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不由感叹:我怎么这么俗……
视线向上,触及到最上面一层,她的眼神顿了顿。
她仰着脖子,盯着霍北顾书架最上面一层孤零零放着的那本书——在书架的最中间,平放着。
一眼看去,瞧不出来是什么书。
这与众不同的存在成功激起了元嘉的好奇心。她想,也许自己会喜欢看那本书呢?这样霍北顾看的书,她至少有一本能看进去。这样算来,自己是不是也没那么俗?
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品味还不错,还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元嘉决定把那本书取下来看一看。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把霍北顾的办公椅拖到了书架前。她脱了鞋子站上去,伸长手臂,指尖刚刚好能够到那本书。
她顺利把书取下来,看到书名的那一刻,她不禁有点儿失望。这是一本诗集,而且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外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集。
元嘉站在椅子上,单手捧着书,兴致缺缺地快速翻阅。诗集里面当然都是诗,没什么稀奇。
可她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下一页里夹着什么东西。
她翻过那一页,就看到一张照片,背面朝上。没等她翻过来看清照片,照片顺着倾斜的书飘飘悠悠落下去。
元嘉本能地伸手一抓,脚下的椅子却因她的动作向后一滑,她的指尖完美错过了照片。
元嘉皱皱眉,想立马下去捡照片。直觉告诉她,这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她直起身子,却突然想起手中的书,她看向原本被照片覆盖的那一页。
诗旁的批注引起了元嘉的注意,是霍北顾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太阳如果永远不离开黑暗,那是救赎。太阳一旦离开黑暗,还不如从未曾来过。太阳是有罪的啊……」
元嘉读完一脸懵,霍北顾这是在说什么?这年头太阳还能犯罪了?看这泛黄的纸张,褪色的墨字,她不禁怀疑霍北顾早些年也当过文艺青年。
别人是伤春悲秋,他是给无辜的太阳扣上有罪的帽子。品味有点儿独特。
她从转椅上下来,捡起地上的照片。翻过照片的那一瞬,她呆住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人是她。
照片上的她穿着高中的白色校服,还留着短发,身体懒洋洋地仰躺在后桌上,噘着嘴吹散落在额前的刘海儿。
但是她完全不记得这是何时拍的照片了。照片又为什么落在了霍北顾的手里?
她蹙起眉头,细细打量这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把它保存得很好,特意加了塑封,所以半点儿没褪色。她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明媚的阳光给自己的周身镀上了沙沙的金边。
心中的疑惑像是雪团,悄无声息地翻滚着……
元嘉拍拍照片上本不存在的灰,打算重新把它夹回原来的书页里。
鬼使神差的,她在照片快要覆盖住书页的那一瞬间,挪开了它,看了一眼它下面的诗: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她读完诗,又重新去读霍北顾的批注。
她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还有一个细节,她现在才注意到,“太阳是有罪的啊”这句话原本的标点是“!”,过了一段时间被他划去,改成了“……”
深浅不一的墨字告诉了她这一切。
余光瞥见左手捻着的照片里的自己,电光火石之间,她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这个太阳说的是她。
救赎是她,还不如没来过的是她,离开有罪也是她。
她向后跌坐在椅子上。
双眼放空,脑袋里自动播放两人重逢后发生的一切。如电影胶片般,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接连不断上演。
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霍北顾帮自己洗头发、吹头发;陪自己看他本该不喜欢的电视剧;亲手给她煮山楂陈皮水;送来特别合身的礼服;不让自己喊别人“哥哥”;宴会上问自己“玩够了吗?”;一天之内帮她调查好罗思源出轨的全情……
今天他看自己受伤时的生气、紧张;他抚摸自己脸颊的小心翼翼;他突然的公主抱;他在医院过分谨慎的表现……
这一件件原本被她忽略掉的事情,像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珠子,被她用丝线串联起来。
这让元嘉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霍北顾喜欢她。分手之后还是对她念念不忘。重逢后,还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