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矛应和了两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虽然跟着他，坏事儿没少做，但还是头回连人性命都不顾。他咬牙想着，反正跟自己没关系，而且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晕过去了，还是只是睡着了而已。
算了算了，不想了。
灯慢慢的熄灭了，空无一人的清冷场地里，添了一丝可怖的气息。
第14章 14
“喂！大才子，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耐烦地回头，“快点儿的，等会儿还有事儿。”
“切～了不起哦。”穿着蓝帽衫的小男生跑过来，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
力气贼大，少年往前一个趔趄，瞪他一眼，“能不能改改你这坏毛病。”
蓝帽衫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你有本事别跑。”
“我就跑我就跑。”
“…”
…
夜里，车铃响动。
少年和同行的人告别。
老人背对着他理着刚被翻乱的书，少年扬声，“奶奶，回家啦。”
闻声回头的老人满目慈祥，看见他，笑得眼睛周围布满纹路，“裴裴放学啦。”
少年推着车，和老人并排着顺着小路走。
“奶奶，现在都这么热了，就别在这里守一整天了。”
“知道啦。”
“每回都是知道了知道了。”
“奶奶都是等没那么热了再出来的，你就别担心啦。”
“我才不信呢。”
“哈哈哈我们裴裴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哟。”
“还不是因为…”
…
一高一矮的背影渐行渐远，声音飘得远远的。
他站在路口，浑身都动不了。
怎么都没有办法再靠近一步。
他想，这是梦了。
梦境真实，是他过去平凡且温馨的日常。
是他无法再回去的夏天傍晚。
画面一闪。
女孩子的笑声咯咯响，她朝他伸出手，“一起走吧。”
他犹豫着，却不敢握住她的手。
在他犹豫的时间。
她离他越来越远，笑容散去，表情愈加悲伤。
“等等——”
“不要…”
——裴跃挣扎着醒过来。
他有些头痛，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司机在前面睡得鼾声四起，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他清醒不少。
裴跃下了车，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片场好像已经没有人了。
他突然想起中途被姜桇叫醒过一次。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腾而起，裴跃加快了脚步，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去。
“姜桇！醒醒！”
“姜桇——姜桇！”
“姜桇——醒醒——”
“嘭——哗啦——”
…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在医院里。
小桃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忙凑过去，“小姜姐。”
姜桇意识慢慢恢复，身体还僵硬着，神经像被麻痹过一样，清醒得很缓慢。
顺了好一会儿，她才被小桃扶着坐起来。
小助理头一回遇上这种事，接到电话的时候吓死了，清晨赶过来的时候看见裴跃站在外面，手里还淌着血，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活像一部鬼片，她差点急得哭出来。
窗外已经是黄昏，姜桇被小桃喂了几口水。
小助理在她边上后怕的碎碎念，“幸好裴老师发现你了，要不然…”她打了个冷战，没说出口，“反正，我们真的快吓死了。”
可能是脑神经还很迟缓，姜桇没说什么，看向窗外。
“导演让你休息几天，你朋友那边家里有人过来接她了，你也不用担心太多…”
…
4Ｓ店里，几道人影立着，其中一个人手上还绑着白纱布，另一个拿着板写着什么。
“您在这签个字就行。”小哥指了位置，把笔递给他。
裴跃伤的是右手，早上在医院包扎得太严实，写字有些困难。
远处传来一声怒喊，“裴跃！”
他手一颤，笔掉到地上，滚向来人的方向。
晏双知咋咋呼呼的快步走过来，顺手捡起笔，递给他的时候前后左右把他打量一圈，“可以啊你，裴英雄。”一边啧啧称奇，又看了看他那碎得稀巴烂的后排车窗，“你这救美的代价挺大啊，把自己的爱车都搭进去了？”
裴跃没理，签了字之后把板子还给服务的小哥。
本来刚吵完，晏双知还是对他很生气，想晾他一段时间，结果没把持住，还是接了他的电话，听说他车被砸了，在电话里狠狠地嘲笑了他一通才好受点，然后晏双知想着反正今天有空，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看他笑话。
忽略掉他的玩笑，裴跃抬脚往外走。晏双知跟在后面忍不住说，“你这手真没问题吧。”
这话裴跃倒是舍得接了，轻佻的笑道，“担心我啊？”
晏双知恼羞成怒，“屁！我是担心你手坏了不能给我写字赚钱！”
“您放宽心，我没摔到脑子。”
“…”晏双知欲言又止，但总不能诅咒他脑子也出问题，拥有良好教养的他决定不跟一个病人计较。
这次吵架并不算他们吵得最狠的一次，这么多年也吵习惯了，晏双知也习惯了这样说几句就当和好了的结局。反正他也没那么矫情，翻篇都翻得很快，作为朋友来说，又不是要天天见面的关系，偶尔一些看不惯的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
两个人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吃晚饭。
裴跃本来就对食物兴趣不大，更何况现在手还不方便，压了几口粥就不想吃了。
这顿和好饭，晏双知倒是吃得很起劲，跟饿了好几天没吃饱饭似的，恨不得连带着裴跃的份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吃完他打了个饱嗝，裴跃结了帐，“走吧。”
餐厅旁有家7－11，在夜里亮着温馨的光，不知道想到什么，裴跃开口问他，“吃冰淇凌吗？”
晏双知愣了愣，看了他几秒，总觉得他这反常的行为像是在给自己下套似的，但他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吃吧。”
“嗯。”
谁知这人居然不是想嘲讽他吃了这么多还吃像只猪，而是真的二话没说去店里买了两个冰淇凌出来，递给他一个巧克力味的梦龙。
虽然裴跃还是跟以前一样，绝对不会道歉。
晏双知看他略显别扭的背影，莫名的笑了下。而且好像还变得更加奇怪了。
不知道他是哪里不一样了，可他确实变了些，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晏双知心里真实的被他的这一点改变感动了。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不耐烦的说，“走不走？”
晏双知赶紧跟上去，拆冰淇凌的时候，有点止不住的激动，这还是裴跃这个刻薄鬼第一次给他买冰淇凌呢，还是他喜欢的巧克力味，晏双知突然有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欣慰感，他的好大儿终于变得孝顺了。
于是他压不住喜悦，试探地问，“裴跃，等会儿你开车吧？”
裴跃举起手，无语的看他。
“…”这要求是有点过分，晏双知决定换一个，“对了！我明天去探你的班吧！”
“别。”
“为什么！”
“我嫌丢人。”
“…我靠裴跃你大爷的。”
“…”
…
剧组已经传遍了姜桇遇到的事故，参与了当天拍摄的工作人员也都被制片找去了解过具体情况了。
但其实也是随便问问，大家都默认了这事是姜桇自己的责任，没有什么安全意识。几个导演制片轮番去医院探望了下姜桇之后，也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只有裴跃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么多人都在现场，就因为叫不醒姜桇，直接浪费这么多人的工作成果，这个处理方式非常不负责任。
一氧化碳中毒并不是完全叫不醒的，但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消极对待了这件事，这后面的原因虽然未可知，但拥有这个能力的人并不多，无非是导演或者制片人下了一些指令。
正好那天的小场记从他身边路过，裴跃叫了她一声，“小元啊。”
小元抱着本儿应声跑过来，“怎么了裴老师？”
“你忙吗？问你点事儿。”
“不忙，你说。”
“前天夜里，你们收工后，谁最后走的啊？”
小元因为总觉得这事儿跟自己也有点关系，那天留得挺晚才走，等到片场都差不多没人了，副导在椅子上伤神，让她快回去的时候她才离开，于是她说，“我走的时候，挺晚了，就袁副导和赵哥还在那边坐着，看着好像在商量第二天怎么跟导演交待。”
说着她又叹口气，“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儿，袁导这两天也可自责了。”
裴跃想了瞬，“行，你去忙吧，谢了。”
“不谢。”小元有些脸红，这还是他头回主动和她搭话，忍不住多加了句，“有什么事儿都可以问我。”
说完就跑了。裴跃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注意。
姜桇其实休息休息就好了，没必要一直在医院待着，住了一天她就回酒店了，收拾了会儿之后想着去楼上找导演说声，自己可以复工了。
刚出门，就碰上了从片场回来的裴跃。
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愣，过了半秒之后，裴跃才放慢了脚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可以出院了？”
“嗯。”姜桇解释，“本来就休息一下就好了，没那么夸张。”
裴跃“唔”了声，想说当时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要是再晚一点，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谢谢你啊。”姜桇被他叫醒过，脑海里还有他砸碎车窗救她出来的记忆，她又指了指他的手，“你手没事儿吧。”
裴跃抬起来转了转，“小伤。”
看着可不像，姜桇有些愧疚，想起来他砸碎的车窗，又说，“对了，我害你把车都砸了，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也不多。”裴跃想了下，回说，“先存你那儿吧。”
姜桇忍不住笑了，“那我要给你算利息吗？”
“行啊。”裴跃跟着笑了，回了句，“大插画师。”
第15章 15
其实姜桇没有怎么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大部分人对插画领域没有什么关心，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概念，以为她就是还有别的爱好。
想着两个圈子也没什么太大交际，一般人也不会感兴趣，所以姜桇也没对裴跃隐瞒什么，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当时她给他看过的那张在木头上的插画，她也发过微博，而且讲故事的时候也说了自己画画，在结合点别的什么蛛丝马迹，很明显就能猜出她就是如木。
但姜桇还是有点惊讶，“你还对插画感兴趣？”
裴跃眉梢微动，“也不是。”
她放松下来，跟他开玩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其实是我的粉丝。”
“当你的粉丝有什么福利吗？”
听到这个问题，仿佛真要想拉他入股一样，姜桇想得很认真，过了半晌才说，“我可以，送你一张画。”
听到这话，裴跃笑了，微微凑近她问，“你对所有粉丝都这样？”
他的气息带着热度，姜桇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尽量自然的说，“…不是。”
她小幅度的抬了抬头，只看见他的下巴，“也不是所有粉丝都救过我。”
“行，”她都这么说了，裴跃也没再跟她客气，“早点给我交稿啊。”
“啊？”
“啊什么？”
“…没什么，知道了。”孩子叹了口气，感觉这个意外背上的“债务”，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裴跃满意的点点头，先回了房间。
姜桇上楼去找陈导，敲门进去发现袁副导也在，她跟着打了个招呼，“袁导。”
袁阁一脸愧疚的开口，“哎哟，你都出院了？我今天太忙了，都没去看看你。”
她客气的回，“我没什么大碍，不要紧的，谢谢您的关心。”
他看了看陈导的神色，又继续跟她说，“那天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我跟他们几个都去找你了的，还以为你就是睡着了。”
姜桇礼貌的回了个笑，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她主要也是上来跟陈导说自己能复工了，估计他们还有事儿要谈，姜桇和陈导说了两句就先离开了。
今天姜桇没什么别的安排，剧组的通告可能明天才会出来，出门之后，想到这几天她都没有跟单丹联系，便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好去找她吃晚饭。
在路口站了半天，眼看着一辆辆空车从她眼前跑过，也不知怎的，ＰＴＳＤ像是迟了半拍才找上她一样，犹豫半天，最后她选择了坐地铁。
单丹在小区门口等她，穿着舒服的白色Ｔ恤和短裤，头发高高扎起，整个人比前几天精神不少。
她冲姜桇招手，还未等人走近，就说道，“我妈过来了，我这几天天天在家吃她做的饭，真的吃够了，我们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儿吧。”
“唔…”姜桇只好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甜的！”单丹哭丧着脸对姜桇抱怨，“你是不知道啊，除了她做的饭，我妈最近什么都不让我吃，今天要不是你来，她绝对不会放我出来的。”
姜桇笑笑，“我这么大面子呢～”
“那当然啦，你不知道吧，像你这种家庭美满身心健全的乖乖女，特别招中年妇女喜欢，而且你还是个小画家，更戳我妈的点了，我妈一直觉得豪门小公主就长你这样。”
单丹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存款没见涨，话术确实增进不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日渐深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