
宋瑶呵呵冷笑两声“他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是知道嘛。”
李舒笑了笑没说话，他喜欢的样子她一直都知道啊，当初，吴晗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时，她开心的想要尖叫，可是第二天，她心里的所有幻想全都被吴晗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天，吴晗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在宿舍里翻箱倒柜的挑了两个小时的衣服，还化了个淡妆，心想见他朋友一定不能给他丢脸，可惜，只是一顿午餐的功夫，她就大概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吴晗的朋友叫苏言沁，是吴晗的青梅竹马，哪怕不用刻意的提醒，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何况，苏言沁私下还特意和李舒强调了不管吴晗谈多少个女朋友，最后会结婚的对象都是苏言沁。
李舒觉得莫名其妙，但回学校的路上还是试探了吴晗，谁知吴晗并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倒是挺喜欢你的。”
李舒觉得荒唐，但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大概总有一层滤镜，总会觉得自己会是他心目中最特殊的那个人，何况，吴晗现在挺喜欢她的，不是吗？书上也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这样，李舒成了吴晗的女朋友，她总是喜欢去吴晗实习的医院探班，和吴晗的同事朋友都打成一团，她和吴晗说，这样才能全方位无死角的了解自己的男朋友，她和宋瑶说，这样才能慢慢变成他的习惯，让他以后离不开她。
她自欺欺人并乐在其中，她总是喜欢一遍遍的叫吴晗的名字，哪怕并没有事情，只是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她说他的名字有一种娓娓道来，唇齿留香的感觉，宋瑶笑骂她恶心，她却并不在意，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这样叫他一辈子。
吴晗。
吴晗。
李舒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即便分手三年，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但依旧觉得吴晗的名字好听。
“李舒，你不要犯傻。”手机震动，是宋瑶给她发的微信。
“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李舒了，况且，他来了一个月了，除了开会，我和他基本没什么交流。”
李舒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你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年纪了，爱情对于成年人来说，一文不值。
第二天，李舒破天荒的答应了苏女士去相亲，对方有一个不像中国名的名字，叫周俊基，是老李同志同事的儿子，据老李说，周先生在世界五百强之一的企业里担任总监，为人风趣，性格也很开朗，李舒见过之后觉得确实如此，回家便回复了家里等消息的两位说要试着交往一下。
周俊基很绅士，他不会追问李舒的过去，却也不会让两个人的聊天变得干燥无味，他喜欢旅行，所以会和李舒聊一些旅行中遇到的趣事，李舒大学时也走过不少地方，所以两个人多少也能聊到一起去。
“你那年也去过新西兰吗？我在那边住过两年，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游玩？说不定当时还偶遇过。”
想起那段有点啼笑皆非的旅程，李舒笑着摇了摇头“我在医院，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新西兰的美景。”
“嗯？是去实习吗？”
李舒解释道“我去第二天就出了车祸，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就直接回了国…”
“那还真是可惜。”周俊基很体贴的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真可惜。
那是吴晗去新西兰当交换生的半年后，李舒趁着实习期请了半个月的假，偷偷跑到新西兰去看他，去了才知道，苏言沁闹自杀，吴晗飞回去陪她了，李舒坐在吴晗学校操场边的长椅上，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走的时候自己最后一个知道，他回去，依旧是最后一个知道，甚至可能是她不问，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尽心尽力的做着一个女朋友该做的事情，却收获甚微。
吴晗。
她的朋友，同学，老师，包括楼下的宿管阿姨都知道她有多爱吴晗，却唯独在吴晗面前落了下乘，甚至都不敢确定一下她在吴晗心里的位置是否比刚开始多了一分。
异国他乡，失魂落魄的结果就是过马路被车撞还没人陪护，她强忍着眼泪给宋瑶打电话说自己在新西兰待得无聊，要去澳洲找程琰玩儿，如果玩的开心可能还会多待一些日子，让她不要担心，挂断电话后把在澳洲上学的程琰喊到了新西兰。
程琰陪她在新西兰养伤的时候，她问“你喜欢我吗？”
程琰笑笑“我当然喜欢你了，我要不喜欢你，我能接到你的电话就跑来新西兰吗？不过，我和你的那一位性取向不一样，所以别拿来比较。”
李舒又问“那如果你男朋友也在同一时间受伤了，你会扔下他跑来照顾我吗？”
“我不会。但我会给你请陪护，甚至隔三差五会来看你一次，舒舒，我不会扔下我男朋友是因为我爱他，可是吴晗呢？他爱你吗？”
“他不知道我受伤了。”
程琰翻出她的手机，找到吴晗的号码“我们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告诉他你在新西兰找他的时候因为他的不坦诚心绪不宁受伤了，你觉得他会来吗？”
李舒垂死挣扎般的摇头拒绝“我不想让他担心。”
“认清现实吧，舒舒。不是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才叫爱情，如果你们的感情从开始就不对等，那多半也会无疾而终，最先爱的人输得最惨，如果他不是真正的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喜欢你。”
李舒盯着手机上那个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脑海里一遍遍的想起“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喜欢你。”
一个月后，在吴晗回新西兰继续学业的当天，买了机票飞回了国内，说她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即便当初的开始并没有那么完美，他也舍不得说出那个结束。
即便不能变他最喜欢的那个人，她依然想让他这样介绍自己。
“这是我女朋友，李舒。”
Section 3
李舒记得她曾在知乎上看到过一个被淹没的提问“如果喜欢一个人却没办法拥有，那该是怎样的疼痛？”
她说，并不会很痛，但是日子久了，会致命。
她和宋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刚从手术室出来，酒精中毒，洗胃，宋瑶骂她，她笑嘻嘻地说“你看，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还真的就致命了。”
吴晗说他要在新西兰继续读博，李舒连想都没想，直接申请了去同一所大学读研，宋瑶说她疯了，程琰也特意打了一个国际长途劝她要迷途知返。
李舒说“我只是想知道，究竟要多久，他才愿意回过头来来看看身后的我。”
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宋瑶问她“如果他一直都只是喜欢你，不爱你，你要怎么办？你想好退路了吗？”
“还能怎么办，耗着呗，也许等他结婚我就可以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了。”
她和吴晗交往快五年了，除了知情人士，在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尤其是她，有一个又高又帅，能力好还不偷吃的男朋友，她简直就是所有学妹们羡慕的对象。
可是只有她知道，在吴晗眼里，她和那些学妹的区别大概就是她比较讨他喜欢而已。
其实到后来，李舒也已经不知道吴晗对于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最初的心动，还是爱而不得的执著，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李舒和周俊基相亲后的第二个月，周俊基提以结婚为前提正式出交往。
李舒坦白“我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短暂到我父母亲朋都不知道。”
周俊基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我不会问你离婚的原因，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做我的太太。”
然后，他们交往了。
周俊基很会生活，也很会恰到好处的体贴，他会在李舒上夜班的时候恰好点了够所有人吃的夜宵，也会每隔一两天就抱着鲜花到医院接李舒下班，两个人共进晚餐，或者看电影，或者听音乐会…
李舒虽然不喜欢，但并不排斥，她努力的忘掉当初喜欢吴晗的感觉，试着去接受新的人，新的生活，新的习惯，她学会了攀岩，试着去骑山地车，第一次体会到了恋爱原来是相互的。
就在她乐在其中，甚至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的时候，吴晗就像是地震，把她辛辛苦苦垒起的心墙再次整得七零八落。
吴晗生日的时候，科室主任做主请了整个科室的医生去医院附近的海底捞聚餐，顺便给吴晗举办个迎新仪式，不许请假。
李舒给周俊基打过电话之后，整个科室只剩下吴晗和她两个人，连答应和她一起走的实习医生也不知道去哪了。
已经换下白大褂的吴晗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他们都先过去了。”
“嗯。”
海底捞就在医院正门的对面，李舒拿了包和吴晗一起步行过去，明明很近的路程却变得格外漫长。
吴晗跟在李舒旁边，打破了沉默“听说你结婚了。”
“嗯。”李舒完全不想和吴晗有任何接触，胡乱的应付着。
“你老公对你好吗？”
“挺好的。”
吴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像当初她喜欢的那样“舒舒，这么多年了，你还和以前一样，不会骗人。”
“……”
“你以前骗我，说你只想体验一下和校草谈恋爱的过程，并不期待未来，你以前骗我，说你在澳洲看望程琰，其实是在新西兰找我时出了车祸，你还骗我，说你一直假装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十年，你唯一没骗我的就是离开时给我发的最后一条微信，告诉我你要离开我了。”
李舒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是坦然。
我要离开你了，就像你从未靠近过我一样。
这是李舒在机场给吴晗发的最后一条微信，一周前，她写好了辞职信，交接完在沪市的所有工作，和宋瑶说“我要结婚了，和程琰。”
程琰是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从上幼儿园开始就特别谈得来，甚至于程琰喜欢同性这件事，李舒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十天前，吴晗求婚成功了，求婚对象是苏言沁，仪式盛大到都上了微博热搜，打开手机，朋友圈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转发，所有人都在说，嫁给他。
一天之间，包括吴晗在内的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她才是吴晗女朋友，明明一个月前他们还一起参加了宋瑶的生日聚会，亲密到好像他们真的是相爱的，所以即便吴晗出差一个月没有任何言语，李舒也觉得他们的感情正在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李舒抱着手机蹲在医院的安全通道看了好久，她摸了摸脸，原来真的到这一天的时候，连眼泪都在嫌弃自己，竟然连一滴都不舍得掉下来。
李舒无声地笑了笑，按了转发：恭喜。
这是她对自己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的体面，即使是最后，她也不想让别人有任何不利于吴晗的猜测。
之后，她表现的很平静，平静的就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和吴晗已经和平分手，虽然十年长跑，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不一样，她已经提交了辞职信，准备回京市，为了不耽误双方，所以选择回归到朋友的位置。
在她打包行李的时候，接到了程琰的电话，程琰的爷爷九十多岁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程琰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程琰做不到和陌生的女人形婚，所以知道吴晗的事情之后找她聊天的时候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她“要不然我们结婚吧？”
她扔掉了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只收拾了两个箱子，退了房租，还了钥匙，在机场给吴晗发完最后一条微信后，拉黑删除，扔掉了手机卡，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城市。
出差回去得知她辞职的宋瑶打电话问她“李舒，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说“瑶瑶，我要结婚了，和程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