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天晚上周芊都会按时躺在床上,但是郁温都知道。
因为她也没有睡。
她一闭眼,耳边就会响起医生那句话:
“郁先生手术期间,意识基本都还是清醒的,他眼睛一直盯着挂钟,零点过去才终止心跳。”
“我们猜想,郁先生是想走过这一天。”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要走过这一天呢。
因为这一天,是他女儿十六岁生日。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庇佑她,所以选择,至少不让她余后几十年都在他的阴影里长大。
可是跳楼的人,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死亡,便会经历极强的痛苦和折磨。
他在清醒中感受每一个器官的衰竭,每一块骨头的碎裂。
他是一个父亲。
一个能够扛得起一整个家的父亲。
他忍下这种程度的痛苦,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日后,稍微不那么痛苦一点点。
只可惜血脉相连。
郁温恍惚中就记起了那晚的梦,郁学舟在梦里跟她告别,风筝落下,梦醒,他们阴阳两隔。
真的对不起。
郁温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会有无数家庭因为她爸爸而破裂,可她真的没有办法怪罪她的爸爸。
那是,她的爸爸啊。
如果全世界都会怪他,那就允许她偷偷地,偷偷地不怪他吧。
回到房间,周芊在浴室洗衣服,旅馆条件差,卫生间也小,水池更放不下几件衣服,周芊从旁边小超市买了个塑料盆,拿酒店的肥皂洗衣服。
这些活,以前周芊偶尔也会干。
可现在干,郁温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走过去,蹲下身,去拿盆里的衣服。
这一摸,郁温才发现,水冰凉。
旅馆条件太差了,连热水都没有。
郁温眼眶酸胀,指尖几乎要被冻麻了。
周芊打她的手,“不用,别添乱。”
郁温低着头,倔强地不肯走,手也泡在水盆里。
最后还是母女俩人一起洗完了衣服。
旅馆里面没有阳台,外面下着雨,不方便晾晒衣服,郁温就把衣服简单撑在房间里,她坐在床上,周芊在卫生间打电话,偶尔传来“租房”的字眼。
是要租房。
可是周芊认识的那些人,哪里有什么她们现在能租得起的房子。
郁温想着,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她顿了顿,再次拿出手机,没有打电话,而是发短信。
-你们那一片,现在有房子出租吗?
很快,郁温收到回复。
-有。
郁温抿了抿唇,又发过去一条。
-嗯,明天我过去看看。
但是步西岸回:好,来之前打电话。
本来,郁温没打算找步西岸,也没打算麻烦他,以前她总是有无限底气接近他靠近他,甚至纠缠他。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步西岸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她,打探她,他只是表了态,表一个,他会陪她一起的态度。
郁温没忍住,抬手摁了摁眼皮,好一会儿才给步西岸回一个:嗯。
天气降温,被子潮湿,晚上睡觉郁温一直觉得冷,身子蜷缩起来,又觉得热,她在冰火两重天挣扎着醒来,一睁眼扭头看到周芊红通的脸,才意识到梦里的“火”是哪来的。
周芊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