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成年人的理智还是支撑着他下了单。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想想还是算了。
这时,门口应景的传来热闹的人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许可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人还在聊天。
“…吃吃吃,就知道吃,晚上撑死你。”
“我乐意,吃再多也没你胖,哼。”小爱走在最后,没拿东西,看见姜桇他们的时候就撇下了身边还在还嘴的大超,朝他们走过去。
许可他们拿着东西,也没停脚,直接去了后厨。
小妹妹热情的跑到他们桌边打招呼,“哥哥姐姐早上好呀。”
两人都点了点头,姜桇说,“早上好。”
小爱还在读书,休学了一年在各地义工旅行,朝气蓬勃的,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她在姜桇旁边的座位坐下,跟她说,“我们刚去买晚上烧烤的东西啦,姜姐姐晚上也一起吧?”
姜桇一时没反应过来,“晚上?”
“就是之前说过的烟花节,就是今天晚上。”
他们这几天都忘了这件事,此时被提起,倒是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毕竟这也是姜桇这几天忙了好几天之后的休息,她继续说,“听说晚上还有无人机表演欸,我都没有近距离的见过呢,应该也很好看。”
她说了半天,姜桇他们就听了半天,最后答应她一定会去,她才离开,蹦蹦跳跳的去了后厨找其他人。
正好他们的早餐也来了,还是许可亲自端来了,他走到桌边,嘴边噙着一抹笑,问道,“灌汤包谁的?”
姜桇举手,“我的。”
像是被饿坏了的小朋友,急切又可爱。
许可放到她面前,又把另一盘面放到裴跃面前,忍不住吐槽,“看来你很喜欢我们店的面啊,天天吃都吃不腻。”
“还行。”
也许是看在姜桇的面子上,裴跃给他回了两个字。许可笑笑,没再继续说什么,也没回后厨,从正门离开了。
姜桇咬了一口汤包,蹦出的汤汁烫到她舌头,她又放回自己的碗里。
裴跃看她这么一来一回的,好笑的说,“我给你吹吹?”
听出了嘲笑的意思,姜桇不接他的话,自己慢慢等它凉了再吃。
等两个人吃完,又坐了会儿,才决定去外面转转。
搜到附近的城市里有个海边美术馆,大概60公里,这边路还算好走,估计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姜桇给他看地图,问他,“你想去吗?”
裴跃本想说无所谓,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去吧。”
“行,那走吧。我们去后面借辆车。”
好巧不巧,许可正好在后面洗车,拿着个大水管,嘴里还叼着烟。看见他们过来,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疑惑的看了眼姜桇,问他们怎么了,嘴里的烟还跟着他说话的幅度上下动着。
姜桇说想借辆车,许可爽快了扔了把钥匙给她,钥匙叮铃咣啷的飞过来,被裴跃先接到了。
“回来的时候把麻烦加下油。”许可生怕他听不见,还把烟拿下来跟裴跃说的。
裴跃随意的点点头,按了声喇叭,从后面开了辆车出来,载着姜桇扬长而去。
尾气飞了许可一腿,他吐了个烟圈,想到,裴跃过去,骨子里也是个理想主义。他和姜桇,确实像同类人。
低头不知所谓的笑了笑,他收回眼神,继续洗车。
美术馆所在的城市也算是热门的旅游地了,游客和车流显然比偏僻的乡下多了不少,他们开进城市道路之后,路上就开始拥堵。
他们的车开得慢,穿过城市,才找到另一边的海边美术馆,建筑独特,又有海边的风景加持,从门口开始,就有不少人在拍照。
目前里面在展的是一个名为“境”的装置艺术展,排队的人虽然多,但控制了人流,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群比较分散。
他们顺着指示牌走,裴跃几乎没亲自来过美术馆,他所有关于各个场所和职业的资料几乎都是从网站及文献里搜集整理的,只是了解一二。
大型的装置展览比一般的画作更有视觉冲击力,一路走过去,遇到感兴趣的,姜桇会多看看,拍几张照片,偶尔也会给裴跃讲讲自己知道的作品相关的小tips。
在后面的某个作品前,她多驻足了会儿。
是一棵树,前面的装置全部都是现代的新型材料做的,裴跃下意识认为,这棵树当然是也假的,只是做得很真。
姜桇仔细看了会儿,跟他说,“这是真的。”
“伤痕也是真的。”
之前她在一篇艺术家介绍的推送里,见过这些作品,这一件,是她印象最深的。实际来看,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伤痕累累的树桩中间有一个洞,里面放着一个机械心脏,冰冷和银色和暖褐色的树干形成对比,像地球,像万物,也像你我。
“伤痕不会消失。”她有些失神,“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
他在此刻仿佛与她共情了,觉得这个空洞的树桩看起来有些悲伤。
驻足了一会儿,他们又逛了逛,就到了出口。
穿过一间卖美术馆周边的店,才算真正走了出去。展览不大,逛完比他们刚刚排队的时间还短,沿着海边的路走了走,他们看到一家有二楼的咖啡厅,临窗刚好还有座位,他们便进去点了份简餐和咖啡,对着大海闲聊。
姜桇问他觉得刚刚的展览怎么样。
裴跃说,“还行,外行看热闹。”
她笑笑答,“大家都在看热闹,艺术没有门槛,能看见有共鸣的作品,就不算白来。”
“嗯。”
因为晚上有活动,民宿肯定会早早开始准备,他们也没在美术馆这边久留,坐了会儿就往回走。
回程的时候姜桇开的车,开得很慢,但是很稳,过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开回去多走了半个钟头,裴跃在副驾睡着了,等红绿灯的时候,她伸手把他那边的遮光板拉了下来。
开回民宿之后,姜桇在后面的车位把车熄火,旁边的裴跃还没醒,时间还早,她没急着叫他。
仔细一看,他的睫毛是真的好长啊,闭眼的时候更明显了,不算浓密,但弧度很优美。鬼使神差的,姜桇拿出了手机,没敢靠他太近,打开相机,放大之后,他的侧脸占据她手机屏幕的中央,对准角度,按下中间的圆点。
画面定格的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
姜桇吓了一跳,确定自己手机静音了之后,又拍了一张,在他看过来之前先把手机滑回主屏幕,非常自然的一边放回口袋一边跟他说,“到了。”
她在心底为自己临危不乱的优秀演技点了个赞。
裴跃适应了下光线,调整了下往下滑的坐姿,直起身来,问她,“怎么不叫醒我。”
“刚到。”
“…哦。”听着还有点鼻音。
两人下了车,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民宿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往外搬东西。姜桇拉住往外跑的小爱,问她,“这是要去哪儿?”
小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抱着花跟他们说,“哦哦,我们说好晚上在海边聚餐,正在布置呢。”她摇摇手里的绿玫瑰,“我负责气氛,花音乐星星灯一个不能少,绝对会超浪漫的!”
姜桇表示知道了,笑着说,“那你快去吧。”
她一步三回头,“姐姐晚上穿漂亮一点过来哦~”
说完就跑了。
民宿里跟过节似的,气氛很足,他们在前台那里确认了没有什么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之后,各自回了房间,约好晚上再出去。
官方通知是今天晚上七点有烟花和无人机表演。
六点那边海边便挤满了人,但他们民宿这边比较偏僻,这附近只有他们一家民宿,人比较少,且都是他们民宿的工作人员和客人。
他们在海边拼了一条长桌,铺着白色的桌布,隔一段就摆了一束精心修剪过的玫瑰,中间还有高低错落的带着玻璃罩的香烛,桌子四周还有几个小帐篷和一些挂着小灯和飘带的简易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边是在办一场小型的室外婚礼。
蓝色的夜幕降临时,在空中摇曳的烛火和一大圈星星点点的小灯泡点亮了氛围,民宿里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开始占据座位,裴跃和姜桇姗姗来迟,不约而同的穿上了简单的白衣,和他一起落座的时候,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跟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了间度假风的花衬衫,怎么现在不穿了?”
他也笑了声,靠到她耳边说,“怕人惦记。”
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姜桇耳廓有些红。他的白衬衣开了个扣子,设计宽大,松松地套在他的脊骨上。只要稍微看他一眼,就能从领口看见他漂亮的半截锁骨。
“…”
姜桇默默的喝了口水,压压惊。
他们来得算迟的,几乎时踩着点来的,七点早就过了,对岸却并没有烟火升起,黑漆漆的夜空里只有远处的灯塔闪着光。
桌上开始喧闹起来,大家纷纷猜测着原因,最期待的小妹妹甚至开始给烟火活动的主办单位打电话。
直到许可过来。
第28章 28
许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说因为管制,活动被临时取消了。
最扫兴的莫过于小爱了,听完许可的话,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连忙安慰。
虽然没有烟火,但是晚餐还是要吃的,准备得很丰盛,稍微弥补了些大家的失望。
许可拿了瓶珍藏的红酒过来,大家起哄一阵,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为了不浪费布置好的聚会,席间有人建议一起玩游戏,人数太多,不管说什么都有人反对,最后大家只好聊聊天,讲讲故事。
又觉得单纯这么讲有些无聊,也放不开,大超站起来说,“要不这样吧,每个人写一件自己想说的事儿,匿名,扔进箱子里,然后由其他人随意抽取,抽到哪个念哪个。”
“对事不对人啊,故事大家听听就好,真假不忌,也不深究故事的主人到底是谁。”
桌上有人赞同,有人无所谓,没什么特别反对的声音,就这么定下来,有人说自己没什么可写的,大超看了眼满脸不高兴的小妹妹,便说,“既然今天烟花取消了,有人感到特别遗憾,不如大家都写写过去感到非常遗憾的事情吧。”
小爱察觉到他意有所指,抬头瞪了他一眼,拿起分发的纸条,恶狠狠的下笔,大有把纸划破的气势,刷刷下笔。
桌上安静下来,各自写着故事。有人漫不经心草草几笔,有人埋头写得十分认真。姜桇想了想,也没有特别遗憾的事情,最后灵光一现,写了行字,余光扫到旁边的裴跃似乎也只写了一行,他们两个仿佛是来凑数的,早早的把纸条扔进了箱子里。
许可架着把凳子坐在长桌之外,本来是不太想参与他们无聊的故事会,大超抱着箱子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的纸都是空白的,抬头的时候,突然和裴跃对视了一眼,许可想了下,把手里的烟挂到耳朵上,捡了支笔,潇洒的在纸上画了三个字,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纸条被陌生的人一个一个展开,用生疏的语气讲着别人的故事,有人共鸣,有人唏嘘,有人不理解。
有人写没追到喜欢的姑娘很遗憾、考试前没拼尽全力很遗憾、喜欢的乐队解散之前的最后一场live没去看很遗憾…轮了一半,轮到插空坐在中间的许可这里,他随便拿了张最上面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笑出声,又抬头看了一圈,大家都有些懵,仿佛他在嘲笑在座所有人一样。
大家的视线都朝他这边看过来,等着他念。结果许可过了半天都没开口,大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识字,凑过来看啥情况。
许可把他挡了下,咳了声,开始说话。
“5年前。”
“我偷了一件东西,所以我失去了我的好朋友。”
他打趣的说到,“当然,我的好朋友同样的也失去了我这么个好朋友。”
众人:?
手里正在转着酒杯的裴跃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许可拿到的纸条只有一行字,他根本就不用看,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放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所以他还是对着空白的纸条,继续说,“我和我的好朋友认识很久了…”
小学初中高中,许可和裴跃都在一个班。
家住的不近,而且是两个方向,但他们放学还是经常一起走,走到裴跃奶奶的书摊,就分道扬镳。
许可戏称裴跃大才子,裴跃说许可是暴躁情圣,虽然没考上一个大学,但大学离得也不算远,许可当时和别的朋友开了工作室,拉了裴跃入伙,也算是总能见面。
十五年也算是小半段人生了,亲兄弟大概也不过如此。
所以,就算非常嫌弃对方,关键时刻还是会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一时鬼迷心窍,迷了眼,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但我真正感到遗憾的,也不是做了这种事。”许可苦涩的叹口气,“我这人人品可能就这样了,怎样都会发生的事,没什么好遗憾的。”
他终于把头从那张苍白的纸条里抬了起来,“我遗憾的是,做了错事之后,掉头就走了。”
“明明那时候,道个歉,挨顿打就能解决的事情。”
“现在却变成了永远无法被原谅的遗憾。”
他的故事戛然而止,餐桌上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一时纷纷问起来具体写的啥啊?所以到底偷了什么啊?但许可闭了嘴,还顺手把纸条收进了自己口袋里,恢复了置身事外的样子,不再继续他们的活动,象征性的挥了个手就走了。
刚刚大超明明看见许可那张纸上只有一行字,他说那么半天,也不像开玩笑的,听着好像还有点真挚,也许是他自己的故事。桌上还在讨论着刚才的故事,大超收回神,忙继续找人接着念,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下一个,也很短。
大超念得中气十足,“后悔没有去成非一的读书会。”
他一念完,姜桇就感觉旁边有道视线朝她看过来,她侧头和裴跃对视一眼,不用说,她觉得裴跃肯定听出来这是她写的。
相视无言,粉籍太明显,想匿名都匿不了,他笑了笑,姜桇也觉得有点好笑,弯了眉眼。
一圈十几个人,边聊边玩,烛火都要燃尽了才散场。
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回民宿,还有刚结识的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大有回民宿之后接着续第二场的架势。
姜桇和裴跃在楼下分别。
明明说好今天是休息,不管工作,但姜桇还是确认了一下邮件,看到了安镜那边的回复,通知她已经过稿了。姜桇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改好几版的准备,所以突然被告知说不用改了,她都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