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岸似乎没理解她的疑惑,回看她,表情有点:有问题?
没有。
铅笔也行。
郁温开始埋头苦干。
夏天的午后有点燥热,但是院里被泼了水,水汽蒸腾间,太阳一寸一寸地落下,炽热的阳光被橙红的晚霞取代,老旧的屋里风扇在卖力地旋转,每一片扇叶都仿佛要把夏天吹得更长久。
郁温在一片温热微凉中,渐渐沉下心,她全神贯注在试卷上,偶尔耳边会传来兰兰向步西岸提问的声音,步西岸一般回答得很简短:“第四单元第四小节,自己翻。”
他们声音压得小,低低沉沉,卷在风里,又吹进郁温耳朵里。有一瞬间,郁温回忆起自己从前在老家的生活,那个时候她写作业也是这样,坐在方方正正的木桌子前,隔壁屋传着电视机的声音,低低沉沉,她不会分心,只觉得安心。
一张数学试卷真写起来用不了平时考试规定的那么久,郁温写完大致检查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了步西岸,步西岸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本练习册,他个子高腿长,桌子和凳子都有点委屈他,所以他没像郁温和兰兰那样坐那么端正,而是侧着身,一条腿伸出去,另一条敞着,身子微微后仰,练习册摊在手上,偶尔拿笔划拉几下练习册。
他拿的倒不是铅笔。
郁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注这一点,她还有点好奇练习册是哪科,就微微探了探脑袋。
忽然,步西岸回了头。
额。
郁温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眼,第一时间把试卷递上去,“写完了。”
步西岸偏着头,眼皮敛下,目光顺着落在她手里的试卷上,他视线轻描淡写扫了一眼她小指上灰色的铅灰,然后“嗯”一声,坐正身体拿走了试卷。
从他拿走试卷第一秒,郁温的心就被提到了半空中,步西岸试卷拿得不高,遮挡不了二人的视线,所以郁温不敢看他,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分心——她开始擦手上的铅灰。
刚擦第一下,听到步西岸的声音:“去洗洗。”
郁温一顿,抬头看步西岸,发现他还在盯看试卷,并没有看她。
怎么真的跟老师一样,一边讲题一边还能分心拿粉笔砸人。
郁温“哦”一声,起身去院子里洗手。
兰兰早写完作业了,在外面玩水,看到郁温出来,挺高兴地问:“你也写完啦?”
郁温“嗯”一声。
兰兰:“那我们来玩啊?”
郁温叹了口气,忽然有点羡慕兰兰,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复杂,之前步西岸没答应她补课,她每天焦虑又着急,现在补课了,她又羡慕兰兰可以自由地玩。
“不了,我还要纠错。”她刚刚还碰到了不会做的填空和大题,选择也有一题不是特别确定。
“啊?你还要纠错啊?”兰兰问。
郁温看向她,“你平时不用?”
兰兰说:“不用吧,一般不用。”
好的。
一脉相承,都是学霸。
郁温没意识到自己表情有点幽怨,只“哦”了一声,“那你玩吧。”
兰兰点头,“加油。”
郁温在心里叹气,在迈进堂屋前,重复了兰兰刚刚说的:加油。
然后她重新坐回椅子上,一瞥眼,看到试卷上有几题被步西岸拿笔圈了出来,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盯着步西岸的手,看他在她的注视下又圈了几题。
郁温不动声色倒吸了口气,她错了那么多?
郁温有点不可置信,她做试卷的时候没感觉那么困难啊?
正想着,步西岸把试卷放回了她面前,“先看,是不会还是失误。”
本来郁温是没那么害怕的,她只是有点紧张,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因为毕竟之前步西岸说过基础太差他嫌麻烦。
郁温想着,忙不迭把注意力挪到步西岸圈出来的几道题上,然后发现他圈的虽然有的她做错了,但有的她没错啊。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试探性地抬头问:“这题,我好像没做错。”
步西岸看一眼,“嗯,没错。”
那圈出来的意思是?
郁温看着步西岸,眼睛一眨不眨,因为身高差,她头没动,只是眼睛微微向上,小心翼翼中,有几分“眼巴巴”的意思。